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月关-第3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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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子渝话风一转。又道:“惜乎人无完人,国主什么都好,就是于军国大事上缺乏气魄,须知琴棋书画并不能保唐国一方平安,军政经国才是制胜之法,国主若不做国主,亦是江南第仁才子,不,堪谓天下第一才子,可国主既为江南之主,沉溺诗词一道,疏于料理国事,却不是国主的幸事、更不是江南的幸事了。”
李煜听了嗒然若丧:“难怪那日我要为她写词,她不放在心上,原来这位生于将门世家,见惯舞枪弄棒的莫姑娘喜欢的是能横枪跃马、征战天下的纠纠武夫。那样说来,赵匡胤倒正合她心中的英雄标准,自己若是此时学武,恐怕骨头都嫌太硬了些。摸摸自己的肚特,李煜轻轻一叹。
小周后道:“妹妹,这却怪不得国主的,须知国主本无为帝之心,惜乎国主五位兄长尽皆早死,这皇位才不得不落在国主身上。国主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道国主做这江南之主,他便快活么?”
折子渝道:“以茗听人说,国主自幼好诗词歌赋,唯厌政经之道,当初中主欲立太子。礼部侍郎钟模曾进言说“从嘉德轻志懦,又酷信释氏,非人主才。从善果敢凝重,宜为嗣。”可中主对此不以为然,反把钟馍贬谪地方去了。娘娘,可有此事么?”
“是啊,此事原本不是甚么秘密。周后轻轻叹息一声:“从善,从善”唉!国主令从善为使,出使宋国,本是以示对宋的敬重,谁知赵匡胤蛮横无礼,竟把从善软禁起来不放,国主念及兄弟之情,时常为此恰伤。从善妻子体弱多病,夫君被囚于宋,令她忧心仲仲,时常来寻国主哭闹,惹得国主好生为难,听说她昨日又进宫来,气恼之下还曾出言不驯,辱骂国主。”
“竟有此事?国公夫人竟然这么大胆么?”
“怎么不是,内侍都知亲口所见,还能有假么,国主仁厚,虽受她辱骂。见她气怒攻心竟当堂吐血,却也没有怪罪她,还着令御医用药,待她气息平稳才送她回府。不瞒你说,国主向宋廷求还从善的国书已送出不下六次。宋廷就是不放人,奈何?”
折子渝沉默有顷,轻叹道:“宋人囚禁郑王,所图者何?难道国主还看不出来宋人用意吗?恕以茗直,国主做一才子,惊才艳艳,无人可及,做一国之主。却以风流名士自误,却恐有朝一日会误人误己。不管国主想不想做这江南国主,可他如今就是江南之主,身在其位,就该谋其政呀。”
李煜听到这儿,气血上冲,当即走入,亢声说道:
川乍臣干宋,实因江南实力不及宋国,为百万生灵计,犯价不汗敛翼;以避锋芒。莫姑娘,你道孤是怕事之人么?”
“茗儿见过国主。”一见李煜走入,折子渝慌忙起身,与小周后一起向李煜施礼:“不知国主驾到。臣女有失远迎,恕罪。臣女”对国主并无不敬之意”
朝中文武的苦苦劝谏,李煜可以不放在心上。却容不得一个小女子对他语含轻视,尤其是他喜欢的女子,当下沉着脸冷冷一哼,道:“孤今忍让,实因国力不济,不得已而为之,却不是畏怯宋国。孤虽文人,却有一颗武胆,有朝一日若宋国真敢侵我唐国,孤定会亲披战袍,执甲锐,身先士卒、背水一战,保我江山社稷。若是江山不保,孤便据宫**,也决不做他乡之鬼!”
这番话说的慷慨激昂,小周后露出欢喜神色,赞道:“国主此言豪迈,本宫还是头一回见到国主有此英武之姿。”
折子渝深深望了李煜一眼,屈膝谢罪道:“茗儿不识国主方略,出言无状,冒犯国主,还请国主恕罪”
李煜瞧见她眼中一抹异色。似赞赏、似钦慕,依稀便妇女英当年第一次接到自己所增的妙词时似惊似喜、似敬似慌的眼神,心怀顿时一畅,仿佛突然年轻了十岁似的,朗声笑道:“起来吧,林将军忠心耿耿,保国卫民,便连林家一个女眷。也是这般不乏英豪之气,孤很高兴。自古忠言逆耳,听来当然不太舒服,太宗皇帝能以魏征为镜。孤的心胸纵不及太宗,难道听不得你的逆而忠言么?”
