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寻芳-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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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墨对自己的定位还是蛮准确的哦,见利忘义,见风使舵。还有阿顼的转变。多情与无情,原就在一线之间。可看透世事的凉薄,到底是不是真凉薄,真世故?
明后天开始,这些很多亲不喜欢的这些国事赘述大约就告一段落了。下面会有墨与溶、墨与顼的对手戏,哎~~~~
韶华误,谁怜芳菲老(一)
去向萧彦谢恩时,萧彦摸着我的头,叹道:“你以为朕不知道你这孩子的心思么?给人害得惶惶不安,只恐别人再出卖你。放心吧,父皇便是真的一病不起,大行之前也必将你安排得好好的,总不让你再受委屈。”
我不觉潸然泪下。
到底是骨血相连的亲人,虽然我平时对这位至尊无上的父皇总有一份戒心,言谈都以口不应心的虚情假义居多,可他待我显然比待他收为嗣子的侄儿好多了。
再次出宫时,我几乎是觅遍全大梁的名医,一一亲自召见了,确认其真实本领,再领入宫中为萧彦诊治,与太医院众人商议着用药。
经过好几个月的精心诊治,到这一年的秋冬之际,萧彦终于恢复过来。
而我在他病中的表现也让他对我这个女儿的宠爱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因他病痊后身体大不如前,但凡大臣们有什么委决不下前来请示时,他常摇手不见,“让他们问安平公主去,议定了告诉朕一声。”
他如此行事,竟是由得我在朝中势力大涨。不论京内京外,军事国事,一切政令,皆出安平公主之门。
萧桢虽是太子,已全成摆设,除了表面的荣光,再无一人真正尊崇他,连东宫稍有逾越的用度,都须得先请示过安平公主。
大约眼见我的势力坐大,一些保守老臣开始不安,怕出现前朝女帝之事,居然议起了我的终身大事来,且介绍来的几个虽是名门高第,甚至是极有权势的军功世家,却都是京外的。
我对帝位毫无兴趣,但对暗地里算计我的人向来深恶痛绝。
萧彦接到奏表,却煞有其事地考虑起来。
这一日,我伴他用了午膳,叫人开了向阳的窗,搬了张大软榻,拉了萧彦一起晒太阳。
阳光甚是暖和,窗外的腊梅在融融的光线中散着芳郁的清香,连花瓣都格外地金黄灿烂,比起墙边砌下角落边的疏影横斜别具一番风味。
正懒洋洋想打盹时,萧彦将那奏表递了过来,“阿墨,瞧瞧这个。”
我随手一翻,笑道:“父皇盼着我赶快嫁出去么?”
萧彦摇头道:“你么……没嫁人可以一直在父皇身畔侍奉着,自然再好不过。可想你也老大不小了,这么拖着可如何是好?”
我厌恶道:“父皇,我想不想嫁人是一回事,是不是给人算计着嫁人又是另一回事。”
萧彦哪会不知那些大臣的打算,苦笑道:“这些人么,倒也好解决。可眼看你快到双十年华,换那些成亲早些的,地上乱跑的孩子都好几个了。难不成一辈子就这么一个人过着?”
我抱着膝坐到榻上,嘟着嘴道:“一个人过有什么不好?何必找个人来管束自己?”
“何必让人管束你?你如今是什么人?你是朕的女儿,是我们大梁的安平公主!你的驸马,自然应该听你的管束。”
“嘻嘻,难道娶驸马就是为了让我多个管束之人么?父皇,我那公主府可不小,内内外外可供我管束的人多着呢!也不在乎多一个可以管束的人吧?”
“你……你这傻丫头!”萧彦叹道,“像这样的冬日里,如果能多个暖床之人,不比你一个人孤衾冷寂好得多?日后如今父皇不在了,你也可以有个知心的人说说话,谈谈心,免得什么事都放在心里,把自己闷坏了。”
我懒懒道:“父皇,可我怎么知道,我这个所谓的知心人,会不会一转眼把我说的话当作武器,转过来对付我?”
