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凤钗-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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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虎添翼,助长凶性,宇内岂不是天翻地覆,直雨腥风,难有噍类?
尤其那紫风钗,更是他与薛梅霞订情之物。
是故,为宇内苍生,为天下武林,无论如何,他也要把钗、佛二宝夺回来。保全神物,挽回血劫。
雷惊龙似乎是看透了他,抓住了这一点。夏梦卿他只能信其有,不敢信其无。纵然是刀山油锅,龙潭虎穴,他也要毅然赶会。
假如其事果真,而确如雷惊龙自己所言,此番是公平共逐,且看鹿死谁手,动机只是单纯的要搏倒他夏梦卿,以这既写信通知又复候驾七日的胸襟来说,雷惊龙不愧是盖世枭雄,他夏梦卿的唯一劲敌。
期限七日,以那旷古绝今的天龙身法速度,应该是很充裕了。
可是,也不能大意怠慢,迟到一步,信笺上说得很明白……
想到这里,夏梦卿已经有了决定,穿好衣服,收起那封信,唤来店伙,要了纸笔,伏案振笔疾书。
须臾,写好一信,会过店钱,飘然出门。
在一处僻静街道拐角处屋檐下,找到一个正在那儿低头扪虱的要饭化子。
他尚未表明身份,要饭化子眼神都尖,一眼瞥见了他那斜插背后,露出数寸的雪白玉箫,霍地跃起,肃然垂手,恭谨发问。
夏梦卿带笑谦逊,取出了写妤的信件,请他丐帮宜昌分舵代为送往洞庭君山,务必面交岑参,越快越好,请托完毕,在化子敬遵令谕,绝不辱命声中,飘然上路,直奔梵净山而去。
梵净山亦名九龙山、月镜山,即古之三山谷,山势峻伟,贵州第一。
这是第七日的傍晚。
夏梦卿一袭儒衫,背插玉萧,负手卓立梵净山口,仰望接天峰峦,不禁频频皱眉。
暮色里,山势险恶的梵净山恍若一尊静峙的巨兽,狰狞可怖;山口,就像兽吻张开着,状欲噬人。
满山的参天古木,迎风拂动,直如鬼影惶憧,乱舞群魔,张牙舞爪,凶恶已极。
在这寂静的黄昏时分,益增其深邃、阴森、神秘之感。
胆小一点的人,委实能望而怯步,触目惊心。
这,当然吓不倒玉箫神剑闪电手,他除了觉得梵净山险恶慑人以外,其余的丝毫未放在跟内。
不过,梵净山险恶、狰狞、深邃、阴森、神秘,再加上桀骛的千毒门主雷惊龙的这场居心叵测的激斗,使得他不得不提高了几分警惕之心。
他始终没有轻视过雷惊龙这位盖世枭雄,这次,他知道更不能大意。
夏梦卿站在山口,默察了片刻山势,然后背负着手,信步向山口行去。
虽然,雷惊龙在那信笺之上,曾言明候他七日,第八日一早各凭本领公平逐鹿,但这第八日一早究竟什么时刻开始却未曾说明。
雷惊龙探富心智,狡猾得很,他若在时间上讨了便宜,捷足先登,吃哑巴亏事小,二宝甫出狼喙又入虎吻事大,夏梦卿他只得由现在起守到第八日天亮。
偌大一座梵净山他无论在何处守候,都难免顾此失彼,只有峰顶一处可以俯览全山,监视雷惊龙的动静。
凭他的耳目,任何风吹草动也难瞒过,黑夜无殊白昼,何况今夜还微有月色。
所以,他打算在山口内略做观察,便由山口左边一条登山羊肠小道直上峰顶。
但是,甫进山口,第一眼所见到的一桩事儿,却使他险些改变主意,回转山下客栈,山口内,一片黄砂,怪石嵯峨林立,在那最外面、最显眼的一块丈高怪石上,他发觉被人用金刚指一类的指力写了几行字迹,仍是龙飞风舞的狂草,入石三分,宛若刀刻,写的是:
“阁下:你来得过早,第八日卯时再来不迟,鹰愁涧在此山之西,阁下可往察看地势,但万勿打草惊蛇,罗刹三君之机警狡猾,闻下当比我了解得清楚,一有异动,必然远扬,再觅不易,悔之晚也。
知名不具”
又是个知名不具,不过这回夏梦卿是已经知名了,当然可以不具。
