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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爱上一只唐朝鬼(人鬼情系列之六)-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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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人的要旨在快乐。那么又何必耿耿于怀于那些让自己不快乐的人和事?
  我将全部注意力转入拍戏。
  自从导演颁了任意改稿的上方宝剑,夏九问欣然领命,更加大刀阔斧地修改剧本。
  到了月底,剧本二稿脱手,原著的矛盾中心本来只是武则天与韦后的先后乱政,现在则变成了武后、太平、婉儿和韦氏四个女人的魅力与权力之争,我也稀里湖涂地从一个小小配角变成了第二女主角,同蓝鸽子分庭抗礼,平分秋色。
  蓝鸽子懊恼:“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让你参加进来。”
  我笑:“这大概就叫引狼入室,自食其果吧?”
  夏九问赶紧送蓝鸽子一剂定心丸:“想出好戏,就得有人跟你顶着来,硬碰硬,才见出功力。原来的本子里你一枝独秀,虽然醒目,但是人物性格不丰满,色彩单调。现在和上官婉儿分庭抗礼,整个人鲜明起来,只会增色,不会分戏的。”
  一番话,说得蓝鸽子高兴起来。他又转向我:“艳,你的感觉相当准确,文笔也清秀,不如跟我合作改剧本吧。”
  我欣然同意,看着剧中人物在自己笔下一点点丰满形象起来,时时为自己拍案叫绝。
  最难处理的,是婉儿中年时代的形象。在武皇末代,朝廷多股势力的倾轧较量里,谁也说不清上官婉儿到底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起着怎样举足轻重的作用。中宗李显、宰相武三思、甚至恃宠弄权的张氏兄弟,都同她有着丝丝缕缕的关系。那时她已经并不年轻,而且脸上还带着永不消释的黥刑墨迹,却仍能令天下男子拜服裙下,这样的心机,这样的风姿,谁能彻底解读?又如何盖棺定论?
  九问赞叹:“上官婉儿在天有灵,一定会以你为知己。只是,我可真不敢再夸你,你已经太骄傲了。”停一下,凝视着我又轻轻补充一句,“可是你实在是有骄傲的资本。”
  我不语。不是不明白他的心意。可是该怎样对他解释我早已情有独钟了呢?
  其实不仅是他,剧组里已经颇有几个男演员对我注目。办公桌上每天都有新的鲜花供奉,粉色的名片背后写着约会的时间地点。我看也不看,随手扔进纸篓。
  我的眼睛看不到别人,我心里,只有秦钺一个。与他相比,红尘所有的男人都显得浮躁而肤浅,不值一哂。
  
  一日晚上看新闻,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竟是记者为杂志刊登虚假医药广告的事采访我前主编。
  屏幕上,主编憔悴许多,神态有些仓皇,俨然已是位老人。他有些无奈地说:“广告部的事,我并不是很清楚……”
  我忽然想起许多许多往事,也想起张金定的那些小伎俩。其实编辑部的事,主编又何尝清楚?他也是一心要好,鼓励竞争,争取效益,按照他认为好的方向要求着所有属下。只是没有想到,那些属下,为了他的要求,为了自己的利益,采取太多不应该的手段,误了他,也误了自己。这个过程中,多少人背离初衷,做下许多有逆本意的事情?
  我忽然庆幸自己在竞争中的失败了,因为我的甘于失败,我终于完整地保留了自己。
  到这时才知道秦钺教给我的,果真是金玉良言。
  原来一直觉得,我周围的人,连同我自己,都太复杂了,既要争名,又要逐利,又要自作聪明地把名利之心包装在清高的外表下,秦钺的世界,却简单纯净,一片美好。现在却觉得,秦钺才是真正深刻有大智慧,而我们,其实浅薄粗鄙,一事无成。
  自此,更加看淡名利。
  
  一日比一日更加沉静,温存,一日比一日更像一个女人,一个古典的,真正的女人。
  身边的追求者忽然多起来,为了我身上那种神秘古典的纯女人气质。
  蓝鸽子说:“唐艳,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对手呢。不过我输得心服口服,你的气质性格的确不可多得,好像古代贵族穿越时空,借尸还魂,神秘又高贵,无可模仿。”
  平时还不觉得,但一穿上戏装,那通体的气派、古典的韵味就格外地显现出来。我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莫不合乎一个古代仕女的身份,那裹在凤冠霞帔锦绣衣裳里的,不再是一个活在21世纪的城市女郎,而是一个百分百的唐宫女官。她身居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既颐指气使,又委曲求全,既恃才傲物,又城府深沉,她风华绝代而举止谨慎,位极人臣而进退有度。
  她,上官婉儿,一个政治与权力的操纵者与牺牲品,因其超卓的才华取得无上荣耀,却也因此而永远失去做一个平凡女人安然度过一生的资格。她生长在深宫的掖庭,那黑暗、孤寂、象征着屈辱与卑微的罪臣的流放地,冷酷的童年的记忆像烙印一样铭刻在她的心上,甚至比额上黥刑的墨迹更深刻清晰,难以愈合。而那烙印,是内伤,看不见的。
  我的心一动。
  童年的伤,是内伤。这,不正是我最常说的话吗?
