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长遇上地久-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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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场的人以为是酒吧安排的节目,起初没有太在意,等到她开始唱,人们的注意力才真正被吸引过去。
老歌新唱听得多了,但这次听到的无疑是最好的。
台上的女子落落大方,说她在表演吧,她分明是沉浸在自我世界里,根本不搭理观众,昏暗的灯光下脸上神情映出几分萧索和孤寂。
这歌更像是她唱给自己听的。
“……
把一个人的温暖转移到另一个的胸膛……
让上次犯昀错反省出梦想……
每个人都是这样享受过提心吊胆……
才拒绝做爱情待罪的羔羊……
回忆是捉不到的月光握紧就变黑暗……
等虚假的背影消失于晴朗……
阳光在身上流转……
等所有业障被原谅……
爱情不停站想开往地老天荒……
需要多勇敢……
……”
Chapter 08 朝夕妄想,来日方长
自从那晚酒吧聚会之后,谈粤似乎完全接受了池加优不再是池加优这个事实,无论工作还是私底下都相当坦然,仿佛一夜之间从人乃至思想都成熟起来。
九月份过得异常忙乱,单位安排这月中下旬出游,再加上临近国庆,大小事纷沓而来,令人应接不暇。可偏偏在这关头,池加优不知触了什么霉头,在工作中接连碰壁。一如既往辛辛苦苦写的稿子递上去,转几个弯被打回来,不是立意不对,就是文字欠考虑,要她重写。
她将稿子通篇看了一遍又一遍,始终不能领会所谓的立意和欠考虑是指哪方面,去求助总编,总编闪烁其词,一脸高深莫测说不得。
这还不算什么,让她倍受打击的是熬了几个通宵做出来的策划案被上面无原因否决,当天她得知结果,站在会议室门口欲哭无泪。
面对同事投来同情的目光,她将那份策划原封不动放进办公桌左侧的柜子里,冲她们笑了笑,摆出无所谓的样子。
“你说,我是不是该去庙里拜拜?”饭桌上,她精神不佳,耷拉着脑袋问关少航,“我今天才发现办公室高手如云,佛教道教基督教各种信仰,有会算生辰八字的,有会玩塔罗牌的,有精通星座运程的,小王子说天秤座的女人这月会特别倒霉,工作情场都失意,神婆要我这个月能闭嘴就别开口,以免祸从口出,还说搞不好有血光之灾。”
关少航听得眉毛几乎要扬起来,“你确定她们不是在咒你?”
池加优满脸郁郁不得志,“我不知道,但我这月真的特别不走运,再这么下去,我早晚要卷铺盖走人。”
“有没有想过放个长假?”
池加优瞪大眼睛看他,“这种时候?”
“反正你现在诸事不宜,留在办公室也是赋闲,索性给自己放个假,轻松一下,等回来也许一切雾散云开。”
池加优细想了一会儿,到底是摇头,“好不容易才做出一点成绩,现在停下来不等于前功尽弃?”
“那你打算?”
“迎难而上。”
关少航淡淡地评价,“勇气可嘉。”
弦外之音便是行为太蠢,池加优笑笑,不在这话题上纠缠,抹抹嘴起身去沙发上拿来一个精美的袋子。
“是什么?”
“一点护肤品,买给妈的。”她嘴里的这个妈,指的是关母和池母。
那天她跟谈粤在茶馆被两人撞见,除了黄修颖上门那次,那边没有什么动静,既没叫她回去问话,也没有来电质疑。她猜想关母应该是跟关少航说了的,只是关少航涵养好,跟她一句也不提。
池加优不愿关少航难做,打算趁着周末回家打破僵局。
不料关少航将碗筷一搁,说:“这周末我要加班,过几天再说吧。”
“那好吧。”池加优只得作罢,她不想一个人回自己爸妈那,有关少航在场,黄修颖才会克制情绪,她受够了母亲的冷言论语和喜怒无常。
吃过饭,她跟关少航各自上网做自己的事,先去浏览猫狗之家的留言板,前不久安小朵花钱请人给助养中心制作了一个网站,陆续放上一些流浪猫狗的照片和视频剪辑,以供有心人收养或捐钱助养,才短短数天已经有不少点击率,去基地做义工的人也渐渐多起来。
她为安小朵感到高兴,付出总算没白费。
留下几句鼓励的话,她关掉页面,将手头几份稿子逐一打开来看,这时蒋瑶瑶打电话来,“下午看见我怎么绕道走?”