就这么数行狂草,看得夏梦卿心头微震,不由摇头,敌暗我明,更提高了警惕。
雷惊龙的留字,说明了两点。
第一,雷惊龙比夏梦卿来得还早,自入梵净山起,他夏梦卿便无时无刻不在人家暗中监视中。
第二,雷惊龙如今并不在梵净山中,怪石上的留字,那只是雷惊龙对夏梦卿了若指掌。以钗、佛二宝为彩,他便料定夏梦卿来得只会早,不会晚,所以预先在山口内这块最外面、最显眼的怪石上留了话。
无论怎么说.雷惊龙的知己知彼,处处让夏梦卿落于被动地位,不能不使夏梦卿既震惊又佩服更加深了戒心。
夏梦卿的智慧,比雷惊龙只高不低,否则他不会被宇内共尊奇才第一,他只略加判断,便在雷惊龙所留那几行字迹之中,找出了几点毛病,那也是雷惊龙百密一疏,千虑一失之处。
第一点,他判断这些字迹,不是雷惊龙片刻之前所留,至少也要隔了两日以上。
假如那字迹是雷惊龙片刻之前,甚至于白天所留,他可以说,明日卯时,习惯上他绝不会用第八日卯时。
虽然有了这项发现,他仍不敢断定雷惊龙如今不在梵净山中,或者役有隐身左近,暗中监视他,因为数日前留字,与他现在是否在梵净山中是毫不相干的。
第二点,雷惊龙故示大方,告诉了他鹰愁涧之所在,这或许不假,但那万勿打草惊蛇,免得罗刹三君惊动远逃之说却幼稚得可笑。
他不相信雷惊龙既然发现了罗刹三君藏身之处,在未采取行动之前,会不派人暗中加以监视,他料定鹰愁涧周围早已布满了千毒门徒众,而且说不定还在各处动了手脚,布了毒。
还有,那便是他宁可落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不敢相信雷惊龙那第八日卯时再来不迟之语。
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还是防着点儿较好。
所以,夏梦卿站在山口内那块怪石之前,略做沉思之后,仍然儒衫飘拂地由左边那条蜿蜒的登山羊肠小道,直向峰顶行去。
天色越来越黑,暮色终于整个吞噬了这座峻伟、险恶、深邃、神秘、阴森的梵净山。
看起来,它是更形狰狞可怖了。
黝黑,难不倒这位宇内第一奇才的夏梦卿,他神目如电,明察秋毫,将那两旁古木林立、野草丛生的羊肠小径,视为康庄大道;行云流水,潇洒举步。
表面上,夏梦卿就像一个探幽揽胜的风雅之士,神态极为悠闲的飘然行进。
实际上,他暗暗地默运神功,不住的在搜察周遭百丈以内的任何动静。
他所能看到的与听到的,是风吹草动,虫兽出没,山泉淙淙,叶落簌簌,却绝没有丝毫人迹。
这证明,在他周遭百丈以内,并未埋伏着雷惊龙那批千毒门徒众,也不会有任何危机可言。
当然这危机二字对夏梦卿来说,似乎嫌得多余,无如千毒门诡谲神秘,雷惊龙更是一个绝不容忽视的唯一劲敌,他那无所不用其极,令人防不胜防的奇特手法,阴毒的伎俩,却不可不严加提防。
说起来,这也是夏梦卿行事谨慎之处,这也是他多年来始终能称尊宇内、独冠群伦的理由所在。
他虽然一身所学奇奥博大,武林难有匹敌,可是他却不是目空一切,恃技骄狂的人,从来不骄不馁,锋芒隐而不露,满而不溢。
有傲骨,没傲气,行事始终抱着战战兢兢的态度,对人一本谦恭,虚怀若谷。
半山不到,他突然又发现了一桩事物;这桩事物,使他觉得步步落人后着,处处在人算中。
身左一株合围巨木上,数行字迹又赫然在目,那株巨木被刮去一块尺许宽阔的树皮,刮去树皮的那块尺许宽阔处,雷惊龙又留了话儿,写的是:
“阁下:何奈以已之心度人之腹?看来,我很难取信于阁下,既不放心,不便再行动驾,就请直上峰巅,天风强劲,森寒刺骨,古刹内特备薄酒取暖,不成敬意,聊表寸心。
知名不具”
看字迹,指痕已旧,绝非一日内所留。
这岂非又说明,雷惊龙早料到夏梦卿他不会相信那第八日卯时之语,必然流连不去,登上峰巅以监视全山吗?
这话未留在山下而留在半山,也有深意,夏梦卿他既然到了半山,走的又是唯一的登山小径,他不是有意登峰巅是什么?
