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庄佳人-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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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你没事吧?纪小姐?”
在一剎那的恍憾中,某种熟悉的记忆从她的脑海深处被勾起……纪昔兰猛地回过神,终于意识到这声音是谷浩臣的。
她摇了摇头:“我……没事!”
那双温热的手离开她的肩,她的心竟涌起一股蒙蒙胧胧的失落感。
“谷少爷,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即使只是那一下子的接触,纪昔兰仍然有种被烫灼的感觉,彷佛他在她肩上烙了一个火印:她得转移话题,转移自己对他的接触所产生的奇怪感觉。该死!她是怎么了?
“才回来一会儿,想到园子走走。没想到会吓到你……我听到刘嫂狂喊你,似乎是晚餐时间到了。”他的语气再正常不过,没有泄漏出一丝他脸上温柔的表情,那一派洒然微笑的模样根本有别于众人熟悉的冷然与淡漠;凝视着纪昔兰皱眉深思的神态,他的目光不由深沉而温柔了起来。
强烈地感觉被他盯视着,纪昔兰小心翼翼地退了一步,心头有一丝奇异的紧张。然而,她回主屋的路线已经被他扰乱了。
“嗯!”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她仍迟疑着语气:“谷少爷,你继续在这里逛吧!我不打扰你了……”
她试探地踏出一步,然后第二步……
蓦地,纪昔兰的手臂被扣住,她还来不及反应,谷浩臣的声音已经响起。
“我想这个方向离大门比较近……纪小姐,我非常乐意为你带路!”他的语气有礼得让任何人都无法拒绝。
呃!她刚才真的走错方向了?纪昔兰窘得脸颊微烫。
“我可以……”她直觉想拒绝!这男人的碰触为什么老让她感到不自在与别扭?
该死!她又不是没碰过男人的手!
“我知道你可以,可是你不介意让我替女仕服务吧?”
这个人似乎天生有股令人不得不臣服的威严,就连他的声音也一样──即使听来像请求,却不容人反驳!
纪昔兰发现她只能被他牵着走。
***一进屋里,刘嫂就热心地替纪昔兰将玫瑰花插在花瓶,并且摆到她房间里。而她一路被谷浩臣带到一张椅子坐下,鼻间闻到美味的饭菜香,立刻知道这里一定是餐厅,同时也耳尖地听到他拉开身边的椅子跟着坐下的声音。
她知道他想做什么,突然感到一阵紧张。
“……呃……谷少爷,我想先回房里去!”
“是不是头又在痛了?”他的语音听得出是真诚的关切。
刘嫂早细心地替眼睛看不见的纪昔兰准备了一个特别的盘子,饭和汤一定放在特定的格子,至于其它的菜则放在剩下的格子。刘嫂会告诉她格子里有哪些东西:对纪昔兰而言,这确实是方便多了──至少她不必因为要夹菜而打翻了汤。
谷浩臣早已经将纪昔兰的盘子推到她面前,真有和她一起用饭的打算。
“谷少爷……我不习惯和你同桌用饭。”纪昔兰抿抿嘴,说出真正的原因。
“我希望你会慢慢习惯。”谷浩臣温和地说。
“慢慢习惯?真怪,你希望一个眼睛看不见的人和你一起用饭?你喜欢看人吃饭出糗的样子吗?”纪昔兰不明白他的目的。虽然她已经学会如何让自己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吃东西而不出丑,可她真的不习惯和陌生人一起用饭;没错,他对她而言仍是个陌生人。
“不!我没那么坏心。”谷浩臣的神情十分愉悦。
一旁的刘嫂已经帮他添好了饭,他点点头,刘嫂会意地微笑着离开这里先到别处忙去。
谷浩臣专注地凝视着纪昔兰不怎么高兴的神情,唇边不由得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痕印。“和我一起用饭似乎令你感到很为难?纪小姐?”
答对了!纪昔兰内心如此道,不过她倒没表现出来:这男人根本是明知故问。
“你通常都这么邀人和你一起用饭的吗?谷少爷!”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如此轻易被他掌控?一丝对自己、也对他不满的怒气被激起,纪昔兰不禁略带嘲讽地道。
“为了公事需要,我的晚餐对象通常是我的秘书替我做安排的。事实上,我很少亲自邀请人共进晚餐……”他一点也不在意她的含讽语气。
“你的意思是,我该感到很荣幸?”她不由得回想起他似乎真的很少在家用晚餐,而等他回谷园时,经常是深夜了。于是她的语气和缓了些。
“不!该感到荣幸的是我。你是我的客人,身为主人的我竟从未邀请你一起用餐,这是我的无礼与疏忽,我会希望这一餐能小小地弥补缺憾!”他用一种任何人都听得出来的诚挚语调说。
这真是他的目的?起码纪昔兰无法怀疑他还另有企图。只是一餐而已,她到底在紧张什么?好吧!她告诉自己,她得相信他说的,毕竟人家除了这基本的礼貌,还能对她这个瞎了眼的女人产生什么异心吗?是她多虑而且敏感了。
纪昔兰终于放松了些。
“对不起!我通常是和刘嫂或者自己一个人用餐,所以我只是……不习惯罢了!”
