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长遇上地久-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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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加好看了她一眼,没想好怎么接口。
“你不觉得吗?”
池加好忍俊不禁,“什么时候换口味了?我记得某人要求很高的,没有万贯家财是入不了法眼的,关少航充其量不过是个青年才俊,资历有限,恐怕才气有余,财力就差很远。”
蒋瑶瑶“切”了一声,“别把我说得这么势利,万贯家财那是附加条件,建立在无爱的情况下。如果是关少航这样的,要外在有外在,要内涵有内涵,我是可以从拜金主义回归的。”
“看来,你还是理智的拜金主义。”池加好回完短信,把手机收起来,“好了,我也要走了,去接牛奶回家,再晚人家关门了。”
黄金海岸的停车场。
一辆黑色VOLVO旁,关少航静静地倚着车身,脸色沉寂,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根点燃的烟。
池加好跑过来,不由分说夺过他手里的烟掐灭,“你今天怎么了?喝那么多酒,还抽烟。”
关少航笑了一笑,“没什么,怎么不多玩一会儿?”
一听就知道他在说反话,池加好没好气,“不了,去接牛奶,你们那摊这么早散了?”
“你知道我们在隔壁?”
池加好一顿,提高声音,“谁知道你们在隔壁?你自己说晚上有聚会,又跑来跟蒋瑶瑶喝酒。”
关少航微笑着看她,“好好,你不知道,我们订的包厢在你们隔壁,就是这么巧,蒋瑶瑶过来我才发现的。”
停下来,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涨红的脸,慢悠悠地回答她的问题:“赵琦怀孕了,要早走,小港送她回家,立勤的老板有急事叫他去公司一趟,一下跑了三个,我们索性就解散了,改天找个时间再聚。”
“哦。”池加好闷闷地应了一声。
“下次,你来吧?”
“到时再说。”池加好像一只被打败的猫,垂头丧气。
关少航今晚喝了不少酒,不能开车,乖乖坐到副驾驶座上,等车子开动了,他忽然想起来,“你同朱辛夷是怎么回事?”
池加好淡淡地说:“什么怎么回事?”
关少航看了看她,慢慢蜷成一团,“不说算了。”
池加好赌气不理他。
到了宠物诊所门口,池加好把车停好,一扭头,见他双目紧闭,仿佛睡着一般,浓密纤长的睫毛下有两团宛如水墨晕开的淡青,卸下人前完美得无懈可击的面具,关少航此时透着一股浓浓的倦意。
不由得一阵心疼,她伸手抚了下他的额头,“很累吗?明明这么忙,干吗要答应参加这期访谈?”
关少航微微睁开眼睛,“本来打算拿到那个项目,借你们电视台做个免费宣传,谁知道失手了。今天蒋瑶瑶问过我什么问题,我现在一条都想不起来。”
池加好方才明白他今天情绪不高的根源所在,最近几个月,关少航和他的团队为了拿下一个大工程,付出了大量的心力和物力,他的公司虽然规模不大,但单论设计水平,在城中家装行业里绝对是首屈一指的,可惜最后栽在财雄势大的对手手里,这样的投标结果令他一时心气难平。
池加好一向不过问他公司上的事,这时也说不出安慰的话,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下次再努力。”
关少航无声地挑挑唇角,他今天其实一直在强撑,尤其是在电视台做访问,工作高压以及长期缺乏休息,他的身体在这次投标失意后做出强烈反应,早上从外地赶回来,在飞机上就有些低烧,晚上又喝快酒,他的头现在隐隐作痛。
“我进去接牛奶,然后咱们回家。”池加好打开车门就要下去。
“老婆,”关少航重新阖上眼,轻声说,“等下路过蛋糕店,去买个小蛋糕吧,牛奶今天六岁生日。”
池加好愣了一下,想起来了,看着男人露出意料之中的笑脸,她心里忿忿地想,他怎么就吃准了我记不住这些日子!