像这种步步落人后着,处处在人算中的事儿,夏梦卿他生平倒是首次碰上。
他没有害怕,只有佩服,他更知道雷惊龙这故弄玄虚的手法,无非是要末正式较量先挫他锐气,先在心理上给予他打击,藉以增加其本身之神秘、高明,俾收取先折敌三分之效。
换了别人,雷惊龙这种诡谲神秘的手法,委实能收些震慑之效。
可惜,他的对手是宇内奇才第一的夏梦卿。
夏梦卿见怪不怪,望着树干上的行行字迹摇头一笑,继续行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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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明争暗斗显心机
夏梦卿又向峰巅行去。
高处有不胜寒之感,越近峰巅,天风越强,空气也越见冷意。秋夜,本就一凉如水,这梵净山顶的气候,竟似乎更比山下晚了一个季节。
夏梦卿功力旷绝,寒暑不侵,一身修为几至松柏不凋,金刚不坏境界,昔年峨嵋护宝,对那古洞罡风他都能如沐春风,这些微寒冷,他当然更不会在乎。
才近山顶,怪事又生。
在那道左一块矗立如削的丈高山石上,突然绿光一闪,现出四个斗大字迹:“恭迎佳宾”。
碧光莹莹,迎风明灭,良久才消失于无形。
这是一种下五门人物擅用的磷火,没什么稀罕。
夏梦卿哂然一笑,脚步连停都未停。
下五门的玩意儿,在他宇内第一奇才眼中,那自然是微不足道,不值一笑,可是,眼前的情形不同。
夏梦卿越走越纳闷,剑眉也渐渐皱起,终于停步。
这种玩意儿,迎风即着,过一会儿,也迎风自化,根本没办法预置,必须要在当时打出。
那么,刚才这附近隐藏有人。
一般寻常高手,振腕抛物,最多只能打出廿丈远近,千毒门这些人,不能算寻常高手,姑且加到五十丈。
但是,夏梦卿始终在运功默察,他就未发现百丈内藏有人迹,磷火无奇,这打出磷火的手法可就稀罕了。
夏梦卿的功力毋甫置疑,万无一失,不会有错。
那么,百丈以内的确没人。
磷火字迹做何解释?
难道说那隐身五十丈内之人,功力高得连夏梦卿都无从发觉?这应该是桩绝不可能的事。
难不成那人能振腕抛物,打出百丈以外?
别说此物甚轻,纵然是块石头,夏梦卿自忖功力,他也办不到,五十丈距离,或可勉力为之。
这可真玄了。
饶他是奇才第一,短时间内却也难解其中其奥妙。
想不透干脆不想。
夏梦卿自嘲地笑了笑,继续向上行去。
这时,蓦地一声凄厉鬼哭起自远方,“呼”地掠过头顶,划空而过,拖着刺耳的长长尾音,消失在夜空中。
这声鬼哭由发出、掠过,至消失,不过刹那之间,好快。算算距离,由起至落,也足有百丈。
夏梦卿心头一震,不由驻足。
拍头观望,凭他那明察秋毫的目力,竟然毫无所见。
这更玄了。
当真是鬼物?抑或是此人功力已至绝迹地步。
夏梦卿先是剑眉深蹙,既惊且诧,继而恍然大悟,眉锋顿展,暗笑自己糊涂,也着实佩服雷惊龙心思巧妙。
他不但悟出了这回事,灵机触动,举二反三他也同时了解了那看来玄奥离奇,令人费解的磷火之谜。
昔日南荒七毒阴家兄弟,已被雷惊龙收服座下。
想起南荒七毒,这堪称古怪的两件事,便不值一文钱了。
七毒久居南荒,自然了若指掌。
南荒事,包括南荒的地理形势,风土人情……
苗族,有一种既可传递消息,又可扰人耳目的玩意。
这玩意儿,苗语做姑拉,姑拉者,鬼也。
也许是苗人看这玩意儿制作精巧,匠心独具,在他们眼中,神奇的不得了,所以取了个他们敬畏的名儿:“鬼”。
再不然,就是这东西打出后,所发出那真如凄厉鬼哭般声响,苗人无以命名,因声取名。
其实叫它姑拉,是最恰当不过。
这玩意儿真鬼,也真吓人。
姑拉,井非出自苗人,也不知传自哪位高明人物。
但传说,是前明黔宁王沐英,世镇云南时,感于该地山高涧深,瘴毒处处,传递不便,制以赠苗人。
至于可靠与否,那有待考证。
这东西,由竹子制成,长有半尺,内装机括,打出后,划空迎风,发出鸣鸣之声,难听若鬼哭。
姑拉能一飞百丈,却并非全靠人力,而是一半靠人,一半靠它本身,说起来,令人不得不佩服那首创制作人。
一流的内家高手,能以真力掷物近五十丈。
寻常一些的高手,就要打个对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