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哲学-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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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典挑选最美的老人在雅典娜庆祝大会中执树枝,伊利斯挑选最美的男人向本邦的女神献纳祭品。在斯巴达的基姆诺班提斯大会中,凡是身材不够高大,仪表不够魁伟的将军和名人,在游行的合唱队伍中不能居于前列。西奥弗拉斯塔斯〔四至三世纪时哲学家〕说,拉西提蒙人要他们的国王阿基达马斯缴付罚金,因为他娶了一个矮小的女人,大家认为她只能生出一个渺小的后代,生不出国王来。包塞尼阿斯在阿卡提亚发见有些美女比赛会已有九世纪的历史。有一个波斯人是国王瑟克西斯的亲戚,在队伍中个子最高大,死在阿冈德〔马其顿地区,属希腊〕,当地的居民把他当做英雄一般祭祀。奥林匹克运动会上的优胜者,当时希腊最美的男子克罗多人腓利普,逃亡在塞哲斯塔〔西西里岛上的城邦〕,死后由当地人在墓上盖一所小庙,希罗多德在世的时候祭礼还在举行。——这是由教育培养出来的感情,这感情又反过来影响教育,使教育以培养健美为目的。当然,种族本来是美的但他用制度使自己更美;意志把自然〔人体〕加工过了,而塑像艺术更进一步,把经过琢磨的自然也只能做到一半的功夫加以完成。
锻炼身体的两个制度,舞蹈与体育,在两百年中诞生,发展,从发源地向外推广,遍及整个希腊,为战争与宗教服务;从此年代有了纪元,培养完美的身体成为人生的主要目的,对于健美的肉体的崇拜甚至流为恶习。用金属,木材,象牙,云石制作雕像的艺术,在制造活人的教育后面,隔着相当距离逐渐出现。艺术与教育步伐并不相同;两者虽则同时,艺术在两个世纪中还留在低级的与抄袭的阶段。人总先想到现实,再想到模仿;先关心真实的肉体,再关心仿造的肉体;先忙着组织合唱队,然后用雕塑来表现合唱队。肉体的或精神的模型永远出现在表现模型的作品之前;但先出现的时期并不长久;因为制造作品的时候必须模型在大众的记忆中还新鲜。艺术是一个和谐的,经过扩大的回声;正当现实生活到了盛极而衰的阶段,反映现实生活的艺术才达到完全明确而丰满的境界。——希腊的雕塑便是这个情形,成年的时代正在抒情诗的时代告终,萨拉米斯战役以后的五十年之间〔四八○──四三○〕,正当随着散文,戏剧,初期哲学的兴起而开始一个新文化的时期。艺术突然从正确的模仿一变而为美妙的创造。阿利斯托克兰斯,爱琴岛上的雕塑家奥那塔斯,卡那科斯,利基阿姆的毕太哥拉,卡拉米斯,阿革拉达斯,都还亦步亦趋的模仿现实的形式,有如〔意大利十五世纪初期的〕凡罗契奥,包拉伊乌罗,琪朗达约,弗拉·菲列波·列比,甚至班鲁琴;但到了他们的学生迈隆,波利克利塔斯,菲狄阿期手里,理想的形式就出现了,正如文艺复兴的绘画到了雷奥那多,米开朗琪罗和拉斐尔的手里。
三
希腊的塑像艺术不但造出了人,最美的人,并且造出神明,而据所有古人的判断,这些神明是希腊雕像中的杰作。群众和艺术家,除了对于受过锻炼的肉体的完美,感觉特别深刻以外,还有一种特殊的宗教情绪,一种现在已经混灭无存的世界观,一种设想,尊敬,崇拜自然力与神力的特殊方式。我们心目中必须有这一类独特的情绪与信仰,才能领会波利克利塔斯,阿哥拉克利塔和菲狄阿斯的精神和天才。