萧彦笑道:“阿墨,你太多心了吧?若觉得旁人给你挑选的夫婿不好,你大可自己约些名门子弟到公主府做客,多谈谈好,确定了品行端正的,再慢慢考虑。”
我随口应了,打着呵欠半卧到榻上,只作想睡觉。
萧彦摇头叹道:“打理起朝政来已经蛮有模有样了,怎么平素还和小孩子一样?”
他这样说着时,早有司空见惯的宫女抱了衾被来,为我盖住。
回去后,我暗中查了哪些人想着把我嫁出京去,一声不吭地安排着,终于赶在过年之前,把那些老家伙逼得致仕的致仕,外放的外放,守边的守边,确保自己能安安心心过个年,不用担心谁将我嫁得远远的了。
但这事远没算完。
过了年,便是天临四年。
由于这些老家伙的提醒,顿时让萧彦记起,我确实早过了适婚年龄,该嫁人了。
我觉得他是把他那场大病恢复过来的精力,全用来张罗我的亲事了。
那年春天,萧彦一直说要提拔青年才俊,京内京外有些根基的未婚男子,多次被召入皇宫拜见皇上和安平公主,还几次在宫中设下筵席,令我为考官,考察他们才识武学。
我明知这不过是萧彦让他们展现本领的手段,只因是萧彦的旨意,不好违抗,只得硬着头皮让端木欢颜帮出了题,带了几个谋士在身边,留心帮着评选,心中却已厌烦得不行,更别提去欣赏这些用脂粉和锦绣堆出来的所谓名士了。
论武学,他们能敌得过拓跋顼?
论文采,他们能敌得过萧宝溶?
更别提他们清雅温润的气韵容貌,哪是一般人比得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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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华误,谁怜芳菲老(二)
这两个人是不是我的意中人且不说,能不能和我在一起也不说,可到底都曾是我最亲近的人。有这等珠玉在前,萧彦找来的人想我正眼瞧一下都不可能了。
临近夏天时,萧彦三年来头一次踏入了萧宝溶幽禁的颐怀院中,呆了近一个时辰才出来。
我听见这个消息,便觉得有些不妙,还没来得及打听他说了些什么,颐怀院的总管便传来话,说惠王请见安平公主。
我踏入萧宝溶在颐怀堂的书房时,由萧彦处调来的总管出乎意料地过来将我的侍女连同萧宝溶身畔的宫人一齐唤走,甚至关上了书房门,只留了我和萧宝溶二人在里面。
“阿墨,来了?”
萧宝溶正倚在书案上看书,见我来了才阖上书本,含笑招呼的口吻,一如当年在惠王府见着我时那般亲切温文。
三年的幽禁生活,并没有在萧宝溶身上脸上留下任何狼狈呆滞或哀凄微贱的痕迹。
他依旧一袭最爱穿的云过天青软袍,松松扣着衣带,半散着发,秀润的面庞质若冰雪,一颦一笑自然而然地流露着如隔云端般的出尘绝俗风姿,让人不由地心生艳羡,再也记不得,他其实是个连自由都已失去的亡国王公。
“三哥,近日过得还好么?”
我拿过他正在看的书,却是一本江南文士新近刊刻的诗集。
他书房中的书并不少,但他极是聪颖,看书速度也快,我生怕他书不够看,一直有叫人留心搜罗各类新编诗文,或抄或买了来送他。
萧宝溶微笑道:“我怎会不好?大约这天底下没一人有我这么逍遥自在无忧无虑的了。这新出的诗集也好,不少都是以往认得的朋友写的,瞧来进步不少。”
我笑道:“你闲着无事时,不是也作了不少的诗文?你整理出来,我叫人拿去刊刻,一定人人吟颂,个个赞叹。”
萧宝溶拉了我在跟前坐下,依旧笑着,却道:“阿墨,你嫌三哥活得太长了?”