即使她告诉自己不要紧张,可这一餐她吃得并不轻松;她比往常更小心翼翼,没让自己弄错一个动作──至少没有发生让两人都尴尬的事──所以愈到最后她愈有自信,虽然两人的话不多,但气氛还算不错。
他一定也是第一次和眼睛看不见的人用餐,因为她可以敏锐地感觉到他的视线时常停留在她身上,而那时他的用餐动作会是迟缓且小心的,表示他的注意力并不全在他的晚餐上。
用过晚餐,她以为他会上楼去忙他的事,没想到她竟听到他的脚步声尾随在她身后进入大厅。
一会儿,一阵轻柔的音乐从四面八方向她包围过来。
“我以为你还要上楼去忙公事。”她静静地开口。对他的感觉,至少不再认为是遥不可及的人物了。
由于他们见面的机会是如此地少,她一度还以为谷浩臣是不存在谷园山庄的主人,他真的是个大忙人哪!从他肯陪她这用餐速度快不起来的人一起用餐看来,他非常地有耐心,而且体贴,可除此之外,她仍认为他是个令人难解的男人。
“不急!”谷浩臣递给她一杯淡酒,自己也倒了一杯轻啜一口,这才不疾不徐地说。
拿着酒杯凑近闻了闻,纪昔兰不由蹙起眉。
“不会昨晚喝醉过一次酒就怕了吧?”谷浩臣蓦地开口,语中有一丝令她不解的玩味。
面对着眼睛看不见的人,唯一好处就是,你可以肆无忌惮地打量她。
谷浩臣的目光至今还没离开她身上超过一秒钟,她脸上一点细微的表情都没能逃过他的眼:看来昨晚的恶梦并没有影响到她今天的心情!
要不是昨晚那突发事件,他很难想象眼前包里在保守衣装下的,是那样柔软而动人的身体。他又不是几百年没碰过女人,可是如果嵌在他怀里的那种柔软竟能轻易勾起他欲望的话,他就不得不好好研究这个问题了!
她不美,可清秀的脸蛋上镶着一对吸引人的美丽眼睛,菱形丰润的唇、翘小的鼻尖,和细致粉嫩的肌肤却很令人难忘。尤其她全身散发出一种清新冷静的气质,即使她眼睛看不见,依然掩盖不了她这种独特的气质……
他突然想好好认识她!
听了他无心似的话,纪昔兰不由得心一跳,眸珠往他的方向一瞪:“你怎么知道昨晚我喝醉酒的事?”
“刘嫂说的。”谷浩臣带着某种深思的眼光看着她。事实上,他并没有说出全部的事实。
“哦!”她也不明白自己在怀疑什么,昨夜似乎还发生了她不知道的事……
他舒服地伸长了腿,又轻啜了一口酒,难得能如此惬意坐在这里喝酒。他的视线仍然没离开她正出现一丝迷惑的脸蛋上;她很敏感──谷浩臣突然从她表情看出这一点──而且聪明!
“酒其实只要慢慢品尝是醉不倒人的,有时浅尝几口还可以帮助血液循环,可是喝多了却容易伤身……”
“我从来没喝醉酒过,而且我以为香槟是喝不醉人的……”她习惯性地又皱了下眉,终于决定轻尝一口──好难喝!