  我在金钗玉钏龙堂凤阁前迷失了。
  在历史与现代,剧情与真实间迷失。
  我是谁?婉儿又是谁?该怎样解释我与她的那些不谋而合的相像?
  
  日渐一日,我渐渐习惯了镁光灯下的生活,一分钟内说哭便哭让笑便笑,才脱下白衬衫牛仔裤,已换上宽边袖百裥裙,开口“皇上”,闭口“奴婢”,已全然分不清孰为戏,孰为真。
  庄生晓梦迷蝴蝶,亦或蝴蝶晓梦见庄周?谁又能说得清呢?
  日与夜随意颠倒。日间拍夜戏,晚上拍晨戏,一声令下,呼风唤雨都做等闲。
  但是黛儿,她越来越抑郁,并且常常哭泣。
  她没有让我看到她的泪水,但是我知道她在哭泣。她的眼睛中始终游移着一种担忧。只有在见到子期的那一刻,才会忽然明亮,小小的精致的面孔绯红如霞;可是子期一走,她便整个人黯淡下来,仿佛万念俱灰。
  她不大肯正视我。可即使是背影,亦让我觉得她的寂寞。
  我有些察觉两个人在感情生活上的不平衡,但这毕竟是两个人的事,旁人只可远观,不可进入,观棋不语真君子,关心过度就成十三点了。
  尊重隐私是做朋友的首要条件。即使熟络如黛儿,日夜相对并不需要戴面具,也不可恃熟卖熟,穷追猛打。
  我等着有一天她自己把事情告诉我。
  
  夜里,朦胧听到隔壁似有哭声,我以手指轻敲墙壁:“黛儿,怎么了?”
  对面却又寂无声息了。
  我怀疑是自己听错,倒下再睡。却听黛儿起了床,有轻轻的脚步声一直走进洗手间,然后是关门声,可是压抑不住的干呕声时断时续地传出来。
  我再也忍不住,披衣起床,敲敲卫生间的门:“黛儿,是我,你没事吧?”
  “没事儿。”
  但是黛儿不等说完,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干呕。我再也顾不得忌讳,强行推门进去,只见黛儿光脚跪在马桶前,脸上又是眼泪又是鼻涕,狼狈得一塌糊涂。大概是累极了,没卸妆便睡下,如今被身体的不适扰醒,脂粉口红溶成一片,触目惊心。
  我吃了一惊,赶紧上前拉起她,伏侍着洗了脸,半拖半抱地把她扶到床上躺好,又倒一杯温水给她,这才问,“你吐得这样厉害,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我知道自己怎么回事。”黛儿忽然猛抬头,望着我。
  我也望着她,等待着,仿佛一盘赌等待揭盅。
  只听黛儿平静地说,“艳儿,我怀孕了。”
  “怀孕?”我大惊,一时说不出话来。
  “是的。我已经决定辞职,唐禹一定很生气,你替我向他道歉好吗?”
  我摇摇头。唐禹?哪里顾得上他的感受。我摇摇头,只管捡最要紧的问:“子期知道吗?”
  “我没有同他说。”
  “可这不是他的孩子吗?”
  “是的,正因为这个我才不想他知道烦恼。”
  “那你怎么打算?要不,我陪你去医院做手术?”
  “不,我不要做手术。”
  “不做手术?那你打算……”
  “回台州。把孩子生下来。”
  “生下来?不办婚礼就生吗?”
  黛儿低了头,半晌,忽然咬咬牙下定决心地说:“我们不能结婚,因为,子期早就结过婚了。”
  “什么?”惊吓过度,我忽然变得口吃起来,“那你还……黛儿,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他居然骗你!他,他简直……”
  我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而黛儿已经平静地打断我:“不,他没有骗我,早在北京时,我已经知道了。”
  我用手抱住头,忍不住呻吟起来。
  一个接一个的意外,使我几乎要高声尖叫。脑子里不住重叠翻滚着各种新信息,理不出一个头绪,黛儿怀孕了!黛儿要辞职!黛儿要回台州生孩子!而孩子的父亲其实早已结过婚!