我一时语塞。
诗词一道,旁征博引,明讽暗喻,最易被有心人寻出歧义来,扣上个图谋不轨的罪名。萧宝溶身份敏感,如今有我护着,只在颐怀堂写着消遣时光倒还不妨,若是当真刊刻出来,悲怀伤春被萧彦看作了对幽禁生活不满,那连他的幽禁生活也走到头了。
永远走到了头。
萧宝溶显然不愿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牵着我的手,将我细一打量,蹙眉道:“咦,阿墨,最近过得不好么?怎么比上次见你清减了许多?”
最近我给萧彦弄来的那些青年才俊弄得头疼得不行,连中午都常托辞不过来陪他,自然看望萧宝溶的频率也少了。算来,又有快两个月没和他见面了。
摸摸自己脸庞,倒还觉不出瘦来,只道:“哦,怕是夏天到了,天热,人就瘦了些吧?”
萧宝溶摇头道:“气色也不好呢!阿墨,三哥和你说,到你这年龄啊,该找个夫婿伴着了。夫妻之间,阴阳和合,也是一种很好的养生之道。”
原来萧彦纡尊降贵来找萧宝溶,竟是要他劝我成亲!
我吸一口凉气,由不得面红耳赤,苦笑道:“三哥啊,对你或许是吧!可我不喜欢。我只想着就做噩梦了。”
萧宝溶微一皱眉,迅捷又舒展过来,清亮的眸子探索般在我脸上转动,微笑道:“还真打算因噎废食了?丫头,别怕,那种事没那么难受。”
我到底不是当年什么都依赖着萧宝溶,连这种事也能张口向他询问的十六岁小丫头了。慌忙地别过脸,我低声道:“三哥,我知道不难受,可实在……恶心。拓跋轲弄脏了我,我不想再多一个人来弄脏我。”
“恶心……原来是这样!”萧宝溶苦笑,轻轻将我拉到了怀中,低声道:“为难我的阿墨了……那是……挺难受的。”
我便晓得只他懂得我。
那种身体连带心灵被污秽糟蹋的感觉,只有素有洁癖的萧宝溶才能理解。
自从那年除夕之后,我并没有和他单独相处过,同时也刻意地避着嫌,好久不曾和他这等亲密相偎了。
熟悉的杜蘅清气透衣而出,清冽而温暖,叫我不由舒一口气,默默环紧他的腰,低声道:“三哥,如今我的这日子,已经算是过得舒心了。我只要这样一辈子安安稳稳地活下去,同时也看着你平平安安地活下去,也就心满意足了。”
“可你的一生,不该这样。”
萧宝溶眼底迷离着一层薄雾,怅惘般望着窗棂透过的浅浅的光线。
我苦笑道:“我的一生不该这样,难道三哥的一生就该这样?三哥,这是命。你逃不了,我也逃不了。我现在唯一感到欣慰的,是我还能主宰自己的生活,我还能让三哥过得稍稍舒适一点。我们还能怎样呢?”
“三哥已经毁了,这辈子怎样,并不重要。”萧宝溶悠然地说着自己的境遇,仿若在说着午饭时不小心跌落了一只细瓷碗般不经意,“可你,你有更多的选择。你会觉得脏,无非是因为和你一起的男子不是你喜欢的人而已。你自己想象一下,如果那个男子,是你喜欢的拓跋顼,你还会觉得恶心吗?”
韶华误,谁怜芳菲老(三)
仿佛被人将心脏捏在手里狠狠揉搓着,我蓦地屏住呼吸,声音尖厉起来:“我不要想!我和他早已桥归桥,路归路,再见就是不死不散的仇敌,我为什么还要去想他?”
萧宝溶的胳膊一僵,却将我拥得更紧了些,许久,才心疼地说道:“好,好,三哥不提他,不提他……那么,你就想着,那男子是你别的亲近的人,还会觉得恶心么?”
他顿了顿,好一会儿,才垂下眸,柔和地望着我,轻声道:“比如,如果是三哥,你会觉得脏么?”
呼吸瞬间停顿,甚至好半响都回不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