池加优一愣,没料到她这样直接,迟疑了一下,决定说真话,“我不喜欢窥探别人的秘密。”
蒋瑶瑶轻笑,“你总是这么高姿态。”
池加优不以为意,只是心里有些惋惜。
今天中午下班,她外出跟关少航吃饭,然后顺路去商场买护肤品,无意中撞见蒋瑶瑶挽着一个男人的手从一个高级会所里出来,蒋瑶瑶戴着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海藻般栗色卷发高离盘在脑后,无懈可击的底妆,鲜艳欲滴的红唇,冷漠而遥远。
这样的蒋瑶瑶令她感觉非常陌生。
于是她装作没看见,挑好护肤品,去收银台结了账就匆匆离开。
“对不起,加好,”蒋瑶瑶为刚才的话道歉,“我做不到你这样无欲无求。”
池加优沉默了片刻,“为了什么?”
“名利,地位,前途。”蒋瑶瑶不假恩索。
池加优轻声说,“瑶瑶,不要玩火。”
那个男人,不单是有妇之夫,还位高权重,可以捧她上九重云霄,亦能令她万劫不复。
“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池加优不再多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蒋瑶瑶追求名利人前风光,安小朵甘于躲在狗窝里与世无争,这都是她们自己的选择,未来是好是坏与人无尤。
她转念联想到自己,原有的人生轨迹已被篡改,该抗争的时候选择了妥协,如今木已成舟,若是现在才想来拆船,叫安心待在船上的人怎么办?
正胡思乱想着,听见蒋瑶瑶说:“对了,你看晚上这集对话了吗?”
“没有,访问谁?”
“沈嘉措啊,不是说要看的吗?跟你们家关总比可是旗鼓相当、各有春秋。”
池加优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把声音调大。屏幕上两人不知聊到什么,笑得很欢畅,她留意了下男嘉宾的外貌,顿时有被惊艳到的感觉。
五宫找不出任何缺点,最动人心魄的是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清澈明亮,给人感觉不似关少航眼瞳的幽深,更多的是宁静和平和,光华内敛,不张扬,谈吐温和得体,穿着打扮无懈可击,休闲又不失庄重。
笑声渐歇,蒋瑶瑶问:“这是你遇到过的最刺激惊险的事了吗?”
沈嘉措摇头,“应该说是比较好玩刺激的,但要说到惊险,我记得有一次外出写生,赶上下暴雨,我一身狼狈走了很远的路,打不到一辆空车,也找不到避雨的地方,你知道当时情况是有点危险的,下暴雨,车轮很容易打滑,并且视线模糊,我一个人目标又太小,就在我停下休息的时候,有辆车飞快地朝我开过来。”
蒋瑶瑶做出惊讶的表情,捂住嘴问,“然后呢?撞上了吗?”
沈嘉措再次摇头,“当然没有,如果撞上我现在可能在跟上帝喝咖啡。”
幽默的回答,引来现场一阵欢笑声。
蒋瑶瑶锲而不舍地问:“然后呢?”
“就在我以为我死定了的那一刹那,车头忽然掉了个方向,猛地冲向另一边,可是你们知道吗,另一边是大海,当时我们所在的位置靠近瑞云大桥,那辆车失控地冲出路面直直坠下去,我当时整个人都吓呆了,我第一次亲眼目睹那样惨烈的场面,简直终身难忘……”
池加优的脑袋突然抽痛了一下,她抬手用力按住那一处,不知多久恢复过来,屏幕上的人已经转换了话题。
她怔怔地望着电视,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
“小池一一”关少航在书房里叫她,“倒杯咖啡给我。”
池加优茫然地走到厨房,倒了杯白开水送进去,关少航拉住她的手,发现她掌心冰凉,“怎么了?失魂落魄的。”
池加优看着他,隔了片刻,涣散的目光才真正在他脸上汇聚。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跳得很快。”她伸出双臂,搂住他温暖的身体,像在汲取其中的力量。
她到底是错过了什么?不能想,脑袋又开始痛起来。
“还在想工作的事?”关少航见她脸色发白,猜测原因。
池加优定了定神,凝视他,“刚才打瞌睡,梦到……那次车祸。”
关少航扶住她肩头的手似乎一紧,“做梦而已,你精神太紧张了才会这样,别胡思乱想。”
池加优端详他良久,幽幽地说:“你好像从来没在我面前说起过那天的事。”
“一场噩梦,有什么好说的?”
