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皇后 天下归元-第2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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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份华丽丽的圣旨便在“扶摇夺位股份有限皮包公司”的总裁兼推销员兼业务部主任兼人事部部长兼主账会计兼职员的孟扶摇手中,诞生了!
“抢权二人组”之唐易中虔诚的捧着圣旨,虔诚的扑入了混乱,一边维持秩序一边打乱秩序,一边调节平衡一边打乱平衡,一边拉架一边踹人家一脚,一边灭火一边顺手又放了把火。
彤城这回真的红艳艳的了——火烧多了。
孟扶摇对于自己一手撩拨起来的火根本不屑一顾,璇玑皇族本就是一堆杂七杂八的干柴,谁撒上点火星子都会爆发,她皱着眉头半喜半忧,喜的是自己最近真气跃动,很明显快要突破了,忧的是九皇女传来消息,陛下看见那副画虽然怔了怔,脸色微微一变,但是沉思很久后,依旧一言不发。
孟扶摇这下搞不清楚凤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而太监老路,遍请名医看了依旧不见起色,从他嘴里根本得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这日她从九皇女府中回去,心中忧烦,看见个酒楼便去坐了坐,和长孙无极俩个难得忙里偷闲听曲儿,酒楼上正在说书,说的是“定国策瀚王杀兔,镇后宫众妃种田”,孟扶摇听着,抽了抽嘴角,道:“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隔桌却突然有人道:“这真是在哪都不安分。”
孟扶摇听得一怔——有人认出自己来了?转头去看,却见邻桌一个清秀少女,扎着奇特的三个辫儿,将头发分成三股披在肩上,束着金环,正用一根草逗着桌上一个盒子里的东西,看她的神情,似乎是对着盒子里的东西在说话,并不是对自己。
孟扶摇笑了笑,便想转回头来,眼角突然瞥见那少女身侧的女子。
她并没有看见那个人——她只是看见她搁在盒子边的手,指甲晶莹,边缘却并无弧度,仔细一看指甲微微卷起,似在热水中泡软收起过,这种情况一般是练外家功力的人怕损伤指甲才会这样,但是哪有女子练那霸道外家功力?而且很明显这双手晶莹细腻,毫无茧子,别说外家功力,怕是连剑都没握过。
孟扶摇看见这双奇特的手,倒起了好奇心,顺那手看过去,是一截靛蓝深红相间的衣袖,色彩极其鲜明,再向上看看见较寻常人更纤长的脖颈,以及,轮廓深深的秀美侧面。
那女子肌肤蜜色透亮,五官轮廓鲜明,却又不带异族气息,只是眼窝深深,蕴着一泊波光明灭深海一般的眸光,像是流动的深渊或是浮动的夜色,第一眼还只觉得惊心,第二眼便觉得眩惑。
孟扶摇没见过这样的眸子——长孙无极的眼眸亦如海深邃,但那是日光下的海,华光璀璨,明珠一般惑人,这个女子的眼眸,却是沉的,凝的,像天地之外的神魔之海,不容人探入。
感觉到她的目光,那女子侧首,凝目看了看孟扶摇,那一看孟扶摇又是一晕。
随即她听见那女子身侧的少女突然冷哼一声,似乎不满孟扶摇这样公然的看来看去,手一推便将手中盒子推了过来。
五彩的巴掌大盒子在桌上一滑,里面突然飘出个白白的东西,一张纸一般的飘向孟扶摇手背。
孟扶摇手指一点,那东西半空停住,挣扎了下,挣扎出四个脚爪,小小的爪子一弹,弹出四根细丝,唰的落了下来。
一根白色的丝落在孟扶摇肌肤上,瞬间细丝变红,那丝竟能吸血!
孟扶摇可不会让这怪物把自己血吸了去,指尖一捺就要把丝捺断,那女子突然伸手,卷起的指甲刹那弹开,割断了那根丝,随即对三个辫子的少女嗔怪的白了一眼,又对孟扶摇打手势,看那意思是在道歉。
孟扶摇本来觉得随随便便放怪物咬人很过分,然而一见这女子残疾顿时没火气了,笑着对她点点头就想走,那女子凝注着她的眼睛,突然又打了几个手势。
那三个辫子的少女翻着白眼,不情不愿的翻译:“圣……姑娘说,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是不是有什么疑难事需要解决。”
孟扶摇怔一怔,和长孙无极交换了个眼光,随即笑道:“你家姑娘真是特别,那么我可不可以先问问,你家姑娘能不能看出我是什么心事呢?”
那女子无声打了几个手势,那少女道:“姑娘说,来处来,去处去,不知来处,何来去处?”
