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脚娘子-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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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堡,更是不曾发生过的事情。
喜儿张口准备解释,却想起白衣青年说过,不准对任何人提起钿翠牡丹钗的事情。她的眼儿转了几圈,将实话全吞回肚子里。“葛老爷气我毁了他的宝贝,打算把我卖进旖月楼。几经辗转,另一位少爷说要收我做了鬟,就让我进魔堡了。”她说得十分模糊,只想着要快些离开。
虽然已经从其它丫鬟那里知道卫殒星是魔堡主人的儿子,是她此后的主人之一,但是喜儿总还是在看见他时,会想起金明池畔的事情。她想要避开他,是因为不知道自己能够忍耐到什么时候,不朝他大吼出心里的委屈。
他是魔堡内最惹人传诵的少爷,一个性格冷漠而接近无情的男人;而她只是个被救回来的小丫鬟,有什么资格可以责问他?话说回来,打从第一次照面起,她直觉的知道这个男人是危险的,只要看见他,或是接近他,她的心儿就会怦怦的跳,猛烈得像是要从喉间跳出来。
仔细想想,她似乎还听潘楼街的说书先生们说过他的事情。传说魔堡内的少爷有着俊美的外表,却到处欺凌良家妇女,只要是他看上的姑娘,没有一个逃得过他的手掌心。说书先生夸张的说,魔堡的少爷是被诅咒过的,见过他的姑娘,都会被毁。
虽然打从进入魔堡之后,喜儿就对从前听过的那些传言开始质疑,但是对于这则传言,她不知是否该相信。毕竟她仅见了他一面,就发生那些事情,害她差点被卖进青楼里。
“另一个少爷?”殒星诧异的间,黑眸里闪过一丝困惑,半晌之后一抹微笑跃上薄唇。
喜儿将菜叶全放回篮子里,正打算举步开溜,冷不防领子被他勾住,她踏出去的步伐硬生生的停在半空中。
“想去哪里?”他看出喜儿急着想离开,然而心中有某种情绪,让他不愿意放任她离开。
这个小丫鬟,从第一次见面起,就勾出了他不少的兴趣。除了她清丽的容貌外,他能够感受到她性格中的压抑,初次见面时,她愤怒得双颊通红的模样还记忆犹新,然而再次见到她,两人的身分已经不同。在魔堡里,她始终低垂着头,用压抑的眼神与语气对待他。
虽说这是丫鬟应有的态度,但他就是隐约感到不悦。比起其它的丫鬟,她似乎显得更加畏缩紧张,缺少了一份生气,就像是做任何事情都小心翼翼的,深怕犯错。
“少爷,我要把这些菜叶送到厨房去。”衣领被勾住,她吓得心跳漏了半拍。
喜儿几乎能够感觉他的体温从领缘处传来,熨烫了她的肌肤,如此违背礼教的行为,如此陌生突兀的行为,如此让她慌乱的行为……
“你把我的衣襟扯裂,难道不必收拾善后吗?”他询问着,看见她清澈如秋水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愤怒的火焰。
“少爷想要奴婢怎么做?”喜儿强压下心中的怒气,勉强温驯的问。从前在葛府工作虽被粗暴的折磨,但她也不曾遇过像卫殒星这么爱主动找麻烦的人。
他挑起残破的衣襟,端详了一会儿,灼灼的目光回到喜儿的面容上。靠得这么近,他才发现她的肌肤柔滑得不可思议,几乎像是上好的玉石,正等待有人细心的摩挲。
“我等会儿还要穿着这件衣裳到偏厅去,你就去找针线来,帮我把衣襟缝补起来。”他缓慢的说道。
“请少爷将衣裳换下来,我马上缝补。”喜儿垂着眼回答,语气中有小小的得意。娘从小就教导她针线活儿,简单的缝补还难不倒她。
她的手伸到腰间,摸出简陋的针线包。穷苦人家没有银两可以买新衣,一件衣裳通常缝缝补补的穿了好几年,针线包总随时带在身上。
殒星缓慢的摇头,黑眸里流泄嘲弄。他看得出她急着想要离开,而他就偏偏不想让她如愿。“不用换下来,你就这样马上缝补吧!”