池加优心中百转千折,忍不住问出口,“当时我们坠海,你跟着跳下来……想过不可能同时救起两个吗?”
关少航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薄唇抿了抿,“我跳下去的时候,连救你们其中任何一个的把握都没有。”
“那你还跳下去?不要命了。”
关少航笑了笑,摘下鼻梁上的眼镜,随手搁在案上,良久才说:“万幸,救了你。”
听到这句,池加优的心微微一颤。
她跟蒋瑶瑶要来沈嘉措的联络方式,在第二天早上打给他,自报身份后,她提出想给他做个文字专访,被他婉言拒绝后,池加优索性实话实说。
“是这样的,沈先生,我之前看到您参与的那集《遥遥对话》,对您提到的那起车祸很有兴趣,我想当面问您几个问题,不知道您肯不肯给我这个机会?”
沈嘉措显然很意外,“池小姐为什么对那件事感兴趣?”
池加优沉默了一下,“当时,我就在坠海的车里。”
两人约在机场见面,因为沈嘉措接手机时已经在赶往机场的路上,池加优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候机大厅。
与沈嘉措同行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神情淡漠,沈嘉措介绍她认识,“这是我太太,林惊鸿。”
沈太太与她握手,客套了两句,便借口去洗手间,留下他们两人谈话。
“沈先生,非常感谢你肯见我。”
沈嘉措微微一笑,“池小姐太客气了,时间紧迫,不如我们开门见山说,其实当日节目上我已大致说过,不知道池小姐还想了解什么?”
池加优想了想,“我想知道车子出意外前,你有看清驾车的人长什么样的吗?”
【文】“是一个女人,模样我没有看清。”
【人】“那你看见的女人是长发还是短发?”
【书】沈嘉措回忆,“似乎是……短发。”
【屋】池加优露出惊骇的神色,仿佛站不住一般向后颠了一小步。沈嘉措吓了一跳,忙伸手扶了她一把。
“池小姐,你没事吧?”
池加优惊疑未定,死死地抓住沈嘉措的手腕,“你……你确定是短发?”
“这个……”
“沈先生,我求求你,这件事对我来说至关重要,我请求你仔细回想清楚!”
沈嘉措想了想,说:“我不能百分之百地给你答案,当时车速非常快,以当时的角度看过去,我认为是一个留短发的年轻女子,这点上我有七成把握。”
池加优定了定神,“那么,沈先生知道当时车子是什么原因失控的?”
“当天路况不好,下暴雨路滑,但是行人和车辆也很少,那辆车远远开过来就有些不对劲,车速不但没有降下来,而且还有点横冲直撞的感觉,我想如果司机不是醉酒,那应该是新手吧,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
“那车子坠海之后,接着发生什么事?”
“我记得当时有辆银灰色的车尾随而来,到了出事的地方,一个男人匆匆跑下来,我看到他几乎没做停留就跳下海救人。”
“那个男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沈嘉措起先摇头,忽然想起一个可以称作“特别”之处,“那个男人下车前就已经受了伤,我没看清具体伤在哪里,只记得他当时白色领口被血染红了一大片。”
池加优思绪一片混乱,从机场回来的路上,她一直在思考几个问题,以沈嘉措的说法,有两点是相互矛盾的,五年前她是留短发,妹妹才是蓄长发,假定沈嘉措目击驾驶员是短发年轻女子,那么开车的人就是她了,可是随后沈嘉措说的醉酒和新手这两种情况,在她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除此之外,她最大的困惑是关少航怎么受的伤?
在池加优饱受困扰的时候,她收到来自总编室的一封电邮,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将取消关注流浪动物的栏目,她暂时无工作安排,谈粤转去跑政治线。
把电邮逐字逐句看了两遍,方才确定自己没有眼花看错,池加优满脑子晃动的自启动栏目以来凝聚她无数心血的一个个策划、一篇篇稿子,以及这些日子来取得的成绩……联系上一位爱狗人士,获得一段真心实意的感言,救助一只流浪狗……这些在外人看来微不足道的成绩却实实在在鼓舞了她,让她对这个原本毫无感情可言的行业,第一次萌生了热爱。
她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