两人的家安置在郊外,小区的名字叫“日出印象”,是几个高级住宅区里环境最好的一个,物业管理到位,一天24小时都有保安轮班站岗巡视,绿化建设做得很好。两人平日在外面各忙各的,尤其关少航,工作忙起来是一周也回不了家一趟,而池加好虽然工作相对清闲些,但电视台离家太远,她不愿来回折腾,索性带牛奶去住宿舍,只有周末或是关少航休息才双双回家来。
翌日,沐浴着晨曦,池加好坐在秋千上,给牛奶一遍遍梳理毛发。这只哈士奇是池加好的大宝贝,在她精心呵护下,当年抱过来还没睁眼的小奶狗,长成了现在英姿勃勃的帅模样。
整理完,解开它脖颈上的链子,让它在空地上尽情奔跑,她自己则是在旁边压压腿,做些简单的伸展动作。
池加好的腿受过伤,医生建议她不要做任何剧烈的运动。她一开始很不习惯这样脆弱的自己,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把心态调整过来,但也不是完全遵循医嘱,心情特别好和特别不好的时候,她会纵容自己,偷偷带牛奶去几公里外的山道疾走,甚至跳跃奔跑。
等牛奶活动够了,主动跑回她身边,她摸摸它的头,“好了,回家。”
进了家门,她去厨房烹制牛奶的早餐,牛奶在她脚边转来转去,时不时抬头,伸出舌头,显得十分雀跃。
“自己去客厅玩,乖。”
牛奶听话跑出去。过了一会儿,池加好听到虚掩的卧室门被推开的声音,她知道一定是牛奶淘气,急忙放下汤勺出去看。
“宝贝,爸爸在睡觉,不许吵他。”她搂住要往里冲的牛奶,轻声细语哄着,牛奶眼巴巴瞅着床上的人,两只爪子固执地扒拉着房门不肯走。
“让它进来吧。”关少航被动静吵醒,半抬起身子,好笑地看着正在斗力的一人一狗。
“去吧去吧。”池加好见他精神还好,于是放行,自己回厨房忙活。
牛奶欢快地扑到床沿上,一个劲儿地蹭关少航。
“有时候我觉得你比你妈欢迎我。”关少航微笑,点了点牛奶的鼻头。
牛奶像是听懂他的话,尾巴摇得更欢了。
做好牛奶的早餐,打发它去吃,池加好跟着打豆浆,把前一夜泡好的黄豆脱水,倒进豆浆机里,按下启动键,然后将烘焙好的面包切成薄片。关少航洗漱之后,走进来搂住她的腰,“老婆早。”
“很快就可以吃早点了,你今天去公司吗?”
“迟点要过去一趟,昨天走得急,有几份文件没拿。”关少航松开手,去冰箱拿咖啡豆。
池加好出声制止,“别煮咖啡了,你今天又没什么重要事,困的话就再去睡一会儿。”
“现在不困,”关少航顺从地放回去,“对了,昨晚妈找我是不是有什么急事?我在包厢里面没听清楚。”
“是喝醉了没听进去吧?”
关少航笑了笑。
“还不是要说清明扫墓的事,你知道这是她一年到头最看重的日子。”池加好回答得有些淡漠,“你今年会去吧?”
关少航仔细端详她的脸色,“去吧。”
池加好点点头,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把早点端到客厅,顺手打开电视看早间新闻。吃到一半半,蒋瑶瑶打电话给她,说跟她对换去樟县调研的事。
“我上月不是报了个英文培训班嘛,一三五晚都得去,要到下月10号才结业,我刚问了老徐,她让我自己搞定,我一想吧,跟你换不就结了,行不?”
“行,我跟你换。”
池加好跑到书房,打开工作日志,对着日历上的“清明”出了会儿神,拿起钢笔将原先的备注划去,写上出差两字。做完她如释重负。
樟县是个小城镇,盛产茶叶和香蕉,池加好一下车,马上就有挑着担子的小贩过来问她买不买,池加好买了一些香蕉分给同行的人。电视台给他们预订了宾馆房间,在柜台登记后各自找房间放行李。
池加好进屋后把包里的洗漱用品拿到浴室洗脸台上放好,洗干净手,然后往窗台下面的小凳子上一坐,开始剥香蕉皮。
关少航打电话来,一听她声音便知她一个人乐得逍遥自在,便不多说其他,只叮嘱她注意饮食,别熬夜。
池加好满口答应下来,直到挂了线才想起来今天关少航要飞W市,这时应该已在机场候机,刚才在车上听到天气预报说W市这两天下暴雨,交通堵塞得厉害,有心打回去关心两句,盯着手机里他的号码犹豫了几秒钟,还是放弃了。
他一向比她细心,这种小事哪里需要她提醒?
