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尤尤短篇小说集-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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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拍拍我的肩膀，说：“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啊！你要好好上进，别让你祖姥姥到了那边儿还替你操心啊……”
我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心道：我祖姥姥当然死了。
回到家，我决定不睡，我不睡看你还怎么进入我的梦里！
哼！
我开着灯，从褥子底下翻出一本破得掉渣的红色小说，这个小说其实我看了很多遍都没有看懂，名字叫做《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我只看明白这不是一部炼钢的书，除此以外，一片迷茫，书里有些名字很长很莫名其妙，看到对话的时候，我常常得翻到前面去回顾人物名称。
今天晚上，我发誓一定要把这本书看懂。
看着看着，我又睡着了。
我知道我睡着了。
我知道我在做梦。
我对自己说，既然做梦就做到天亮吧，恶梦也要做到天亮，起码不必受梦醒后清晰而恐惧的煎熬。
梦里我一直在做梦，没有什么内容，就是梦到我在做梦，然后叮嘱自己不要醒。
可是我还是万劫不复地醒了，不可阻挡地醒了，千刀万刮地醒了。
那童声又隐隐传来：
一个丁老头，
借了我俩煤球，
我说三天还，
他说四天还，
去你妈的蛋！
三天就三天！
你妈的！老子豁出去了，与其这么折磨死，还不如一刀来个痛快！
我腾地坐起来，猛地把门打开，房间的光映出去，光线以外是一片黑暗，那童声正是从那漫无边际地黑暗中飘过来。
9。
我满头大汗从床上坐起来，原来刚才一切都是梦，都是梦……
梦里套着梦的连环梦，比村里庙会上套圈的游戏还复杂，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一阵冷风扑面而来，我这才发现房门打开着，垃圾筒里嘴歪眼斜的女人嘴歪眼斜地站在门口，灯光映着她的脸惨白惨白的，她咧开嘴，笑：“一个丁老头，借了我俩煤球……”
声音并不是梦里的童声，却比那童声更让人胆寒。
早知道应该换个结实点的门了，我懊恼不已。
她边喃喃着儿歌，边伸出手，向我走来。
我尖叫一声，顺手从枕边拿起一把铅笔刀刀片（那本来是我捡来扣脚指甲用的），以在飞标广告公司炼就的飞标姿势，稳而准地甩向她的脑门。
百步穿杨，百发百中！
小刀偏了，不过偏得正好，正中她的太阳穴，她摇晃了一下，从伸出的手里掉出一个打火机，那正是我晚上丢在丁老头那里的打火机。
她倒下去的那一刻，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我扑过来，吃力地说了八个字：“求你继续给他烧纸……”
说完便倒在我的身上，我足足保持惊愕姿势一个钟头，才回过神儿来。
我杀人了！
我竟然杀人了！
我怎么就杀了人了呢！！！！
怎么办？村里死了人都埋了。她怎么办？埋了？
可是我没有铁锨啊，这是个很现实的难题。
我想了想，也顾不得害怕，从门外搬了一块石头，绑在了她的身上，然后把她仍在了旁边n久没人清理的厕所的粪池里。
我无心再在城里呆下去，决定第二天就回老家。
回去之前，我只想再看一眼筋道的老板娘，在我最无助的那一刻，她给我了有着牛肉汤味道的温暖的怀抱。
老板娘看着一夜憔悴的我，没有说什么，她可能觉得我是因为祖奶奶去世伤心过度吧？
吃完了板面，我鬼使神差地走到丁老头跟前。
“谁擦谁就死！”真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
它让我成了杀人犯，让我与我的广告人梦想失之交臂，让我诗意生活一去不复返！
谁擦谁就死？
奶奶的！我疯了似的脱下外套，在那个丁老头上狠命地擦起来。
旁边一个老奶奶颤悠悠走过来拉住我，说：“小伙子，别白费力气了！我大前天刚用水把擦干净，就又被那个疯女人画上啦！”
我错愕，“啊？”
