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谈百物语-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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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能够久留的，过个几日城中该是秋日灯会的日子了，二位公子倒是可以瞧上一瞧，虽说比不得大城市里繁华热闹，却也算是我们城中的一年一度的盛事一件了。”
黑耀低头便看见清和一脸神往的样子，眼底笑意深了几分，拉着他的手往屋内走去。
这上房布置的确精致，饶是黑耀这般不甚在意身外之物的人，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屋内以大理石铺地，该是日日有人来整理的，光洁如新，几可照人；几盏烛台做成了飞凤衔珠的样式，各自放在房内四角；刷得粉白的墙俱以明光纸裱了，颇为整洁，又有一应清淡素色窗纱蒙了窗，雕梁画柱，精巧细致；屋内摆件也是造型古朴，胜在意境悠远而非颜色华丽。
清和瞧了也是喜欢，走至窗边，伸出手细细摩挲了一遍窗户上雕着的喜鹊登枝，然后微微使力将窗子推开，立刻有一股浓浓的桂花香气扑面而来；细看去，后院中一棵巨大的桂花树正繁花满枝，月色映衬下，鹅黄色的桂花遥看去犹如夜空中点点繁星一般，叫清和好不喜爱。
小二瞧着二人神色，知是喜欢这屋子了，用手里提着的大茶壶为桌上茶壶参了茶：“不知二位想何时用餐？”
“这时就送过来吧，”黑耀拿了几个小钱放到小二手中，“捡些清淡爽口的上就是了。”
“好嘞！”小二将钱放进腰间钱袋，满脸笑容地退出门去。
清和看够了桂花，回过头来，便瞧见黑耀已经坐在凳子上端了茶来喝，一时嘴馋起来，走过去也给自己倒了杯茶，正待要喝，却被黑耀拦下，用自己手里那杯换了清和手中的茶盏，道：“壶里的茶还烫着，先喝这杯 。”
清和应了一声，接过去小心地抿了一口，皱了皱鼻子，“有点苦。”
“是不如山泉甘冽，”黑耀点点头，又将身边的凳子拉开让他坐下，“不过你再回味一下，当有些回甘才是。”
清和抿了抿唇，的确有股清甜的味道慢慢从舌尖弥漫开来，满是赞叹地看向黑耀道：“黑耀好厉害，什么都知道！”
黑耀以手掩口咳了一声，决定不要告诉对方，自己已经提前研究了很久的人间风俗民情。
这时，小二将饭菜送了进来，清和立刻将目光投到了还在冒着热气的饭菜上，黑耀也庆幸地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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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客栈又差人送了浴桶及一并洗漱用具来，清和到卧房中解了衣裳，一下子闷到水里去，一旁的黑耀扭过头来，就只看见水里冒出一串细小的水泡，心里一惊，两步过去，将水里闷着的人一把捞了起来。
因被热气熏了，清和白皙的身子有些泛红，一双猫儿眼里泛着水汽，不解道：“黑耀，你做什么？”
黑耀看得有些失神，被他这一问唤回思绪，只笑道：“我以为你掉下去，淹着了。”
“才不会。”清和反手拉上他的手臂，“你也来泡一泡么，这水里好舒服。”
“我过会儿再泡，先替你擦擦身子。”
黑耀轻轻挣开他的手，绕到清和身后，从一旁架子上取了帕子擦着他的后背。清和老老实实地趴在桶沿上，他今日闹腾了一天，这株才化形的兰草此刻已是疲惫至极，不过稍微闭了闭眼睛，竟就沉睡了过去。
黑耀替他擦完了背，察觉面前的人似乎睡了，试探地唤了两声名字，便发觉小家伙是真的睡熟了。
黑耀没再唤他，起身拿了一块干净柔软的大布巾摊在床上，这才小心翼翼地将人从水里抱出来，触手温软，他一面觉得少年肌肤细腻非常，一面又觉得清和未免太轻了些，日后得好好养着才行。
他把清和轻轻放在床上，拿了吸水棉布替他擦去一身水珠，清和离了水觉得有些冷，不自觉地往黑耀身上蹭过来，黑耀低低地笑了一声，将他抱在怀里，低头蹭了蹭他的发丝，如同往日在山中一般，动作熟稔，眼中含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宠溺温柔。
忽地，黑耀动作一顿，微微侧了侧身子，眼角余光扫过半开半闭的窗户，声音虽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什么东西，滚。”