只要念一下希罗多德的著作,就知道五世纪上半期社会上对宗教还非常热心。希罗多德本人固然相信神明,虔诚到不敢提某个神圣的姓氏和某一桩传说,便是整个民族在敬神的礼拜中也极其热烈,庄严,同当时埃斯库罗斯与平达的诗歌所表现的一样。神明是活的,就在面前;他们会开口说话;大家看得见他们,好比十三世纪时的圣母和圣者。——瑟克西斯的几个使节被斯巴达人杀害以后,他们的脏腑成为不祥之物;那件凶杀案得罪了一个死者,阿伽门农手下光荣的使节,为斯巴达人崇拜的英雄塔西皮奥斯。为了平息这位英雄的怒气,城中两个有钱的贵族出发到亚洲去向瑟克西斯自首,愿意抵罪。——波斯人侵入希腊的时候,所有的城邦都求神示;神示吩咐雅典人向他们的女婿求救;雅典人想起始祖伊累克修斯的女儿奥利赛是被菩雷枪走的,便在伊利萨斯河边为菩雷修一所小庙。特尔斐的神声称他自己会抵抗;果然霹雳打在蛮子身上,岩石滚下来把他们庄死,同时,巴拉斯·普罗诺阿神庙中人声鼎沸,只听见喊杀的声音;当地两个身材高大的英雄菲拉科斯和奥多奴斯,把惊惶失措的波斯人全部赶跑。——萨拉米斯战役之前,雅典人从爱琴岛上运来几座埃阿西特神像帮他们打仗。战役进行的时节,埃留西斯附近的旅客只看见尘埃蔽天,听到神秘的阿查克斯出发援助希腊人的声音。战役结束以后,他们把三条俘虏的船献神;其中一条献给阿查克斯,又在战利品中提出一笔款子给特尔斐岛造一座十二戈台〔合六公尺〕高的像。公众崇拜神明的表现不胜枚举;萨拉米斯战役以后五十年,民间的信仰还很热烈。普卢塔克说,代奥比塞斯“颁布法令,要公众揭发否认神明或者对天上的现象教授新学说的人”。为了亵读神明,阿斯培希阿,安那克萨哥拉斯,欧里庇得斯,都受到惊扰或控告,阿尔西拜提被判死刑,苏格拉底被处死刑;他们的罪名在有几个人是虚构,有几个人是事实。对于嘲笑神秘事物或破坏道德观念的人,群众的义愤非常激烈。当然,我们在这些细节中除了看到古老的信仰历久不衰以外,同时也看到自由思想的诞生。在伯里克理斯周围,正如在洛朗·特·梅提契周围,有一小群哲学家和穷根究底的推理家,菲狄阿斯和后世的米开朗琪罗一样,就在这个小圈子内。但在前后两个时代中,传统与传说仍旧享有至高无上的权威,支配一般人的想象和行事。因为脑子里都是五光十色的形象,所以即使听了哲学家的议论而有所波动,对于心目中的神明的形象也只有澄清和扩大的作用。新的智慧并不毁灭宗教,而是表达宗教,恢复宗教的本质,使人对于自然界的威力的看法回复到诗的观点。初期的物理学家尽管对宇宙作过一番海阔天空的猜测,世界仍然很生动,反而更庄严;菲狄阿斯也许就是听见了安那克萨哥拉斯的“睿智”说,才有创造他的邱比特,巴拉斯,阿弗罗代提的意境,而象希腊人所说的表现出神的庄严。
要具有神明的观念,必须在传说中面目分明的神身上辨别出产生神的一些永恒,普遍与巨大的力。只看见神的形象,而不能在光明闪烁的境界中窥见形象所象征的物质力量或精神力量,就不过是一个狭隘枯燥的偶像崇拜者。那种力量,赛蒙和伯里克理斯时代〔五世纪〕的人还能看到。最近,各种神话的比较研究指出,与印度神话有亲属关系的希腊神话,原先只表现自然界各种力量的活动,后来由语言逐渐把物质的原素与现象,把物质原素的千变万化的面目,把它们的生殖力,把它们的美,变做了神。多神教的起源是人看到生生不灭,生育万物的大自然以后所发生的感觉,这个感觉是永远存在的。每样东西都有神的意味,人会跟事物说话;在埃斯库罗斯和索福克勒斯的作品中,人往往呼召万物,把万物当作和人共同指挥人生大合唱的神灵。菲罗克提提斯出发〔征伐特洛亚〕之前,向“流动的水仙,海水冲击巉岩的洪亮的声音”告别,说道:“波涛环绕的雷姆诺斯土地,再会了;但愿你把我一路顺风送出去,送到运命派我去的地方。”——钉在山崖上的普罗密修斯向天上地下的一切伟大的生灵呼吁,说道:“噢,神明的空气,迅速的呼吸〔风〕,河流的泉源,海浪的无边的微笑;噢,土地!万物的母亲!洞烛一切的日球,我向你们呼吁!你们看,我身为神明,被诸神折磨得好苦!”这些原始的隐喻本是宗教的根源,观众只要让自己的情感自由活动,就会仍旧想到这种隐喻。在埃斯库罗斯的一个残存的剧本中,阿弗罗代提说:“明净的天空喜欢钻入大地,爱神以大地为妻,产生万物的天上降下的雨使大地受孕,然后大地给人生产牲畜的饲料和特米忒〔农业之神〕的谷物。”——要了解这种语言,只消离开我们人造的市镇和行列整齐的庄稼;只消独自走到岗峦起伏的海滨,完全浸在原封未动的自然界的景色中间,你就会和自然界交谈,会觉得它有声有色,和人的相貌一样;狰狞的静止的山会变做秃顶的巨人或蹲伏的妖怪;蹦跳发亮的水好比快活,唠叨,疯疯癫癫的家伙;静悄悄的巨松象古板的处女。等到你望着碧蓝的南海,光辉四射,装扮得象参加盛会一般,如埃斯库罗斯所说的堆着无边的微笑,那时你被醉人心脾的美包围了,浸透了,想表达这个美感,你就会提到生自浪花的女神的名字〔阿弗罗代提〕,跨出波涛使凡人和神明都为之神摇魄荡的女神的名字。