一同过来的主持人有三个,都是年轻人,凑一块有说有笑,在旅馆外面的小吃店吃了点东西,一行人徒步来到樟县的电视台。这地方比想象的还要小,铁门进去就是一栋四层高的办公楼,墙面陈旧斑驳,几间办公室大门紧闭,白炽灯的光从窗户透出来,显示里面有人。
他们找到相关负责人,很快被安排去一间招待专用的会议室。
池加好找位置坐下,看自带的业务书,其他人也是各自准备了消遣的东西。
一下午就这么打发过去。
可能是日子太悠闲,晚上她窝在那张狭小逼仄的床上,居然做起很久没纠缠她的一个梦,梦里有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一张笑语嫣然,一张泫然欲泣,分不清谁是谁。
睁眼,开灯。
她从桌面上摸来一面化妆镜,拿到眼皮底下,镜子里的人木着脸,无悲亦无喜,甚至连一滴汗都没有。
池加好睡不着了,索性坐起来上网。MSN是设置成开机登录的,她没想到关少航的头像会亮着,想隐身,已经来不及,对话框跳出来——
“这么晚还没睡?”
池加好几乎可以想象出他蹙眉的样子,打了老长的一句解释,又一字字删掉,反问:“你不也没睡?”
等了一会儿,没见他回复,她就在网上瞎逛,看到一个怪力乱神的帖子,觉得有点意思,跑去浴室对着镜子用手机给自己拍了张照,然后发给关少航,附上一句,“据说这样可以灵魂出窍。”
不到两分钟,关少航直接打过来,疲惫的声音透着一股无奈,“我真是快出窍了,宝贝,为什么还不睡觉?”
池加好讪笑,“睡不着啊,你那下雨了吧?”
“下了,还挺大,本来今天要去工地的,都没去成。”
池加好想了又想,憋出这么一句,“哦,注意安全。”
“我知道了,”关少航闷咳了几声,看似不经意地说,“清明我会去,你不用担心。”
池加好的心收紧了一下,嘴上回答,“我没有担心啊,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是真有工作要做,去不了也没办法。”
“嗯,我会跟妈解释。”关少航温言回应。
池加好莫名内疚起来,还想说点什么,关少航又催她睡觉,“不是答应我不熬夜的吗?你平常没事都要磨蹭到凌晨一两点,这是什么毛病?”
池加好被他一顿数落,呐呐地回应:“好啦,我去睡了,你也别忙到太晚。”
默默地挂了电话,她蜷进被窝里,开始看电脑里的老电影。
灯火通明的会议室里,关少航摘下鼻梁上的眼镜,离开座位来到落地窗前,对了电脑十几个小时的眼睛此刻酸痛不已。
即将到来的日子,和爱人的反应,在他心头平添一丝烦躁。
外面夜色沉沉,路灯映照下的城市正在安眠。
第二天,两个同事相约去郊外爬山,池加好膝关节不利索便没去,一个人去电视台,路上买了些糕点,然后去串门。池加好的招牌是她的笑容,真诚得像冬日暖阳,几乎没人不喜欢她。
遇到在忙的,她客套了几句识便相地退出来,遇到跟她一样无所事事的,她就待久一些,找几个聊得来的话题。如此三天,电视台上下,差不多都算认识了。
四月四日这一天,她大清早起来就眼皮直跳,俗话说左眼跳吉右眼跳灾,可她两只眼皮轮流跳,这算什么事?
忐忑不安地等到七点,爸妈这时候已经起床,爸应该下楼买好了早餐,妈一定洗好了茶具准备泡茶,她往家里打电话,意料之中遭到母亲的质问:“你什么时候去樟县的?今天才来告诉我!”
“一号,来得匆忙,我有交代少航……”
“不用拿他当挡箭牌,他到现在都没个影。”母亲语气不善。
池加好一愣,忙说:“他这几天也在外面出差,不过他说会赶回去的。”
黄修颖沉默了一会儿,幽幽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们没一个把扫墓的事放心上。”
“妈,我……”
“不用辩驳,你心里怎么想的,我跟你爸都清楚。”黄修颖冷哼了一声,又说,“你不就是不想去吗?直说!别拿工作当借口。”
池加好的火窜上来,“妈你真说对了,我还就是不想去了,有关少航去不就行了。”
“好……好好,有本事你以后都别回来!”
“啪”一声,黄修颖把电话挂了。
池加好气结,打关少航手机,谁知关机,估计还在飞机上。她无计可施,只能祈祷关少航快快回去,帮她熄灭母亲的心头火。
每每这种时候,她的心情就说不出的难受。母亲那把无明火,像在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