孟扶摇这下真的震惊了,随即想起五洲大陆多奇人,这女子大抵是有点神通的,先试试这个也行,当即道:“请姑娘解惑。”
那女子轻轻侧首,含笑看着孟扶摇,她这一看,孟扶摇又晕了,随即便觉得脑子里飞快闪过一幕幕场景,越转越快最后连绵成片,轰然一声压了下来,隐约听见哪里蹦一声断裂声,裂得浑身一颤,随即觉得对面的女子的眼晴突然从她的眼眶里飞了出来,悬浮着,缓缓移向自己脑中,似乎要取代她的眼睛,这个感觉实在太恐怖,她心中一惊,瞬间醒了。
醒了才发觉女子好端端坐在对面,哪有什么眼睛飞出来的场景?大抵那是幻觉,她脑中此刻一片混沌,心中空茫,木木的不知道言语,有点怕自己着了对方道儿,但是看长孙无极始终坐在对面若有所思没有干涉,他是意识控制行家,他没有异状,对方应该不是攻击自己。
只是……她这么一看,看的是什么?自己并没有想起来什么啊。
那女子却已携着少女款款起身,递过来一张半红半白的纸,那少女解释道:“燃成灰喝下,不喝只闻烟气也成,看你怎么想。”
孟扶摇听着好笑,这简直和前世里的巫婆神棍一个德行了,笑嘻嘻收下往袋子里一装,看着那女子飘然而去,自己也和长孙无极下楼,一边走一边道:“你看这个巫婆的灰我要不要喝……”
“什么巫婆?”身侧突然有人插话。
“你又不是没……”孟扶摇说到一半突然怔住,赶紧回头一看,眼睛登时瞪大了,“宗宗宗宗……”
“几个月不见你得了失忆症?还是名字都不会叫了?”某人还是那么毒舌,还是那么对其他任何人视而不见,还是那么习惯性一见她便牵过她的手把脉。
孟扶摇惊喜的大着舌头,连人家的毒舌都不计较了,“啊啊宗越你怎么来了……”
“我听广德堂的信报说,有人在四处寻找名医。”宗越还是那个白衣如雪肌骨晶莹的宗越,当了一阵子皇帝似乎也没能让他看上去浑浊些,依旧干净清洁,雪似的立在人群里,人群都避着他走。
他仔细把着孟扶摇的脉,微皱眉头随即放开,有些不满的睨了长孙无极一眼,才道,“难道你忘记了天下真正的名医是谁吗?”
“我找遍全五洲也不敢去找你啊。”孟扶摇摊手,“你听说过为一个太监的病会叫皇帝远赴千里赶来治的吗?”
“我为的又不是他。”宗越答得简单,突然探身对远处看了看,道:“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我也不知道,神神道道的。”孟扶摇瞟他,“你认识?”
宗越沉思着,半晌道:“不,只是背影有些熟悉,也许认错了。”他这才对长孙无极打招呼,道:“太子殿下气色挺好,比扶摇好多了。”
孟扶摇翻白眼,这人能不能一开口就是满身的刺?
“托福。”长孙无极微笑,“陛下气色更好,比我两人加起来都好。”
孟扶摇一听这两人对话就头疼,赶紧拽着他们便走,一直回到驿馆才道:“蒙古大夫皇帝,你现在不比以前,赶紧把人看完便走罢。”
“我也没那么多闲工夫和你叨叨。”宗越把着老路的脉,半晌皱起眉头,道,“油尽灯枯。”
又道:“我能弄醒他,但是必须要先告诉你,弄醒他之后,他也便活不成了。”
孟扶摇沉默下来——她直觉这老家伙不是好东西死有余辜,但是真相未明之前她有什么权利判他死刑?