折子渝嫣然一笑,那与小周后截然不同的女儿风情引得李煜心中一荡,伸手便想去扶她皓腕,折子渝已翩然起身,再次福礼道:“谢国主宽宏,国主回宫,当与娘娘有话说的,茗儿这便告退,国主、娘娘,臣女”
“呃”,不必”李煜刚刚放出大话,怎好在她面前显得自己疏于处理国事,一得空闲就往后宫里溜,厮混于醇酒美人中间,只得说道:“且不忙走,孤已下诏令陈乔、徐销入宫,与他们共同商议国事,马上就要回转前殿,你便在此陪伴娘娘吧”
说着,他若有深意地膘了小周后一眼,转身向外走去小周后与折子渝齐齐施礼道:“恭送国主。”
李煜最引为为傲的诗词才情不曾让这殊丽的佳人动心,只说几句国家大事便引来她钦慕敬仰的眼神。这让李煜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他的脚步轻快了许多,离开小周后的寝宫,他站在花径间略一思忖,他便吩咐冉侍去传徐锁和陈乔,自向清凉殿走去。
受折子渝的影响,近来小周后言谈之间,时常也会说及对国事的担忧,别人的话李煜听不进去,可是小周后在他心中的份量却又不同,听过几回之后,他也有了危机意识。时常思考起唐国当前的处境和未来的出路。
要他主动伐宋,他是绝对不敢的,可是加强防御力量,他却没有什么意见,以前若有如此举动,他还有些忌惮会引起宋廷不满,如今契丹使节言语之间大有要与唐国结盟,遥相呼应、一南一北挟制宋国的意思,有了这样强力的支援。李煜的胆气便渐壮起来。凭心而论,他也不愿雌伏于宋国之下的,如果另有出路,他怎会不加抉择,如今”,是该好好商讨一下这个问题的时候了。堂堂男儿、一国之主,岂能让一女子鄙视?
汴京,皇仪殿。
刚刚下了一场大雪,银装素裹。满城粉白。大殿上白铜盆儿炭火烧得正旺,热气四溢,温暖如春。赵匡胤与一众近臣围火盆而坐,一边吃着火锅,一边谈论国事。
此刻正侃侃而谈的是卢多逊。自赵普离京之后,卢多逊由翰林学士晋位中书侍郎,位列宰相,他最懂得揣摩赵匡胤的心思,每每所言,都能搔到赵匡胤的痒处,如今已正式取代赵普,成了赵匡胤最贴心的代言人。
他说的忘形,额头冒汗;便将外袍脱下,王继恩立即举步上前接过,卢多逊含笑一谢,回继续说道:“如今蜀地有人兴兵作乱,那里山高水险、丛林密集,又是诸族杂居之地,要想剿乱平叛,实非一时半日之功。闽南刚刚归附,要收拾那里的民心,平靖地方,使其真心归顺我宋国,也需一段时日。
在这种情形下,如果我们修政理、抚百姓、练强兵,西和诸羌,北拒契丹,待一切准备停当,再从容伐唐,则更加妥当,屈指算来,如果等到这一天,最快也需三四只光景。然而
“然而时不我待,联”无法等到那个时候了。”
赵匡胤接过话碴儿,将手中一张牛皮:“联刚刚得到消息,契丹人把部族军统领耶律文派出去出使唐国了,而萧后正加紧剪除耶律文在宫城军中的羽翼,安插自己的亲信,联对此很是担心呐。”
他抿了口酒,一扫胡须,虎目在几员朝廷重臣身上一扫,竖起手指道:“第一,耶律文出使唐国。固然是萧绰在调虎离山,却也不无对唐国的重视之意。契丹有没有可能,就此与唐国达成攻守同盟?
第二,我宋国南伐,最大的忌惮就是来自北方的威胁,伐北汉国一战,虽然联达到了目的,现如今北汉国已名存实亡,摇摇欲坠,可是因为契丹人的干涉,毕竟还不曾到下。这几年北国内乱不休。无暇他顾,给了联很大的便利。
如今萧绰对族帐军动手,显然是她已经掌握了足够的实力,至少可以使皇帝对诸部族行使有效统治。
如果她成功了,铁板一块的契丹绝不容小觑,那时联再欲南伐,却需保留大部分军队防范来自北方的威胁,须知唐国数十万雄兵,又比我军擅习水战,如果动用的兵马少了。那我宋国很难取胜。尤其是战事一旦据延久了,恐会生出许多变故。亦将我宋国民生拖得糜烂不堪,如此反复,一个不慎,难免重蹈隋场伐高丽的覆辙。”
他把腰杆儿一挺,沉声说道:“是以联权衡迟攻与早攻的利弊,觉得还是一鼓作气,早早拿下唐国更为妥当,联已决定,明年三月,兵唐国;诸位爱卿有何建议?”
