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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爱上一只唐朝鬼(人鬼情系列之六)-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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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更加喷饭。
  
  暑假一天天近了,为了去香港的事,黛儿几乎同我翻脸:“你到底肯不肯陪我?”
  我犹豫了好久,终于想出一个让自己心里比较好过的办法。
  回西安办手续时,便同养母商量,想拿一只镯子出来送人。
  周女士的脸上忽然现出一丝忸怩,闷了会儿才说:“你的东西,自然你想怎么着便怎么着。只是,这几年你哥哥生意不景气,把你的镯子拿去押了款子,还没来得及赎回来。只怕现在剩得不多,禁不起再送人了。”
  说着开了箱子,一层层取出大红绣花毛氅,真丝棉袄裤,小红鞋儿,最后才是三只黄灿灿缠股金镯子。
  我不由得一愣:“怎么只有三只了?”但立刻改口笑道,“真巧,还是妈知道我心意,这三只是我最喜欢的了。”一抬头看到妈的脸“噌”地红了,才觉出自己越描越黑,倒像有意讽刺,索性清心直说,“妈,这些镯子是你们捡的,本来就是你的,留下三只给我做纪念已经很好了。其实哥哥真要急用,这三只拿去也,也……”
  “也”了两句,到底舍不得,只好把下半截话吞了回去。
  母亲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半晌才说:“艳儿,话不是这么说,这些东西是你亲生父母给你留下的,原该是你的,怎么用,都得由你自己做主。就是你哥哥拿了,也是你自己同意的,并不是我们给他的。再说,他也不是拿去不还,是暂时借来押点现金周转,将来是要还你的。不过,做生意的事谁也说不得准,我也怕有个闪失,所以虽然你哥哥说你已经答应把金子借给他了,我还是坚持留下这三只你小时候最爱拿着玩儿的,一旦有个什么事,这些也好给你留个纪念,说不定,将来你还要指望它认回你亲生……”
  我知道妈已经多了心,不等她把话说完,赶紧截了回去:“妈,你就是我妈,我还认谁去?你都把我养了这么大了,我还再找个妈去不成?就算这些东西是我亲生的妈留下的,也是留给那捡我的人养我用的,哥哥别说是借,就是拿去打水漂玩儿了,我也不会有一个字不愿意的。我把哥哥当亲哥哥,妈妈倒要把我们生分了吗?”
  妈妈听我说得恳切,这才面色稍霁,苦苦一笑,说:“艳儿,你真是懂事,总算妈没有白养你一场。”
  换言之,如果我不是深明大义慷慨割爱,她就是白养了我了。
  我笑一笑,低下头,心里一阵阵地疼。世上没有免费午餐,更没有一种恩惠是完全无条件、不要回报的。而我对父母的回报还远远不够。在报恩的路上,我甚至还不曾起步,也许,到死我也还不清那笔债。
  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生来就是为了讨债,有足够的资本挥霍享受,像黛儿;而有的人却注定一出世便要负债累累,偿还不清,像我。
  城墙上,我问秦钺:“我们之间,是否也有一笔债?”
  城墙不语,只有城头的旗子在风中讪讪地笑。是笑我的可怜亦或可悲?
  在广州同黛儿会齐,我取出一只鹊踏枝的缠丝镯子来,正色说:“你的机票是送我的,可不是买我给你做伴游的。礼尚往来,我也送你一样礼物,我们扯平。”
  黛儿是个识货的,一把抢过金镯子,只看了两眼,便大叫起来:“哈,我占了便宜了!我占大便宜了!艳儿,你这只镯子要拿去拍卖,说不定能卖这个数!”说着竖起一只手指来,忽又扳下,一本正经地说,“是你说的,这只镯子是你送我的,将来可不能又要回去,把我这里当当铺!”