一个民族只要能在自然景物中体会到神妙的生命,就不难辨别产生神的自然背景。传说把自然背景表现为面目分明的人,但在雕像艺术的鼎盛时期,自然背景还清清楚楚在人的形象之下映现出来。有些神,特别是流水,树林,山脉的神,始终是一见便明的。那伊阿特〔泉水与河流的女神〕或奥雷阿特〔山神〕的确是一个年轻姑娘,象在奥林匹亚神庙的方龛上坐在岩石上头的那一个;至少形象的幻想和雕塑的幻想把她表现为这样:但你一提到她的名字,自会发觉静寂的森林的庄严神秘,或者飞涌的泉水的清新无比的气息。在希腊人的圣经,荷马的诗歌中,于里斯掉在海里,游泳两天以后,到了“一条秀美的河流出口的地方,他对河流说,大王,不管你是谁,容我向你告禀;我躲过波塞顿〔侮神〕的愤怒,逃出大海,投到你面前,向你热诚呼吁……大王,求你怜悯,我能向你祈求就是我的荣幸。——他这样说着,河流果然平静下来,止住浪潮,在于里斯面前停着不动,在出口的地方把他接进去了”。这儿的神显然不是一个躲在岩穴中的满面胡子的人物,而是河流本身,而是和平而好客的流水。——又如对阿喀琉斯发威的河流:“桑萨斯〔小亚细亚南部的河〕一边说着一边向他〔阿喀琉斯〕猛扑过来,逞着疯狂的怒气响成一片,挟着水沫,鲜血和死尸。从宙斯那儿来的耀眼的水波一跃而起,抓住彼雷的儿子〔阿喀琉斯〕……于是赫淮斯托斯〔火神与金属之神〕向河流喷射他鲜明的火焰,榆树烧起来了,还有杨柳,还有垂柳;莲花也烧起来了,还有密布在美丽的河边的菖蒲,扁柏;鳗鲤和鱼类,被赫淮斯托斯滚热的呼吸逼得四散奔逃,或者在漩涡中下沉,便是河流也感到筋疲力尽,叫道:赫淮斯托斯!没有一个神能跟你抵敌。算了吧。——河流这么说着,浑身火热,明净的水都在沸腾。”六个世纪以后,亚历山大在海达斯班士河〔今印度基拉姆河〕上登舟,站在船首向海达斯班士河,向另外一条姊妹河,向两条河在下流汇合而他也要经过的印度河,奠酒致祭。——对于一个简单而健全的心灵,一条河,尤其陌生的河,就是一种神力;人看了觉得它是一个永恒的,永远在活动的生灵,有时保育万物,有时毁灭万物,有无数的形状,无数的面貌;滔滔无尽而有规律的流水使人体会到一种平静,雄伟,庄严,超人的生命。即使到了艺术衰微的时期,在代表尼罗河和台伯河的塑像上面,古代雕塑家还记得原始的印象,雕像的宽阔的上身,平静的姿态,茫然的眼神,表明艺术家仍然想借人体来表达江河的浩荡,水流的平均与超然物外的意境。
有些场合,单是神的名字就透露出神的本质。“黑斯提亚”的意思是厨灶,家庭生活的中心,所以黑斯提亚女神永远离不开圣洁的火焰。“特米忒”的意思是哺育万物的土地;崇拜她的形容词称她为黑色的,深沉的,地下的,幼小生物的保姆,送果子的女人,绿化使者。在荷马的诗篇中,太阳不是阿波罗而是另外一个神,后来因为阿波罗是光明之神,才与太阳神合为一体。许多其他的神,如四季之神霍雷,正直之神提赛,报复之神内美西斯,在崇拜者心中都是意义与名字同时出现的。——我只举爱神埃洛斯为例,就可说明希腊人的聪明活泼的头脑怎样把对于某一个神的崇拜和对于一种自然力的猜测结合在同一情感之内。索福克勒斯说:“爱神,你是不可战胜的,你扑向权势,扑向财富,你住在少女的骄傲的面颊上;你飞渡海洋,你也走进简陋的茅屋;不朽的神明,生命短促的凡人,没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