已自闽南返回,接任李崇矩。担任枢密院使的曹彬说道:“官家,我宋国伐北汉国时,契丹便曾出兵阻挠,伐南汉国时,因契丹鞭长莫及,且与南汉国素无往来,其国内又生纷争,所以不曾出兵,但唐国与契丹素来关系密切,自海上常通往来,且唐国已成我宋国一统中原之最后障碍,如果契丹内部纷争不致激化。又或萧后能及时把兵权掌握于手中,那么出兵袭我后方,扰我平唐之战是大有可能的。因此,臣以为,对契丹仍是不可不防,须遣一沉稳善守”注居北地,严阵以时,对唐国!战,务必战淡”据斩断他人妄想之心。”
赵匡胤领笑道:“国华此言正合联意。北国虽正内乱,却也不能不妨。”
薛居正道:“官家,鸿驴少卿出使唐国久矣,迄今尚未江南水图、兵力部署等重要情报传来。如果要伐唐,是不能缺了长江水图和江南各处兵力布防的情报的。否则恐需付出十倍努力,是否该令他加紧搜集这方面的情报?”
赵匡胤应道:“联的焦海涛回报,杨浩在唐国故意倨傲挑衅,李煜一味隐忍,已是寒了许多朝臣之心,在离间君臣和挫其锐气方面,杨浩大获成功。杨浩又与唐国神卫军都指挥使皇甫继勋多方交结,希望能了解到军事方面的情报。只是唐国对兵力部署和视为天险的长江水情视做最高机密,使团虽曾派出许多探子,终究成效不大。他那里,联会下诏令他想及一切办法。尽量搜集消息,但是不管成功与否。明年伐唐之策,联是不会再做变更了。”
吕徐庆揽须沉吟道:“官家,欲伐唐国,还需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如今唐国走向我宋国称臣的,纳贡朝礼,样样不缺,无端兴兵,恐我许多宋人也会不服,更会激起唐人同仇敌忾之心。”
赵匡胤仰天大笑:“哈哈,李煜打得如意算盘,向联称臣纳贡,正是想要联找不到理由征讨唐国,联岂会让他如意。你道联强留那李从善,赐他宅邸。封他官职。好吃好喝的招待着用来做什么的?就是做给李煜看的。”
他的炯炯虎自中闪过一丝狡黠,微笑道:“他既向联称臣,联若召他来汴京相见,他却不来”你说,算不算是抗旨?联可讨伐得他这2臣么?”
吕徐庆洗然大悟。兴奋地赞道:“此计甚妙,如此一来。道义上咱们就可以站往脚了。”
赵匡胤微微一笑。一扬胡须道:“联已下诏,诏李煜来汴京,与联上元赏灯,他若不来。联再下诏,如是者三番五次,总要做的仁至义尽才好。”说罢放声大笑。
他得意笑罢,目光一闪,忽地膘见晋王赵光义正轻锁双眉,低头沉思不语,不禁笑问道:“晋王在想甚么?”
赵光义目光闪烁。想的入神,赵匡胤连唤两声他都不曾听到,一旁曹彬轻轻拐了他一把。赵光义这才惊醒,霍地抬起头来。
赵匡胤又笑道:“晋王在想甚么,竟是这般入神?”
“再!”
赵光义做开封府尹多年,政绩卓著,唯一堪虑者,没有军功。禁军始终自成一个系统。无法让他打进去,如今听说要对唐国用兵,恐怕这已是一统中原的最后一战。赵光义对此焦灼万分,可他所想的,又怎敢向赵匡胤合盘托出?略一犹豫,他便随意找个借口,徐徐说道:“官家,臣弟在想。南唐武将之中,唯林虎子难缠,此人体魄雄健、骁勇善战,兵书战策,无所不通,昔日正阳桥一战,此人率敢死之士四人,就敢迎万箭逆风焚桥。阻住世宗大军去路,实有万夫不挡之勇。如今他节度镇海,麾下十万雄兵。我宋国欲谋江南,此人可谓第一劲敌,若能先行剪除此人。我宋国则不啻陡培十万大军助力。”
赵匡胤微微蹙眉道:“先行剪除林虎子?唔”这个想法未免异想天开。手握重兵的一方节度,岂是说杀就杀了的?他一身武艺,又居兵营之中,纵有出入。虎贲相随,联有敢死之士,又如何奈何得了他?”
赵光义随意找了个遁词,此时不得不接着圆下去,只好硬着头皮道:“要想个除掉此人的法子虽然不容易,却总不会比对他的十万水军更难吧?臣弟苦思冥想。正是在想如何才能杀他,如今稍稍有些头绪,却还不曾仔细推敲。不知是否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