“唉！”老奶奶叹口气，说道：“那个女人也可怜，本来是进城当保姆，前几年被主人家强奸有了小孩，被赶出来后一直带着孩子在城里流浪，帮人家在墙上贴小广告。几个月前，她在贴小广告，她儿子在这个墙上画丁老头，不想发生了一起严重的追尾车祸，那车就从那……”老奶奶比划着，“从那、那――直接撞过来，孩子就这么一声不吭地没了，本来是小保姆，又是贴小广告的，孩子又没户口，所以这事儿也没人管……那女人后来也疯了……”
我错愕地站在那里，想起百发百中，想起她伸着的手里掉出的打火机，想起她临死前的话……
【后继】
我搬了家，那个丁老头依旧还会来我的梦里看我，不过我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害怕了，我觉得我们几乎成了朋友。
在红军长征纪念活动结束后，我以跳楼的方式从以前的老板手里要回了些工钱，继续在这个城市里发小广告，我依然是圈里最优秀最敬业的小广告张贴员。
除此以外，我还有两个业余爱好，一个是吃板面加两个鸡蛋，另外一个，就是画丁老头。
每每那面墙上的丁老头被人擦去后，我就重新画一次。
画完后，还会工整地在下面写道：
谁擦谁就死！
【完】
屎诗
【1】
记得那天，我还是一块天真烂漫的刚出炉的蛋糕，翘着鲜红欲滴的樱桃嘴和兄弟姐妹们讨论被吃掉后会经历怎样的轮回，我清晰地记得巧克力冰激凌蛋糕大哥说：　“蛋糕的衰老是可怕的，每个蛋糕的前面，都摆着一个倒计时的小时钟，从240开始倒数，每一分钟数一下，如果到了零，那么这块蛋糕就会被扔进垃圾筒。而如果被客人买走吃掉，那就会上天堂，变成点心天使，并在人间传递爱情。”
当时很多蛋糕都对巧克力冰激凌的话坚信不移。我们当中没有人见过垃圾筒，但那一定是一个像地狱一样的地方。
所以，大家都渴望被吃掉，把自己最美味地一面展示给人类，只要一有客人走近，大家都争先恐后地挤眉弄眼，释放出自己的味道，卖力勾引客人。
终于，一个男孩干净的手指指了指我，说：“就要这个了。”
我雀跃着跟同伴们告别，告诉他们，我马上就要变成天使了，我还大言不惭地说，等我成了点心天使，我一定罩你们，保佑你们早点被吃掉。
我身边的时钟木然地望着我，眼睛里闪过一丝嘲弄。
很快，我被拿到操作台，男孩悄悄递给蛋糕师一个银色的圈圈，蛋糕师点点头，把那个圈圈塞进我的身体，随即又在外面图了一层雪白的奶油，做为掩护。
最后，我被放进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被同时放进盒子的还有一张卡片，卡片上是一个女孩美丽的画像，画像上还勾着一个红红的心，和我的樱桃小嘴一样红。
卡片笑着，说：“这个男孩马上就要向卡片上的女孩求婚了。”
“什么是求婚？”我问。
卡片有些鄙夷地看了我一眼，：“连求婚都不知道？求婚就是这个男孩要把一个金属圈圈套在女孩的手指上。”
我想起男孩在买我的时候那个幸福的表情，以及在我身体里的圈圈，顿时觉得自己使命重大，更进一步坚信在完成了这个使命以后，我就更有资格成为点心天使了。
成为点心天使，是我最大的梦想。
【2】
命运有时候很顽皮，她把存活于世界上的所有的生灵，都当作玩具。
我想那天，命运一定心情不好。
当我和男孩坐在咖啡厅里，同样用期待的眼神望着女孩一点一点地把我送入口中的时候，我们无比激动，无比兴奋，无比幸福。
我兴奋着我的梦想，他兴奋着他的爱情。
终于，女孩吃完了我。
紧接着是失望，我失望女孩的胃里竟然如此湿热、拥挤甚至有些恶心，而男孩就更加失望了，他大叫着：“天哪，你……把戒指吃了！白金戒指啊！”
我听到女孩的心扑腾了一下，接着女孩说：“没有吃到戒指啊，你在蛋糕里放戒指了吗？”
男孩叫着：“就在蛋糕里！”
女孩叹口气，“有戒指我会吃不出来吗？其实我并不在乎有没有戒指，没有戒指，我一样可以嫁给你，可是，你不应该骗我！”
“真的有戒指啊！”我听到男孩拉开座椅的声音，“一定是被蛋糕店的人私吞了，我找他们去！”
匆匆的脚步声远去，我听到女孩叹口气。
我想告诉他们，戒指在我这里，我亲眼看到那戒指滑溜溜地和我一起溜过女孩的口腔。
我懊恼地想，但愿这不会影响我变成点心天使，但愿！
我和戒指继续在女孩的消化系统里旅行，我听到他们电话争吵的声音。
终于，女孩哭着说：“分手吧！分手吧！”
那一刻，随着一声不大不小的声音，我和戒指从女孩的身体里溜了出来，那枚戒指，依然牢牢地藏在我的身体里，我想，我一定会把戒指还给她，完成我的使命。
3】
有时候，轮回是可笑的。
