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星冷月寒霜-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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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定了定神,觉得除脑间仍然有点眩晕外,全身上下无甚异状,遂缓缓睁开双目。
才一睁眼,狄小珊便觉恶心,险些儿把胃中一些剩余之物吐了出来。
牛化南似乎死得意外,不肯瞑目,只剩上半截的身躯,仍瞪着两只牛眼,倒在三尺以外,对狄小珊狠狠注视。
这种死人瞪眼的情况,只能说有点恐怖,并不见得有多么恶心!
使狄小珊恶心得想吐的是牛化南的下半截尸身,因为狄小珊晕绝之前的一剑横扫,是扫中牛化南的胸部,把上下尸身分得不甚平均,肝肠脏腑等大半全留在多一点的下半截尸身之内!
如今,这些东西差不多都从腹腔中流了出来,狼藉满地,其中还有不少奇毒的蛇虫在吮吸嚼食,这种情状,叫人看得怎不恶心?
狄小珊作了两个干呕以后,身上突然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颤!
她不是余毒犹存,身体有甚不适,而是想起这些奇毒蛇虫,显然均非善类,它们为什么只在大尝牛化南的心肝异味,却不来滋扰侵袭晕绝中的自己,享受一番比死人心肝脏腑更新鲜的生人血肉。。
狄小珊越想越觉心寒,额间沁出冷汗,再向周围仔细注目!
这次看清楚后,才知那些奇毒蛇虫为何对自己特别客气,不曾先尝。
就在她晕绝仆地之处的尺许之外,便有三条躯体不算太大,但一看便知均具奇毒的四五尺长的蛇儿。。
一条是全身血红的“火赤练”,一条是全身黑黄相间的“金脚带”,另一条便是极为罕见、头形如铲的身躯扁平的怪蛇!
不过,这三条蛇儿如今已全身直挺挺的僵在地上,毫无生意!
在蛇尸之旁还有一些朱红碎片!
狄小珊细看几眼,才看出那是赤红玉瓶的碎片,这才明白由于血腥气息引来不少奇毒蛇虫,但向自己侵袭的三条蛇儿却特别倒霉,竟被自己无意中落地毁碎的瓶中毒香毒死!
狄小珊惊定之后,赶紧跃起身形,但她人才跃起,二三十丈以外厉嗥连声,有三四头恶狼好似吓得心胆欲裂地奔窜四散。
狄小珊又迷惑了,心想这些恶狼是最凶残的野兽,它们绝不认识碎瓶中藏有毒香,怎会只作远观,不作近袭,对自己这等客气?。。
蓦然间,她明白了!
狄小珊觉得手中握有东西,那就是夺自牛化南、自己晕而未弃、把牛化南分尸后仍然紧紧握在掌中的那柄红光风雷短剑!。。她认为那些狼群比蛇儿聪明,它们定是畏惧剑光,才不敢侵袭自己。
一切都成过去,一切都已明了,但狄小珊仍不肯离开这血腥满地之处—
—她还有事情要作。
首先,剑光微掣,声幻风雷,仍在牛南心肝肠肺间大快朵颐的那些奇毒蛇虫便告纷纷了帐!
然后,她削断一段细长树枝,持在手中,对牛化南的遗尸加以拨弄。
她在身遭奇险之下,仍极关怀马二凭,想在牛化南遗尸身上找寻那瓶“灵石仙乳万载空青”,留备马二凭复明之用。
可惜,这桩心愿成空!
狄小珊找遍牛化南的遗尸,也未见着第二只玉瓶的丝毫踪影!
她不明白牛化南为何把侯四剁去手足,那样残忍,仍未夺得“灵石仙乳万载空青”?抑或在自己追上他之前,业已被别人捡了现成便宜?
一面揣测,一面动手挖坑,替牛化南料理身后,埋葬他两截残尸。
狄小珊掘地之际,试出那柄短剑削石如粉,锋芒之利,实为生平罕见,剑柄并镌有“赤阳”两个古篆,却不知是何来历?
埋完残尸,狄小珊又复练剑。
她不单一遍又一遍,把偷学自牛化南那四招剑法练得精熟,并索性烧枝代笔,把精微处细细画出,留个图解。
狄小珊认为这四招剑法旷古绝今,太以奥妙,只可惜后两招似有残缺,未窥全豹,才绘留精微,避免万一遗忘,他日若有机缘,或可苦心研补,必为剑术一道大放异彩。。
狄小珊不改原意,她因如今距离五五端阳,在时间方面尚有余裕,遂缓缓前往西昆仑星宿海。
途中,除了尽力打听有关马二凭与萧冷月的讯息之外,便是练剑!