宗越看了看她,又看看老路,突然转头和长孙无极对视一眼。
长孙无极亦看过来,两人目光中刹那交换了许多信息,半晌宗越道:“不早了,你去睡吧。”
孟扶摇“嗯。”了一声,招呼铁成给宗越安排宿处,自己一路思索着回房,随便脱了衣服躺下。
脱衣服时她发现怀中那张那女郎给的纸,笑了笑,随手扔在桌子上。
她睡下后,宗越将那老太监搬进内室,取出随身的锦囊里的金针,开始施治。
而那间卧室里,孟扶摇很快睡熟了。
她睡着的时候,元宝大人从外面大解完进来,爬上桌子准备睡觉,突然看见那张纸,抓在爪子里瞅个半晌没瞅出什么来,顺手一扔。
那纸在空中飘了飘,悠悠落入床边燃着沉香的香炉里,在那点红色的星火里慢慢烧着,发红卷起,最后化为灰白的灰烬。
空中渐渐升起一缕青色的烟气,混在原先淡白的烟雾里,色泽不变,笔直一线。
孟扶摇突然翻了个身。
而那边的屋子里,宗越额头上渐渐沁出汗珠,手下金针落针如风,飞快的在老太监后脑上一一插过。
半晌,他凝重的收手。
他静静的等着。
那老太监突然颤抖起来,抖如风中破碎的叶,随即猛地发出一声低嗥。
他嚎了一声,突然一个鲤鱼打挺,以一个垂死病人不能有的敏捷跳了起来,发出一声撕裂的模糊不清的嚎叫:“别杀——”
与此同时,孟扶摇屋子里也突然传出一声惊叫。
叫声尖利撕破黑夜,连声音都变了,实在不像是纵横七国翻覆风雨的孟扶摇会发出来的。
宗越脸色立即变了,顾不得那已经清醒的老太监,白影一闪便掠了出去,而黑暗中一条紫影也闪电似的飘了出来。
黑暗的屋子里。
孟扶摇浑身大汗从床上蹦了起来,一蹦便蹦到了地下,撞翻了桌子踩塌了椅子扯坏了帐幕压熄了灯火惊破了自己的心肺!
她……她看见了!
璇玑之谜 第十六章 真相之痛
风从哪个世界飘过来,带着烟灰和夜草的气息,那风不再是透明,带点薄薄的烟气,苍苍白白的飘过来,飘进苍苍白白的小手。
小手……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什么时候自己的手这般的小,这般的瘦?这般的细弱如鸡爪,指甲里满是木屑。
木屑……
哪里来的木屑?她记得自己的手,指节纤长,指甲洁净,什么时候抠了一手的木屑?
木屑簌簌的落下来,落了她一头,她仰头去看,看见头顶黑沉沉的,散发着普通木质微腐气息的横板。
四面都是板,长可一臂,高可两臂,她伸臂去量,其实不用量,这是早已烂熟在心的长度,熟到她闭着眼睛,也知道身后木板上靠近木榫处有一个点状的暗疤,木板最下面还有个小小的突起,原本是个打磨不平凸出的木刺,经过长年累月的抚摸,早光滑得像个枣蛋儿。
枣蛋儿……恍恍惚惚里她觉得,这个东西她没见过。
为什么没见过?
她若有所悟低头,看自己小小的手臂小小的脚,看系在自己脚上的布绳子,看见包裹着自己的几乎永恒的黑暗,而黑暗的前方不远处,宫殿飞檐下的铜铃叮铃铃的响着,将清寂的响声传入这一方更为清寂的窄小天地里,不知道哪里的宫灯的光遥遥射过来,淡紫色,朦朦胧胧,每天这灯亮三个时辰,酉时到亥时,然后熄灭,那个时侯,她便该在沉默的黑暗里,悉悉索索摸索着睡下来。
睡下来,没有床褥没有枕头,垫着些破布棉絮,夏天连破布棉絮都没有,光身子睡在闷热的黑暗里,汗出了一身又一身,将身下的木板浸湿,天长日久,那木板更黑,黑得像无底深渊的酱黑色。
那闷热窄小不通风不透气的空间里还嗡嗡飞着蚊子,无声无息针刺一样一口又一口,只好不住的翻身,拼命的抓挠,抓到模模糊糊睡着,睡上两三个时辰便被热醒,心口窒闷着难受,张大嘴脱水鱼似的喘气,一摸全身都起了红斑,一部分是痱子,一部分是抓破的,被汗水一腌,火辣辣的痛。
身上很多地方生了褥疮——一个没有任何疾病的人,生褥疮。
于是在夏天里盼望冬天,好像冬天的干爽清凉便是救赎,然而真的到了冬天,又发觉寒酷的冬月较之暑热不遑多让的难熬,风从四面透进来,薄薄的木板挡不住,小刀子似的刮在肌肤上,再从肌肤上裂进骨头里,骨头吱吱嘎嘎的磨着,骨缝里都是冰的,她将所有的旧布棉絮都裹在身上,将身子缩成尽可能小的一团,依旧不能抵抗这般彻骨的寒,那么冷……那么冷…让她担心小小年纪,便要冻出一身的关节炎。
然而她不能说话,不能要求被褥不能要求扇子不能呼唤不能……跨出这上锁的柜子。
是的,柜子。
从她有这一世的记忆开始,便一直存在,并且打算那样永远存在下去的柜子。
活在柜子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