正在穿针引线的手停了下来,喜儿不确定的看着卫殒星,隐约的猜到为何京城的人称此处为魔堡。这里的人似乎不在乎礼教的分界,她不曾与其它的男人接触过,更不曾与其它男人靠得如此的近,她只知道男女有别,礼教大防,没有想过会与一个男人有如此亲密的接触。
“少爷,还是请您——”
“你这个新来的丫鬟似乎不是很听话。”他淡淡的说。
喜儿叹了一口气,咬牙拿起他胸前残破的衣襟,知道与他争辩是没有结果的。
他毕竟是主子,而她只是一个丫鬟,没有拒绝的资格。她将破碎的布料聚拢,略略翻出衣襟,从衣裳的内侧缝补。因为他拒绝脱下衣裳,所以两人此刻靠得好近。
她的手不由自主的发抖,手心泛着汗水,细针因汗水而油滑,几乎难以抽出。
站得太近了,能够感受到他平稳的呼吸,以及无时无刻都追寻着她的锐利目光。
那锐利的黑眸让她想起东门外贵族们玩赏的凶狠鹰隼,而她就是放任鹰隼追逐的猎物,任凭天宽地阔也无所遁形。
怎么解释他们之间奇异的缘分?若不是那日她贪看墨宝,在金明池畔停驻;若不是他策马奔腾而过;若不是因为那一阵卷去丝绸的风,他们或许一生一世都不会有所交集。
在暖阳之下,微风轻拂着,她在为他细细缝补衣衫,表面的宁静犹如春江上的薄冰。
“进府来还习惯吗?”低沉的声音震动了耳膜,穿透沉默的迷雾。
喜儿的身躯略微一震,彷佛被吓着般。这才发现自己刚刚有片刻的恍惚,手上的针不留神的刺着了他的胸膛,她喃喃的道歉,他却彷佛没事般一点也不在意。
“比我以前好得多了,吃得饱睡得好,这里的人都很和善。”偷偷觑了他一眼,猜测他是不是偷听到她跟白衣青年的对话。
“以前在葛府,他们连饭都不让你吃饱?”他问道,语气有些严厉。
“不乖的奴才是没有资格吃饭的。葛府要养好多的奴才,当然必须有管奴才的方法,而饿肚子只是最轻微的处罚。”喜儿想起从前调皮时,还曾经被关在漆黑的柴房里好几天,差点连命都没了。
“这里是魔堡,没有什么奴才不奴才的,魔堡里不会将人当货物或是牲口买卖。”
喜儿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继续缝补着衣襟。她的手脚俐落,虽然称不上完美,但是大体上还算过得去,缝补过的衣襟不仔细看是看不出破绽的。“我的爹娘是奴才,我从小就不断被告戒,身为奴才不可以这样、不可以那样。如今被带进这里做丫鬟的,自然也就是魔堡的奴才了。”
千年来的奴隶制度让人的心都被扭曲了,掌握钱财的人认为能够以银两来买卖贫苦的人。而千年来都是如此,甚少有人质疑这项制度的正确性。
魔堡自有一套的想法与作法,也就是因为不与世俗相同,以至于被称为异端。
京城里的众人,用最恶毒的话议论着魔堡里的人与事。
喜儿也曾对那犹如枷锁的身分感到厌恶,但是却怎么也挣脱不了。她质疑过,却落得杵逆主人的罪名,被责打得差点丧命。日子久了,她变得认命,无奈的接受了无形的枷锁。眼眸里的火焰,在一次又一次的责打之下,变得黯然,为了保护自己,她逐渐变得沉默。
“你是被带进来帮忙的丫鬟,周大娘会按月支薪给你,或许还能够让你回家去看看家人。”他简单的说道,对京城里达官贵人说的那套不敢苟同。
“真的吗?我可以再见到娘?”
她猛然抬起头来,诧异的看着他。听见能够再度见到亲人,她惊喜得忘了手中还握着细针,锐利的针尖在不留神时戳刺进柔软的指腹,她忍不住痛呼一声。
红滟滟的鲜血很快的从伤口涌出,她疼得眼中泪花乱转,松开了细针。还来不及将手抽回来,纤细的手腕已经被黝黑的男性手掌握住,肌肤的接触,让她的脸变得通红。
“疼吗?”他端详着她的伤口,用拇指抹去血迹,然而鲜血却继续涌出。
喜儿勉强的摇头,羞窘的想要抽回手腕,无奈两人的力气差距太大,她用尽全身的力量,也不能撼动他分毫。她就像是落进陷阱里的动物,只能在猎人面前无助的颤抖。
他怎么能够握她的手,他怎么能够碰她?这……这……这不合礼教啊!