练灰衣老尼所传三招,以及偷学自牛化南的四式剑术绝学。
机缘凑巧之下,狄小珊并倚仗红光风雷的“赤阳”短剑的锋芒斩了一条危害民生的孽蛟,得了两粒辟水蛟珠,并剥了蛟皮,请了巧匠,为“赤阳”
短剑配制了一具适当的剑鞘。
果然,熟能生巧,她闲中无事,朝夕苦练之下,不单尽得偷学自牛化南那两招剑法的精微,并渐渐能与灰衣老尼所传的三式剑招配合,益发加强威力!
只可惜对于后两招虽也略有心得,总觉未窥堂奥,变化难入神境,有点怏怏若失之感!
且让她去慢慢领略,细细参详吧,故事暂时脱离沿途练剑的“寒霜公主”
和天山寻人的“冷月仙娃”,回到央请玉清师太带他雁荡参师、想求心如神尼教他“大罗十三剑”中最后三式的“孤星俊客”身上。
雁荡远在浙东,马二凭在学完“大罗十三剑”后,再赴西昆仑,简直等于是横穿整个中国版图,路程实在太远!
还算好,马二凭虽然不怯数万里长途,却不需要跑那么远的路儿。
东行未出陕西境内,便机会极为凑巧地遇到一位须发俱白、精神极为矍烁、背部微驼的葛衣老人。
相逢之处是在一座小峰之下,玉清师太人在峰腰,偶然瞥见峰下驰过葛衣老人的微驼背影,便试探性的提气传声叫道:“是尹师叔么?。。”
葛衣老人闻声止步,才一扬头,玉清师太已拉着马二凭从十来丈高处点壁飞纵而落。
马二凭虽然双目不能见物,但一听玉清师太高呼“尹师叔”,遂在随同玉清师太向峰下纵落之际,低声问道:“师姊遇见谁了?是天台大侠‘双绝神驼’尹一超么?”
玉清师太道:“不错,此老与我恩师交情极厚,又以酒量、医道被称‘双绝’,既然途中巧遇,我想请他试为其难,能不能对你双目失明之事有点帮助?”
马二凭苦笑道:“师姊,小弟掷碎玉瓶之际,便已表示暂时尚不愿。。”
玉清师太不等马二凭再往下说,便重重地哼了一声,接口说道:“马师弟不要胡闹。此心能静与否,只在灵台净澈,不在双目明或不明!如今‘寒霜、冷月’均已不在眼前,你这‘孤星’大可暂遏情愁,力图上进。。”
说话至此,人已双双飞落崖下,使那位“双绝神驼”尹一超听得诧然笑道:“玉清师侄,想不到我们会在此处相逢!你说甚‘孤星、冷月、寒霜’,这三位当世武林的后起秀彦都是我老驼子十分景仰,而均缘悭一面,尚未识荆的呢!”
玉清师太礼貌十分周到,先问了尹师叔金安,然后便指着马二凭,向尹一超含笑说道:“眼前便有荆州在,此是武林第一星。。”
语音顿处,又向马二凭道:“马师弟,眼前这位尹一超尹老人家,便是你所景仰已久的‘双绝神驼’天台大侠!。。”
马二凭肃立恭身,一抱双拳道:“武林末学马二凭拜见尹老前辈。。”
尹一超一面含笑还礼,一面向玉清师太发话,微带诧色问道:“幸会!
幸会!‘孤星俊客’果然标致出尘!但玉清贤侄怎会对马老弟称为师弟的呢?”
玉清师太恭身答道:“启禀尹师叔,马师弟是一身综儒、释、道三家绝艺的‘天痴遁客’门下,而天痴前辈又与家师乃是莫逆。。”
话方至此,尹一超已发出一阵“哈哈”大笑,接口说道:“既然如此,马老弟莫怪我托大点了,因为我与令师昔年曾经在天台山中共倾佳酿,大醉三日!”
马二凭闻言,遂立即改口,叫了一声“师伯”,却被尹一超立刻截断话头说道:“老驼子虽然两鬓如霜,但令师若未成道,仍比我大了两岁,故而‘师伯’之称不敢当,马老弟也和玉清贤侄一样,叫我‘尹师叔’吧!”
马二凭刚在唯唯,尹一超又复笑道:“根据江湖传言,‘孤星俊客’不单绝艺无双,连风神品貌也高华罕匹,怎的马贤侄与我答话之间始终双目紧闭,连适才下峰的行动也似需玉清贤侄指引带领。。”
话方至此,玉清师太已微喟一声,目注尹一超,苦笑接道:“魑魅恶毒,含血喷人,我马师弟双目受了重伤,暂难视物!但天不绝人,竟在此巧遇尹师叔,你老人家的‘双绝’之中有一绝便是医道,定可大施妙手,令马师弟重见光明的了!”
