西起狂澜-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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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会不知!如今飞蝗楼上下哪里不讲此事,据闻这次,那采花贼把教坊给劫了,朝廷都发了官榜缉拿!悬赏五百两白银!我们这江湖榜的两百两白银悬赏,跟官榜比起来,人家那可是天价啊!”铁仇砸吧嘴,笑容里竟是揶揄。
“悬赏这么高,也未必就能见着拿人归案!”邻桌一位少女,着绿衣,淡淡嘲讽来,激怒铁仇回首,“咱俩说话,关你……”
“关我……怎样啊?!”那少女杏眼微眯,笑意上脸,一张清秀无害的小脸,年岁不过十六、七,却吓得铁仇没了后话,这就讪然一笑,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没见着黄少主在此,多有得罪!多有得罪!您请见谅!您请见谅!”
“来!我问你!前些日子你去青州了?!”少女微微笑,挑手指画铁仇上前,便见他点头哈腰恭敬。
“小的昨儿傍晚刚回,少主有啥请讲,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铁仇拍胸担保,一副得意劲。
“前些日子,青州无头尸案的那位,你知道多少啊?!”少女剥壳花生专注,似是一切随意问来。
“回禀黄少主,小的不曾见到本尊……不过,啧啧,听闻府衙里的牢头说,该是个年轻男人!也许十七、八,也许二十出头、也许二十五、六……”
“废话!”少女皱脸,一目凶相,吓退铁仇,急急呼道,“小的哪敢欺瞒少主,东菀宫乃江湖大宗!小的哪敢欺瞒您呢!小的确实没有见到!想必黄少主也不会跟小的一般见识!”
“罢了!快滚!”少女不满,挥袖如赶苍蝇,抬目四顾,飞蝗楼一众,自有不敢生事者,急急退避视线;却也有能耐不削者,瞥眼少女无畏;更有藏龙卧虎者,相视少女而笑,意有玩味。
这本也稀松平常,但此一眼,少女还是凭着毒辣感官,揪出一青年。此人二十上下,按少女所辨,绝非江湖大家子弟;他独坐临街一隙,似是于此番嘈杂世界两分,又似是本就生于此地,与周遭毫无违和感。
“天人合一……”少女喃喃自语,此种境界,她只在儿时,母亲怀中听闻,自己也算出生大家,见多识广,今朝却头一次见得。
殊虑有些倦,按理说,他天合诀已至五重巅峰,离先天境界不过一步之遥,本不该再有疲倦一说。只是接连八日不眠不休,又至青州于此,难免有些熬不住了。
按着不杀的意思,夏文海此名是不可再用的,他也应诺不杀,十四载岁月,予他十四条人命,作为偿还;而他本意,确也不想亏欠谁人。
“嗯哼!”少女悻悻落座,面向殊虑一声清嗓不言语。
殊虑虽未曾见过她,也能从身法气场感知出,此女身怀阴柔功法,长鞭八尺沾冰蕊,怕是东菀宫或逍遥谷的弟子。
两人四目相对半秒,殊虑起身,他答应重仙,六月前必达药王谷,如今已至中旬,他可不想凭空招惹什么事端。
“喂!”少女开口,习惯性强势,继而想来不妥,便又改口,“嗯……这位少侠……”,此话落,一时又不知欲讲何处,开口即止。她抬首,这秒触及殊虑目光英睿,似是被看穿所想,心脏也漏跳一拍,面红气涌。
“不知有何见教?!”殊虑本想退避,不料小姑娘开了口,他也不好背身走人。当然,如若对方长得没这么好看,他也指不定能挥袖离去。美人就是美人,**丝怎么招架的住。
“六月江湖榜,除了这采花贼外,恐怕其他都不足挂齿,少侠看来风尘仆仆,不知是否欲意前往池州?!”少女一顿,也不输大气,江湖榜自来就有搭伙一说,她这话开了口,想必也没有什么不妥,续道,“在下黄婷萱,敢问少侠名讳!”
“在下殊虑!早有耳闻东菀宫少主,一鞭出手,镇压武林大会全场!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殊虑浅笑,恭维之话脱口即来,却未待黄婷萱开口,一言,“实不相瞒,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同行了!告辞!”