她皱眉吐舌,一副厌恶的模样倒落入谷浩臣眼中;他的嘴角扬起一抹隐约的微笑。
纪昔兰发现她手中的杯子在下一刻被拿走,然后听到他吩咐刘嫂倒来一杯茶。
“算了,别勉强自己喝酒!”他摇摇头,将她的杯子放到另一边。
刘嫂拿了一杯茶过来。
“昔兰,茶我放在桌上了。”她体贴地告诉纪昔兰。
“谢谢!”纪昔兰感激刘嫂的体贴,可她并不喜欢谷浩臣未经她同意就替她下决定的霸道举动。
她伸出手,慢慢滑向桌面,突然,毫无预兆地,她的手腕被一个温热坚实的物体抓住,她还来不及反应,一个泛着温度的容器被塞到她的手中。
“茶!”谷浩臣用很理所当然的语气说,然后轻轻放开她纤细的手腕。
纪昔兰猝不及防地被惊震了一下,虽然只是一剎那的接触,却又一如以往让她心跳陡剧。
“谷少爷,其实我可以自己来……”她力持镇定,坚决反抗他带给她奇特而诡异的影响力。
“我知道!”谷浩臣用莫测高深的眼神看着她不自在的表情,轻声道。
沉默突地降临在两人之间。
纪昔兰觉得气氛似乎有些奇怪起来,她看不到他在做什么,可是她知道她正被他注视着。一想到他正将她看得仔仔细细,她就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要摆脱这窒人气氛似的,她猛地站起来,脚步慢慢移向那大幅落地窗前。
“我记得……从这里看出去很美,有一大片的草原、树林……还有一个湖……”她还记得她到谷园山庄第一天站在这里一眼望出去的景象,不由得舒了口气,轻轻地低喃,似乎在说给自己听。
“那个湖叫悠然湖……”他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低沉而慵懒地。
“悠然湖?”好美的名字!她这么想。“这名字是谁取的?”
“不知道。以前的人就这么叫它,湖面不大,不过真的是美得让人想在那里……”
他注视着她的眼睛,表情倏忽阴霾了下来。
该死!想到即使在大白天她也根本看不到那美景时,他的心竟莫名其妙地微微被拉扯了一下。
注意到他似乎猛然不悦,纪昔兰微怔,突然察觉自己竟跟他聊了这么久,耽误了他不少的时间,也难怪他会不高兴了。
“对不起!我好象占用了你不少时间,你一定还有许多事情要忙,我不打扰你了。”
纪昔兰微抬下巴,客气而平淡地说,然后转身便要离开。
突然地,她的手臂被攫住。
“你──”他毫无预警便开口,声音是突兀的低沉富含严厉的。
他正要说什么,刘嫂的声音却在这时猛地传来。
“少爷!你的电话,是琦琦小姐打来的!”
纪昔兰发现她的手臂被握得更紧,她极力想挣脱,一股莫名怒意被点燃。“谷少爷,请你放开我!”
她话还未说完,箝住她手臂的力量突然消失了。纪昔兰一阵错愕,耳边听到他命令似的道:“你先待在这里!”
听他的脚步声仍旧沉稳却迅捷地往起居室的方向而去,纪昔兰并不想真的乖乖站在这里;被他奇怪的举动弄乱了心绪,她反而趁机急急离开大厅。
回到房里,纪昔兰忍不住将身子投向大床,想平抚自己慌乱而迷惘的情绪,更想理清今晚发生的一切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谷浩臣能令她不由自主手忙脚乱,甚至他的注视还能令她产生又悸又喜的感觉?来到谷园山庄接连发生事情,她并不喜欢事情不在她的掌控之下。好不容易从失明的挫折中重新站了起来,她不希望再发生什么意外,可经过了今晚,为什么她有种奇妙的预感,谷浩臣会成为另一个意外──她无法控制的意外!
没来由积郁在心口的烦闷,压得她喘不过气,她干脆起身,走到窗前将窗子打开。
晚风乘着凉意徐徐吹了进来,纪昔兰倚着窗台,陷入层层思维中,直到某种尖锐的直觉将她惊醒……
门外,似乎有一个轻缓的脚步声正好离开她的门边。
这阵子她已经学会听脚步声来辨认身边的人,而她几乎立刻知道门外的人不是刘嫂,这又陌生却又熟悉的脚步声的主人应该是谷浩臣!
天!他站在门外多久了?
纪昔兰一颗心几乎要跃出胸口,可她更惊讶与庆幸的是,他并没有闯进来;看来她必须在他身上加注另一项优点──他十分绅士!
谷浩臣还想跟她说什么?她不以为他们还有可以交谈下去的话题,而且他应付了一个瞎子一晚,应该累了,他还打算替自己找什么累赘?
她摇摇头,叹气,再次将自己投身在柔软的大床上,手不由自主摸向她的眼睛如果她的眼睛好了,她睁开眼睛第一个想看的是谁?
答案清清楚楚浮现在她的脑中,可她的心反而被拧得更乱了──她是瞎了,也傻了吗?
今天早晨,纪昔兰起床的动作比平常慢了很多。说她是逃避也好,故意也罢,反正她不打算在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