尹一超皱眉道:“来来,马贤侄,我先为你诊诊脉象,看看伤处,玉清贤侄再把当时情况细说我听,方知能否为力?。。”
马二凭一路行来,也觉双目失明,多有不便,遂应声走过,让尹一超为他细看伤势,并诊察脉象!
玉清师太则把此事发生的经过,不厌其详地向尹一超细说一遍。
尹一超听得不胜感慨,一面为马二凭诊脉,一面点头说道:“这就是祸淫福善,冥冥中天道仍存,马贤侄在蟠冢山口把那只玉瓶掷碎得好,你双目之伤已极严重,倘若不慎将瓶中毒汁当作‘灵石仙乳万载空青’,再来个伤上加伤,则复明之望就太以渺茫了!”
玉清师太喜道:“听尹师叔这样说法,我马师弟双目复明、重见天日之事,有希望了。。”
尹一超笑道:“有望虽然有望,但非我独力可为,我还要找个比我更高明的岐黄妙手一同为力。”
玉清师太说道:“尹师叔医道之精业已称绝,居然还有比你更高明的。。”
一语未毕,尹一超便接口笑道:“怎么没有?此人的名号,玉清贤侄适才业已提过了呢!”
玉清师太恍然道:“莫非就是‘瞽目神医白杖翁’白天朴白老人家?。。”
尹一超道:“不错,就是老瞎子,虽然‘灵石仙乳万载空青’业已失去,但在我与白老瞎子联手尽力之下,至少也可使马贤侄恢复一半视力,慢慢再徐图完全如旧!”
玉清师太心中狂喜,向马二凭笑道:“马师弟,尹师叔这样说法,我们只好暂缓雁荡之行,先走趟龙驹寨的黄家庄了。”
尹一超说道:“两位贤侄为何要远赴雁荡?”
玉清师太遂把马二凭凛于西昆仑论剑大会上群魔之势太强,请自己带他雁荡参师,求教“大罗十三剑”中最后三招之意,向尹一超说了一遍。
尹一超此时已为马二凭诊完脉象,听得为之抚掌狂笑说道:“妙极,妙极,这又是一桩巧事,我们若不相逢,你们数千里长途的浙东之行就跑得太冤枉了!”
玉清师太惊诧道:“尹师叔此话怎讲?莫非我恩师业已不再坐关,离开雁荡。。”
尹一超点头接口道:“你师傅似乎功行已满,在红尘浊世中不会有勾留太久,遂行走江湖,修积最后的外功,并到处找你,有事交代。”
玉清师太“哎呀”一声道:“糟糕,红尘莽莽,四海茫茫。。”
尹一超笑道:“你们佛家弟子最讲究一个‘缘’字,缘至天涯相见,缘去对面难逢,玉清贤侄又何必如此急相。。”
玉清师太合掌当胸,刚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尹一超又复笑道:“即以白天朴老瞎子而论,你们可知他如今业已不在龙驹寨的黄家庄了么?”
马二凭哦了一声,抱拳问道:“请教尹师叔,白老人家如今何在?难道黄家庄上又生祸变不成?”
尹一超道:“马贤侄放心,不是黄家庄有甚祸变,只是白老瞎子对你太以关心,并认为自己虽是业已残废之身,在这江湖大劫即届之际,也不应独善其身,隐居避世,而应该以他一身所学,不辞艰险,行医江湖,甚至于参与西昆仑论剑大会,期为正派群侠稍挽劫数!”
马二凭点头道:“白老人家此意当然是极可敬佩的医家恻隐之心,但尹师叔却是如何知晓,莫非你们两位盖代神医业已见过面了?”
尹一超摇头道:“我们有多年未见,是闻得有位与双方相识的友好传言,才约定在三数十里外的一座古塔之中相会。”
玉清师太道:“这样说来,白老人家尚未行医江湖,离开陕西地面。。”
尹一超接口道:“任凭白老瞎子的岐黄之术再高,也无法赤手行医,他久隐之后再入江湖,必须先采药炼药,方可应用,前途古塔中生长有一种罕世灵药,白老瞎子遂于守候灵药成熟期间,索性就在古塔之中设置炉鼎,等候我一同炼药!”
马二凭因确实喜爱白家华的资质,曾悉心传授,期以大成,闻言遂微叹一声,向玉清师太皱眉说道:“白老人重入江湖,期灭世劫,自是仁心善举,但华儿的内功基础未固。。”
刚刚说至此处,便被玉清师太截断话头,念声佛号,笑道:“马师弟不要多虑,白老人家何等老谋深算,我料他必是单独行动,仍嘱他孙儿白家华老弟留在黄家庄中,不会同涉江湖风险!”
话完,又把马二凭已允把白家华收为弟子,传以绝艺之事,向尹一超讲了一遍。
尹一超静静听完,点头笑道:“玉清贤侄猜得不错,据我那老友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