说罢,抱拳一礼,退离飞蝗楼。虽说送上门的美人作伴是个好差,可若不能及时到达药王谷,重仙必然饶不了他。老头子这两年越活越人精,可不好招惹。此次前往药王谷,正是送给药王爷春秋止“百枯丸”。两人师出同门,春秋止乃重仙的小师弟,此二人三年一斗法,以前都是不杀的苦差。今年他摆脱了黑潭子的生活,却也接替了不杀跑路。
“诶!客官止步!前堂来了好几十位师太,把东三楼都包下来了,师太们避嫌男客!还请客官后门进出!多有不便!请您谅解!”小二拦过殊虑,面带歉意恭敬,抬了手做请,引路旁侧小巷。他也并无不满,颔首正欲提脚,却听栈内打斗声起,噼里啪啦就摔出一个壮汉来。
“也不擦亮你的狗眼瞧瞧,我峨眉弟子可是你能轻薄的!”黄衣女子话言带笑,立地栈内,其容貌掩于薄纱之下,说话声大,实有故意对着街外讲来。
第十四节 初遇
殊虑心有明镜,感官所测三路人马隐蔽,茶棚、地摊、街面二楼,显然为那峨眉师太而来。他挑眉,不打算多管闲事,却意外自己也跟着小尾巴,竟然是东菀宫那位黄婷萱!?
这算桃花?!他自嘲好笑,随即回栈。
月上灯火,雅居客栈满员,无房宿的灯笼也高挂起来,按理说客栈是该闹腾的,可惜满堂满院安静到几近不闻风动。
殊虑也在等待,自午间小憩不久,他已恢复如初。如今这山雨欲来之势,却越发令人期待,究竟会发生些什么?他沏茶好饮。
“嗖!”院落里轻微一声风响,虽未亲眼所见,殊虑亦知三支飞剑自西而东,显然今日三路人马中,就有一路精通暗器。
“嗖!”又是一声风响破空,此声虽无杂音,也是三连齐发,由东至西,却未免有失速度。看样子,乃峨眉的师太出了手,以牙还牙,却在暗器上稍逊一筹,毕竟峨眉所精,乃是软剑、气功,素以阴柔变幻著称。
暗器嘛……就有些勉强了。
“咚!啪!”一阵静谧后,两声轻微落下,先前那声微弱,乃暗器撞正木板所为,后者则是有人跃上房顶的踩踏之声。
什么暗器?竟然可以无声而发,殊虑好奇,续听呼啦风响再起,虽微弱到几近不可耳闻,却也可从强弱之声辨出二人交手数招,最终打了个平平,其后三声齐发,“啪哒”声色不歇,全都罩上了瓦面,接着一语轻音,想是暗器之人趁着两方角斗出了手,最终重伤峨眉,那声轻“唔”极快,却不难听出实为女声。
“呃!”说时迟那时快,此时,不知峨眉一方何人出手,痛杀屋顶之人,其后风啸声骤起,犹若台风袭来,只听劈啪作响,两路人手终于交兵。
殊虑轻点茶水,落字台上,凭借听力一数死伤,不出半刻,峨眉已略有优胜,并非因为对方不济,而是人手太少。总的来说,峨眉一方,论武功平均,未必能与他方相衡。可惜人海战术,他方终究不是对手。
就在殊虑以为,两相交火即将终了,却奈何自己旁屋之人竟然突兀出了手,挥鞭扬扬,甩的院落里此起彼伏。
黄婷萱并非为我而来?!殊虑不解。下刻惊身而起,她已为院中之人拍出数十米之远,直直向殊虑砸来。
接?还是不接?!他挑眉好笑,这丫头此刻出手实乃故意,就凭她接下那掌内劲,决计是甩她不了如此之远的。
“啪!”殊虑挥袖震得窗户大开,这就抬臂接了个稳当,有些时候,思想总不及行动来得快。
“少侠好身手,咱们又见面了,真是缘分不浅!”黄婷萱眨眼,腾身即起,笑兮。
“女侠一身好轻功,雁行飘然若鸿毛!”殊虑好笑,点穿黄婷萱的故意,续见少女无介意,认真,“不知少侠出生何门派?”此话真目的而来。
以为桃花?殊虑胸中自嘲多情,面上却不显,随即抬步一移,看定落地来人,轻飘飘一众黄纱曼妙。
“峨眉了尘坐下范雪、倪华见过东菀宫黄少主!多谢出手相助,不知这位……”其一女打先开了口,点指身侧一女,估摸二人皆为是俗家大师姐。
“小事一桩,况且断姐姐跟我乃是打小的玩伴!”黄婷萱娇俏一笑,高兴。
“断殷琪师妹随师太晚些启程池州,许三、四日后即能与我们会合!”自称范雪者话落,这又看向殊虑,开口,“今夜许不会太平,若有打搅少侠,真真过意不去,还请见谅!”
“众位师姐妹客气了,如今天色尚早,在下未曾歇息,算不上叨扰!”殊虑一语,轻笑,遂拱手,端一众而走,“黄小姐不知,还有何见教?!”