可笑到想哭的地步。
我变成了一个屎，无论我怎样抵抗、怎样不愿意承认，我终于还是变成了一个屎，我想我之所以没有变成天使，就是因为那枚戒指，那枚至今还镶嵌在我身体里的戒指。
每当我坐在屎的咖啡厅里，跟其他屎诉说我迟早有一点会变成点心天使的时候，每个屎都对我报以大声地嘲笑，屎就是屎，永远也不会变成天使，更不要奢望是“点心”天使了。
点心可以变成屎，而屎永远没有办法变成点心。
甚至连一直很疼我的屎壳郎大叔也说：“孩子，认命吧，你就是一个屎。安于命运，做一个踏踏实实的屎吧。”
可是，我跟别的屎不一样啊，我身体里有戒指，一枚代表着美丽爱情的戒指，那枚戒指，是我通向天堂的钥匙，我坚信只要我把戒指交到女孩手里，让女孩和男孩和好如初，我会变成天使的，一定会的。
因了这枚戒指，我不能和其他屎一样安于天命，不能和其他屎一样庸庸碌碌，不能和其他屎一样醉生梦死，我不能放弃梦想和希望，我得努力，为了我的天使梦想而努力。
我的屎朋友尼采望着我，眼神中透满了同情，他说：“你会习惯你是一个屎这个事实的。”
据说尼采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屎，因为他前身是一本哲学书，那个看哲学书看疯了的男人把一本尼采的书放进了嘴里，于是屎尼采就诞生了。
尼采是一个有思想的屎，虽然他也不赞成我立志成为天使的梦想，但是每每其他的屎嘲笑我的时候，他总是很哲学地说：“他沉沦，他跌倒。你们一再嘲笑，须知，他跌倒在高于你们的上方。”
然后，他转身便对我深沉地说：“上帝是虚构的，天使更是子乌虚有的！”
虽然我不明白他的话，但我知道他也不相信，总有一天，我会变成天使。
【4】
白天，我和其他的屎一样，每天排着队到屎壳郎大叔那里修补身体，然后再到黄色而浑浊的屎水里泡一下，泡完了找个有阳光漏进屎区的地方，晒太阳。就如同人类一日三餐一样，这三件事，是每个屎每天必需做的事情。
晚上，我就呆在自己的房间里，思索着如何实现自己的梦想。
每天都有新的屎加入进来，每天也都有屎离开这个屎区，到别的地方去流浪，但我始终没有离开这里，因为这里将是我完成梦想的地方，将是我变成天使的地方。
只是，我还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该怎么把这个戒指还给她，该怎么变成一个点心天使。
每当我想到“点心天使”四个字，都会彻骨地心痛，没有人知道，在这个潮湿阴暗地屎区，有一个，梦想成为点心天使的屎。
天啊，连我自己都觉得这实在太可笑了！
直到有一天，我遇见了麦克。
【5】
麦克是一个见识多广的屎，据说他的主人是个旅行家，带着他从很远的一个叫做美国的地方坐飞机来到这里。
麦克来到这里后，就开始了他的旅行和流浪生活，他到过很多地方，高级餐厅的屎区、红灯区的屎区、大使馆的屎区以及很多我没有听说过的屎区。
麦克口中的世界是那么多姿多彩，但更重要的是，他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屎，他不但没有嘲笑我的梦想，还答应帮我完成我的梦想。
麦克激动地说：“我终于见到了一个有梦想的屎！”
认识麦克的日子是激情四射的。
他带着我四处搜寻屎区里不溶于水的材料，他说这是帮助我完成梦想的最佳方式，他说，把她家里的下水道堵了，把戒指放到显眼的地方！
这个创意太伟大了，我想这个世界上了，除了像麦克这样聪明的屎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屎会想到这么妙的办法了，这是屎引起人类注意的唯一的方式。
屎区里的每个屎都观望着，有的屎摇头，说，就算这样，我也不会变成天使，也有的屎开始动摇和羡慕，毕竟能够从屎变成天使，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情。
尼采则一直跟在我们后面，记录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说我和麦克无论成功与否，都将成为屎史上的一篇屎诗。
终于，我和麦克成功地把女孩家里的下水道堵了。
屎壳郎大叔把戒指从我的身体里取出来，银白色的戒指已经在我的屎躯里变成了褐红色。取出来那一刻，我觉得身体里一空，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