做工精巧的木窗吱呀响了一声，似是被夜风吹过，而后再无动静。
黑耀冷笑一声，默念口诀，在屋子四周布下一层结界，这才慢慢地松手，将清和放在床上，又拉过棉被为他盖上，这才起身自去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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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刚微亮，黑耀便睁开眼，平日里这个时辰，他已在山中捕食了。
不过才动了动手臂，便引来身边人不满意地闷声哼哼，他扭头看去，清和躺在他怀里，正睡得酣甜。
不忍惊醒他，又不知道起这么早做什么，黑耀索性专注地借着晨曦看着眼前的少年。
嗯，还在咂嘴，是梦到什么好吃的了？黑耀嘴角弯了弯，伸出手去轻轻戳了戳面前粉嫩的唇。
清和仍在梦中，正梦到黑耀递给他一个小糖人，就觉得嘴边有什么东西，立刻张开嘴，啊呜一口把那个东西含在了嘴中。
黑耀一怔，温软湿润的触感让他只觉得那根手指都要化掉了一般，微微颤抖着将手收了回来，他发觉自己此刻的心跳似乎都有些异常，强作镇定念了几遍清心诀，这才慢慢平复了狂跳不已的心脏。
沉睡的少年犹自酣梦，并不知道身边的人心里正天人交战，黑耀却是心跳如雷，却又想不通自己为何这么紧张，索性闭了眼陪着清和一道睡去，竟也朦朦胧胧地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清和（伸手指前方）：黑耀，前面那堆人围着那个高楼在做什么？
黑耀（转身拿出一本《妖怪人间生活手册》，翻了翻）：那是抛绣球招亲，等下楼上那个女的会抛个绣球下来。
清和（双眼放光）：真的抛了！黑耀好棒！
黑耀（将手册扔到一边，微笑）：没什么。
☆、第 13 章
清和自梦中醒来，便见黑耀已经在一旁的桌子边坐下了，天色已是大亮；他有些不好意思，这倒是他第一次起这么晚……化形之前可是山洞外鸟儿叫一声他就醒了。
黑耀见他脸色微微泛红，怕是房内闭了一夜的窗子给闷的，于是起身将西侧的窗子开了，目光扫过院中那株桂花树时，眼中闪过一丝戏谑，却没有言语，而是转身走回了床边。
清和起身拿了挂在床侧架子上的衣衫穿上，黑耀伸手拿了一旁的玉带替他系在腰间，清和瞧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很容易便将那带子系好，也学着他的模样伸出手将黑耀腰间银灰带子解了，照着他的样子系上同样的结，然后抬起头看向黑耀，眼中一片得色。
黑耀嘴角泛起浅浅笑意：“唔，清和很厉害。”
清和点点头，带着满意的微笑去拿了帕子洗漱，黑耀便倚在门边，负手而立，不时瞧一眼院中开得正盛的桂花，眼底滑过一丝说不清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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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和收拾停当，便拉着黑耀去了前院，两人到了大堂坐下，招呼小二上了些早点，正待开吃，却被一阵吵闹声打断。
二人循声望去，原来是几个青年在与掌柜争执，那几人质问掌柜的既有上房为何不为他们准备，反而要他们离开。
那几人均是一身墨蓝劲装，腰间悬着佩剑，像是某个门派的弟子，有些武功。
掌柜的已是满脸通红，却也不争辩，反而不住地朝着几人道歉，让他们另寻住处。
“你这掌柜好生不讲道理！”其中一个眉目凌厉的青年一拍柜台，冷声道：“你先与我几人说有房，如今我们押金也付了，行李都准备搬进去，为何此刻忽然叫我们出去？！”
掌柜的叹了口气：“那押金我可尽数退换，方才是小的忘了一事……那间屋子却是不能住的，如今小店客满，还请诸位另寻去处吧！”
他低眉顺眼，语气却是坚决，倒是决计不肯让那几人住店了。
一旁的小二也上前劝解道：“几位还是另寻客栈吧，那屋子是真不能住人。”
又有一名青年温声道：“掌柜的到底有何难处，还请明言，我等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是我师兄弟几人已问过了其他客栈，均是客满，才不得不非在此处住下。”
那眉目凌厉的青年又道：“你这难不成是个黑店，才怕我们住下？”