“少侠未曾开窗观战,确可一数死伤,功夫当真了得,如今池州采花贼祸害百姓,少侠却不愿前往缉拿,如何对的起侠义二字?莫非乃魔教中人?!”黄婷萱转身坐定,斟茶自饮,于殊虑所画“正”字死伤抬首,揶揄。
“黄少主,我真是身系要事!再说那采花贼劫的是教坊,又未杀人放火……”殊虑话答未果,即被打断。
“呸!你们这群臭男人!死不要脸!”黄婷萱闻话恼怒,拍案即起,点指数落道,“劫教坊便不是罪了?!教坊的女子就不是人了?那些被官府强行抓来奴役的官伎,哪个不是寻常人家的闺女?!族上为祸,她们便要跟着遭殃!凭什么!人贩子逼良为娼人所共愤,官府逼良为娼就是光明正大么!”
“教坊也不见得都是逼良为娼吧!京有唐瞿夫人舞技歌艺了得,得受万岁青睐!不也是教坊出生吗?再说了……那个倡也不是那个娼……”殊虑苦笑,想这女子真如天气,难以琢磨。
“那是京城!你以为全天下的教坊都清清白白吗!!看你长的一副……”黄婷萱气急,身为女子,行走江湖本就不便,加诸见惯欺凌弱质,如今听闻此话她真真怒至极点,不想对上殊虑那张懒散随性的脸,却将接下来的话,生生给咽了下去,转而一笑,嘲讽,“也对,看你也就一副地痞流氓样,显然没啥见地!”
“噗!”却不想,话落瞪眼,那人却是笑兮。
“你……混蛋!”黄婷萱恼怒,气的发起抖来,说话转身,此既要摔门而去;不想殊虑摊手语来,一言无谓,“江湖风雨飘摇,黄少主多加保重!”
日照山野,夏花似锦,药王谷此地,形如漏斗,多雨而地潮,植被极茂盛,自也适合种植药草。
重仙师拜南山子,上有师长妙手散人,下有师弟药王爷春秋止。师长先去,享年一百有二,重仙年过百岁,身体仍是康健的很,看样子,再活个一二十载没问题。听闻春秋止今夕八十有九,也是高寿,学医也有学医的好处。
药王谷闲人不闯,闯者非死或将死。谷外遍生腐骨草,方圆十里皆是毒瘴,此草生于湿地,根入淤泥地底,火烧难除尽,春风吹又生。且毒瘴形来已久,烧毁腐骨草,怕也难以驱散毒瘴。不过,此毒瘴波及甚远,对内力极高之人,也不过形同虚设。殊虑含凝神丸入谷,行至山坳,来人远笛扬声数里,极动听,却含难敌的罡劲,发动忽然袭击。他本凭内力一一化解毒瘴,倘若未服凝神丸入谷,必因突袭内力不聚,而吸入毒雾。
“看来你早知由此一招,报上名来吧!”少年落地轻巧,飘飘若仙,眉心一颗朱砂痣,素面清秀。
第十五节 往事
“重仙坐下大弟子殊虑,见过师弟!”殊虑一笑,自报家门,想来老头子不爱教他,却非要他收这个徒弟,和不杀一比,真是两个极端。
“原来是师长……早先听闻不杀先生提起,多有得罪!”少年莞尔,看定殊虑一讲,“春秋止坐下弟子尘渺!师兄这边请!”说罢,同殊虑抱拳见礼,抬手做请。
药王谷腹地,架设竹楼小栈,隐于山野,自有一番美景。此地水草丰茂,花香氤氲,真是世外桃源。
殊虑进谷,请于一处棋台,竹帘清雅韵,环水白莲中。
“你就是殊虑?”春秋止后至,一目深远,并不急于问到重仙,反而打量起他来。
“弟子殊虑,见过师叔!”殊虑起身抱拳,规矩。
“当年你父亲正是在这药王谷外,遭朝廷暗卫所杀,你可知?”春秋止认真,忽然提及此事,叫殊虑一惊,转而正色道,“弟子前来送药,对前尘之事并不好奇!”说罢,将丹药盒搁在桌上。
“哦?这倒叫我惊讶,当年不杀来此,曾问及我关于你父亲被暗杀之事,想要得知巨细靡遗,不想你本人,倒并不感兴趣!”春秋止好笑,又言,“既然来了,便在这里住上几日吧!都是同宗同门,没什么好客气的!”
“多谢师叔厚爱!”殊虑抱拳,得尘渺来请,居于碧海阁,此地背山面水,侧耳都是竹林天籁声。
“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我没说错吧……”尘渺落座不走,于殊虑屋中自若。
“你不去守山坳,不怕你师父怪罪?”殊虑旁侧沏茶,一问。
“我排行第三,前面二位师兄,下有一位师妹,我们是轮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