  “当铺?”我不解。
  “是呀。机票才几个钱,你一毕业工作,马上就可以攒足了,到时候可别后悔了,拿着机票钱要把镯子赎回去。”
  我笑起来:“说过是礼物了,又有什么赎不赎的?其实看你那么喜欢搜集古董首饰,我早就想送你一样东西了。可是这镯子由我妈收着,一直不好意思开口跟她要。”
  说着取出我自己留的两只给黛儿看,一只是双龙戏珠,两只金龙尾部纠缠,龙嘴相对,中间有个珠子可以拨进拨出,以为开合的机关;另一只说不出是什么形状,由七八股极细金丝条扭在一起,横向又有极精致的花纹,汇合处却是镂空的云破月来,那云丝丝缕缕,断而不绝,那月一弯如钩,纤细玲珑,拿在手上,有种颤颤微微的心疼感,总怕稍一用力便拧断了金线,可是雕功设计又分明科学得很,相辅相成,十分坚实。
  黛儿看一只便叫一声,翻来覆去看不够,听说我原有十八只之多,又羡又叹,又连呼可惜,又忙着细问另外十五只各自是什么样子的,只觉一张嘴不够她忙的。说得我也后悔起来,倒有些心疼那些镯子的下落。
  当晚,整夜梦里都是金光灿灿的镯子在飘,照眼迷乱。
  
  第二天我们便随队出发了。
  大概是看了太多香港录相,踏足香港时,倒并没感到陌生兴奋,加上无心购物,就更没兴致。但为了陪黛儿,我还是打起精神跟她一家店一家店地逛着。她又极贪吃,从豆浆油条粢饭到天九翅要一一尝遍。
  坐在露天咖啡座里,黛儿陶醉地品着一杯花式冰淇淋,脸上露出婴儿般贪婪满足,十分可爱。
  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有蝴蝶在花间捉对儿蹁跹,我眯着眼欣赏着黛儿的吃相,只觉难怪有那么多男人为了她前仆后继,对着这样一张脸,哪怕什么也不做,单是时时看着已是享受。
  秀色可餐,大概就指这个意思。
  不时有男人过来搭讪,问可不可以在一旁就座。黛儿指着我笑答:“怕我的爱人不愿意呢。”
  来人看看我,先是一愣,继尔恍然,再以惋惜,终则怅然离去。
  黛儿奇招奏效,不禁哈哈大笑,笑到一半,忽然指指我身后细声说:“看那个人。”
  我回头。“一大群人,你要我看哪个?”
  但是不等她回答我已经明白过来,是个子最高的那一个,穿白衣白裤,相貌有如雷昂纳多,可是又远比雷氏成熟帅气,英俊得简直不像真人。
  黛儿贪婪地看着他,神态一如吃冰淇淋。“天,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人?”
  我晃晃手指,“嘁,刚才还装同性恋,这会子又成花痴。小心眼珠子掉下来!”
  黛儿却一把抓住我的手,手心里全都是汗。“艳儿,帮帮我,想想怎么能让他注意到我。”
  相识数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老友如此紧张,不禁心里一动。
  这时那年轻人已经引着一干人边说边走近来,我不及多想,顺手扯起黛儿,就在他经过我们座位的一刹那,猛地脚下一绊,黛儿整个人仆倒下去。
  叫声未停,那年轻人已眼疾手快地软玉温香抱了满怀。
  黛儿软绵绵倚在他怀中,媚眼如丝,娇喘细细:“真要谢谢你!”
  年轻人看清黛儿相貌,大概也没想到竟救得如此佳人,愣了一愣才说:“不谢,应该的。”
  黛儿站直身来,脸上飞起红云,欲说不说,竟好像傻了一样。
  帮人帮到底,我遂满面含笑站起身来:“听先生口音,好像不是香港人,也是来旅游?”
  “是导游。”年轻人微笑,大大方方伸出手来,“我姓高,是西安飞天旅游社的。”
  “我们是同乡呢。”我换了西安话,自自然然地说,“家父学校最近要组织一次旅游,不知可不可以向高先生拿一点资料。”
  “求之不得。”他取出名片来。
  我向黛儿做一个“OK”的手势。可是慧紫鹃变成了傻大姐,那丫头平时叫得响亮,这时候却只如一块木头,呆呆看着人走远了,连一句“再见”也不懂得说。
  我诧异:“你也有今天!”
  黛儿这才回过头来,犹自脸红红的,手抚着胸口说:“艳儿,真多亏你。”
  我挥一挥手中法宝:“这顿茶你买单。”
  “那还用说?”她抢过名片来,喃喃念,“高子期,陕西飞天旅游社经理。”如获至宝地在胸前摁了一摁,才小心翼翼收进手袋。动作语速都较平时慢半拍,眼神略见迷茫。
  我暗暗纳罕。莫非真命天子到了也?