掌柜苦笑一声，“侠士哪里话，我这客栈开了这么多年，从不曾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
“那究竟为何……”
青年话语未尽，忽然被一旁前来吃饭的食客打断，他看向掌柜的道：“陈掌柜，莫不是那东西又快出来了？”
陈掌柜脸色一僵，却是点头默认。
几名青年见状，立刻问道：“什么东西？”
陈掌柜摇了摇头道：“几位本是外乡人，这事……唉！”
他叹了口气，皱着眉道：“不知为何，每到中秋前后，这天字一号房半夜里就会传来异响，其声凄惨，状若鬼哭，吓坏了好几拨客人，却又从来没出过什么灾祸，道长来看，只说是地神因着中秋之故思念家人，故而这房间中秋是不住人的，以免吓坏了无辜旁人……”
清和听到这里有些好笑，拿了个小包子塞进嘴里，看向黑耀道：“地神爷爷也有思乡的时候么？”
黑耀淡淡一笑，“说不一定。”
那一头的几名青年却是被掌柜一番话激起性子，“既然没有血光之灾，我等自住了去，谁怕他两声鬼哭不成？”
掌柜的苦着脸，这几人似乎铁了心一般，叫他好生为难。
其中那温声青年想了想，朝掌柜的道：“掌柜的，在下一行也是有些功夫的，如今您也说了，只是几声鬼哭罢了，我们并不介意，还请掌柜的行个方便，若有事情，我等自行承担便是。”
陈掌柜深深看了几人一眼，长叹一声：“也罢，几位请吧。”
黑耀将那情景瞧得分明，此刻冷冷道：“凡夫俗子，也敢这般狂傲。”
清和倒是在一旁托着下巴道：“天字一号房……似乎就在我们那屋子旁边呢。”
黑耀点了点头，又道：“倒是不妨碍我们的。”
清和应了一声，忽然又看向黑耀道：“那人说，那几个都是他的师兄弟。”
黑耀看着他，眼中有些不解，这有什么奇怪的不成？
“黑耀昨日同小二哥说，你是我的哥哥呀。”清和眯着眼笑了笑，“我们比那些个‘师兄弟’要亲对不对？我知道，‘兄弟’同‘师兄弟’不一样的！”
原来是这个。黑耀失笑，伸手拭去他嘴角一点点心屑，“自然，纵然没有那所谓的‘兄弟’之称，我们也比他们亲。”
“嗯~”清和满意地点点头，拿起手边一块碧绿色的糕点放到黑耀嘴边，“给你吃。”
黑耀自然不会拒绝，张嘴咬了一口，绿豆沙的点心甜味清淡，倒是恰好，他弯了弯眼睛，眼底有些笑意，不能再被隐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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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早饭，二人自然是在这城中闲逛，沿着青石板街走了一会儿，便是这城中最大的花市，还未走进去，二人便闻到一阵浓郁的香气。
对视一眼，黑耀轻易便发现清和眼中的惊喜，便与他一同走进了花市。
正是中秋前后，花市中桂花居多，桂花花朵虽小，香气却是浓郁，不过米粒大小的花朵如碎金半落于枝头，还有少见的白桂，花朵洁白，密密匝匝地堆在枝头，竟有些落雪飞絮的模样，叫人看得痴了。
清和本是兰花化身而成，此刻在这花市中被重重叠叠的花枝包围，自然觉得格外惬意，不自觉地挣脱了黑耀牵着他的手，自己跑向花市中最大的一株桂花树去看花。
黑耀怔怔地看着笑着踮起脚尖去碰那最高一枝桂花的清和，心忽地一沉，竟觉得对方似乎这么挣开他的手，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一般。
自己细心照顾了这么多年的宝贝，怎么能不在自己身边？！
不知名的愤怒与恐慌一瞬间席卷了他，这时清和却扭过头来朝他笑道：“黑耀，我觉得还是院子里那株桂花更高一些呢。”
掩在袖中的右手不自觉地捏成了拳，黑耀淡淡道：“院中那株想来是多年老树了，自然更壮更高些。”
清和应了一声，又走回来拉着他的手往前走去，还不忘念叨：“你怎么就站在那里，也不走动，这可怎么逛。”
黑耀神色略有松动，反手与少年纤细的手指十指相扣，随口道：“看花看得痴了，倒忘了走动。”
清和脚下一顿，看向黑耀，见他嘴角竟隐隐带笑，又扭头看了看四周，皆是一派争奇斗艳，秋色正好的样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睁大眼睛道：“黑耀喜欢？”
“的确很喜欢。”黑耀扭头看他，觉得清和神色竟有些恍然，有些奇怪，还未开口询问，便听得清和惴惴不安地看向自己：“黑耀喜欢就算了……不要种它们好不好？”
“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