“喜儿不疼,喜儿很好。请少爷放开我。”她小声的要求,声音细如蚊蚋。
殒星的笑容里添加了一丝邪魅,拇指轻柔的一再抹去她的血迹,却没有放开她的打算。“伤口必须处理。”他缓慢的说道,却站在原地没有移动。
“怎么处理?”喜儿愣愣的回问,猜想他是不是要放开她,让她去敷药包扎。
“这么处理。”他露出最邪气的微笑,迅速的将她拉得更近,随即将她受伤的指放人口中,缓慢的吸吮她伤口上的血迹。
温热的触感让喜儿差点昏倒,像是被闪电击中般,她被吓着了,呆愣的看着他舔去她指上的血迹,温暖潮湿的感觉在指上蔓延,让她禁不住战栗不休,全身同时发冷与发热。两人的身躯是相贴着,隔着几件衣衫,她能够感受到他身上的热力。
他的黑眸始终盯着她,享受着她的失魂落魄。
殒星也没有想到她的肌肤尝起来会如此美妙,柔软的指上还有几个因为长年劳动而留下来的硬茧,但是她的身上透着一股令人迷醉的气息。开始只是打算戏耍她,但是一旦接触了她,他反而舍不得放开。
她不同于他所见过的其它女子,没有一般富家小姐的娇态,也没有魔堡内女孩儿的洒脱。眼里有着火焰,却一言一行都是小心翼翼的,防备着不让真正的想法流泄,他好奇除了自己,还有人看出她潜藏在内心那烈火一般的性子。
喜儿好半晌后才惊醒过来,像是被火烫着般,用力的抽回受伤的手。指上还残留温暖濡湿的触感,她像是还能感受到他的舌轻轻的抚弄……
“少爷,请不要作弄我了。”她快速的往后退去,却又再次绊着洗菜篮。
以诡异的速度,殒星出手揽住她纤细的腰,制止她往后摔跌的倾向。居高临下的,他俯视着她,黑眸深邃得有如无月黑夜里的星。
“大脚姑娘,我对你很感兴趣,或许我可以出面跟另一位”少爷“说一声,把你订了来,收进我的房里做了鬟。”他缓慢的说,徐缓的口吻听不出他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为什么?男人收房内丫鬟,不是都以美貌来挑选吗?我并不是美女,而你房里不是已经有了洁月小姐了?”明知不应该,但是她就是忍不住出言讽刺。
“很少听见女人承认自己并不美丽。”他好奇,为什么她会这么盲目,看不见自己的美貌?
像是再度被针刺着般,她瑟缩了一下,彷佛被触动了内心深处的伤口。“美女是需要一双小脚的,而我并没有缠足。”她小声的说,瞪视着自己那双大得刺眼的脚。
殒星轻笑一声,原有的冷漠在她面前似乎慢慢融解了。“别忘了这里是魔堡,京城里的标准并不适用于这里。再说,我若是真的要收你入房做丫鬟,缠不缠足并不是重点。”
这年头没有缠足的女孩儿的确不多,礼俗上总爱将幼女的双足用绸带牢牢绑紧,缠成弯月状,让女孩儿大门难出、二门难迈,而一些土大夫更私下传诵着女子小巧金莲的妙处,读书人们更是非缠足女子不娶。
但是总有例外,像是贫苦人家的女儿,因为必须长年劳动,通常没有缠足;而他家里那个让人头疼的年轻女孩儿,则是从小被宠坏,爹娘舍不得让她受缠足之苦。
喜儿仍旧不领情。“我不要。一遇上你我就连连出错,之前金明池畔的事情,差点让我丧命,你要是把我收进房里,我说不定真会死在你手上。”她连忙拒绝,双手防卫的挡在胸前。如此看着他,总算能够理解为什么王洁月会老是赖在他身边打转,以男人来说,他还真是好看得让人不敢置信。
不同于白衣少爷的俊美,卫殒星的俊朗是充满男性气息的。听厨娘说,他已经年过二十八,遗传了老爷在生意上的精准眼光,性格冷静傲然却离经叛道,与烟花女子有过几次纠缠,却不曾动过心。魔堡里的人都怕他,却也全都爱戴他。
在视线交缠的时刻,他也同时在细细打量着怀中戒备得如同小鹿般的女子。视线从她凌乱的发,落在她略带污泥的脸蛋上。
碍于魔堡的声名狼藉,京城里没有好人家的女儿敢接近他,而敢放胆像是牛皮糖般黏上来的,又全是王洁月这般居心巨测的商贾家女儿。
喜儿是第一个敢对他吼、对他发脾气的女人,他似乎被她真实的情绪反应迷住了。而再度见到时,她温驯的丫鬟态度让他不悦。
她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石,没有人知道中心是什么,只有他稍稍窥探了她心中的美丽。
“我不是给了你一把弯刀,难道你没拿给葛老头?”想到喜儿曾经受过的惩罚,他的黑眸里翻腾着惊人的怒气。
提起那把弯刀,喜儿就一肚子的怒火。她已经对眼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