  
  那天之后黛儿便有了心事,不论走到哪里都东张西望地若有所寻。
  旅游团的节目排得很紧,每天赶场似从一个景点换到另一个景点,大家打伙儿抢劫一样地买衣服首饰家用电器乃至摄影器材,仿佛不买就吃了大亏似。黛儿却失魂落魄般,做什么都懒懒的,跟她说话,也总是答非所问。
  我暗暗好笑,知道她是在找高子期,但是并不拆穿。
  转眼一周过去。离港前一天,黛儿想起大事,还没有来得及拜见祖父母。
  好在最后一天团里安排自由活动,我便陪黛儿上门拜寿去。
  黛儿的祖父母的确已经很老了,但是穿着打扮仍然很讲究,头发上不知搽了什么,梳得一丝不乱,举手投足间隐隐散出古龙水的香气。用着一个上海厨娘,也已经很老了,说是解放前从大陆一起跟过来的,做得一手好沪菜。
  我微笑,精于享受原来是黛儿的家传特色。
  不知为什么,黛儿一直口口声声喊祖母为“小奶奶”。我看陈祖母年纪的确比祖父要小着一截,猜想或许是填房,可是黛儿又说不是,还说爷爷奶奶去年才庆祝金婚,绝对是百分百的原配夫妻。
  “金婚!”我感叹,“想想看,五十年携手共度,岂止水乳茭融,简直血脉相连了。”
  那顿午饭我吃得很多也很饱,不住声地夸奖菜式精美,又奉承两位老人鹤发童颜,总算应酬得宾主尽欢。
  黛儿笑我:“你这家伙,看不出这么会拍马屁。”
  我笑笑,要知道,曲意迎合一向是我拿手好戏,打小儿训练有素的。
  吃过午饭,小祖母惯例要午睡,祖父原有约会,出门前再三叮嘱我们不要走,他很快回来,祖孙俩好好叙叙旧。
  闲极无聊,我同黛儿跑到阁楼上去翻看旧杂志。
  下午的阳光透过窗棂一格格照在樟木箱上,有细细的尘粒在光柱里飞舞,忽然黛儿轻声叫起来:“咦,是外公的照片!”
  我接过来,原来报上记载的,竟是陈家60年前的家族秘史。
  那时的小报记者最喜欢打听豪门艳事,何况当年陈大小姐的葬礼那样轰动,正适合他们一支伤金悼玉的生花妙笔,骈四骊六,鸳鸯蝴蝶,虽然稍嫌陈腐,确是感人至深,竟写得惊天地,泣鬼神,正是古往今来第一件至情至性的生死恋歌。
  报上说,祖父当年与陈门长女相爱,可是陈小姐红颜薄命,暴病猝死。祖父其时正在外地经商,听到消息后一路哭号赶回奔丧,一进灵堂便长跪不起,大放悲声,一路膝行前进,磕头捣地有声,直将青砖地面磕出一路血痕,在场人士无不落泪。后来曾祖父感念祖父痴心,遂命小女儿代姐完婚,将祖父招赘陈家,成就一段佳话。这陈二小姐,自然便是我们今天见到的小祖母了。
  放下报纸,黛儿喃喃感叹:“好美,好伤感。”
  而我深深震荡,整个心神受到强烈困扰,几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今夕何昔,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一直比较喜欢三四十年代的老故事,那时的人感情丰富细腻,有强烈而纯粹的爱和恨,像林黛玉和贾宝玉,梁山伯与祝英台,也许没那么老,但总好过现代人的粗枝大叶。
  现代的男女,有谁耐烦再去抚筝问月,海誓山盟,都恨不得将爱情编成程序输入电脑,按部就班,从简处理,一步到位,又喜欢假洒脱之名频频移情,朝秦暮楚。像祖父与陈大小姐这样的生死相恋,于今天已成神话;便是祖父与小祖母的半世携手,共度金婚,又何尝不是现代传奇?
  久违了的深情款款,相思深深,宛如一座美丽的蜃楼,半明半隐于烟云之间。而我渴望走进那海市,细问故事的究竟。
  黛儿与我心意相通,立刻拿了报纸走下阁楼去问小祖母。
  小祖母刚刚睡醒,看到报纸脸上十分悻悻,半个多世纪的旧债,至今提起还耿耿不能释怀。
  黛儿全无顾忌地追问:“小奶奶的姐姐美不美?爷爷现在还会想念她吗?当年嫁给爷爷是您自己的意思还是奉父母之命?”
  小祖母脸上微红,尴尬地说:“你这孩子,二十大几的人了,还这么口没遮拦。”
  黛儿只是撒娇:“说吗,说给我听听嘛!”
  小祖母不耐烦:“有什么可说?男人还不都是一样,总是得不到的才是好的,失去了的才最珍贵。你爷爷一生到处留情,害的何止我姐姐一个人?便是婚后,他的女朋友也是几个月一换,从没停过。他原本就样子好嘴头活,在女人面前最有手段的,娶我后手上有钱了,还不更胡天花地没个餍足?就是现在也还……”
  说到这,小祖母可能觉得到底不便在我们小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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