  渐渐地,各种纷杂的头绪退为背景,而一个概念越来越清晰地浮现出来:高子期已婚!高子期是有妇之夫!黛儿,做了别人的情妇!婚姻之外的那个人!第三者!
  第三者。只有中国人才可以发明出这么特别而具体的词汇:第三者,就是两人世界之外的多出来的那个增生品。是不该存在的。不管她有什么样的理由,她的出现就是一个错误!
  我虚弱地问黛儿:“那你又何必来西安呢?”
  “我爱他。你能明白我第一次看到他时的感觉吗?我当时就想,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英俊的人呢?这是一尊神呀,一尊真神。阿波罗像复活了也不过如此。”
  黛儿的眼睛亮亮的,仿佛深不见底。如今,真的有一个灵魂在那里入住了吧?
  提起子期,她整个人都变成一个发光体,有着炫目的美丽。
  “后来我开始同他交往,我们在网上聊天、通信,他的每一句话都那么新鲜,熨贴,一直说到我的心里去。你知道我有过很多男朋友,他们来了去了,我对他们某个人喜欢得多一点,某个人喜欢得少一点,可是对子期是不同的,我已经不能衡量我感情的份量,因为那甚至已经超出我的所有,就是我自己,也无法想象自己原来可以如此深刻而彻底地爱着一个人,他已经是我的呼吸,我的血液,我的全部,他爱我多一天,我的快乐就多一天,他爱我少一点,我的快乐就少一点。但是,只有他能带给我快乐,只有见到他时我才会快乐,你明白吗?”
  我几乎为黛儿一番热烈的诉说震惊了,相识经年,我从来没有见过老友如此热烈而痛切,她爱的纯粹令我的心为之深深颤憷,我忍不住紧紧抱住她的肩。
  “可是,你现在并不快乐,你流泪,伤心,日渐消瘦,你已经很久没有真正快乐地笑过了。结束吧,黛儿,重新做回无忧无虑的你!”
  “如果他不能给我快乐,至少他可以给我痛苦。但是如果没有他,那么我会连痛苦也没有。我会失去所有的感情与感觉,与行尸走肉没有两样。”
  “爱情不是这样的。它不应该这样。爱应该令人温暖,舒适,如沐春风,令孤独的心安慰,令飘泊的心宁定,令燥动的心充实。”
  “我羡慕你描述的那样的爱情境界,可是也许我不配拥有。”黛儿说,“而且,我理解的爱情不是这样的,我心中的爱,要有所遗憾,有所痛苦,有相约不至的失落,不能圆满的怅恨。它不仅仅是甜蜜的,更是痛苦的,不仅仅有浪漫,还要有伤害,甚至残酷。要经过血与泪的洗礼,然后血肉相连。只有这样,爱才是圆满的,深刻的,像夜空般深遂长河般辽阔。”
  畅谈着理想爱情的黛儿,又变成了那只充满渴望的鲸鱼,以飞蛾扑火的姿态诉说着她的绝灭的爱情。
  “艳儿,除了爱,再没有一个字可以解释我对子期的感情,自认识他以后,我对爱情的理解就只剩下这唯一的一种。那就是爱他,不论他已婚,未婚,甚至无论他爱不爱我。”
  “但是你有理由选择更美丽的爱情,为什么要放弃这种权力?”
  “爱需要理由吗?不,我不要权力,我只要子期。婚姻只是一种形式,而爱情是一种境界,只是爱情本身。这世上有一个他,有一个我,而我又见到他,这已足够。”
  我无言。这是我认得的黛儿吗?是那个烟视媚行睥呢一切视爱情如游戏声明要找一个天下最聪明博学却独独为她而傻的黛儿吗?难怪这段日子黛儿越来越长久地陷入忧郁,而高子期越来越频繁地带团出差。
  ——原来出门是假,回家才是真。
  我苦劝黛儿:“一段不完整而没有结果的爱情,值得这样誓死捍卫吗?你明知这感情是一个骗局,何必……”
  “他没有骗我。况且,即使他骗我,我也愿意被骗,只求能被他欺骗得更长久一些,最好一生一世。”黛儿擦干眼泪,以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坚决向我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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