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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横赌-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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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菊香后来生了一个孩子,是个男孩,叫槐。菊香怀上孩子时,就对冯山说:这孩子是你的。果然,孩子长满三岁时,眉眼就越来越像冯山了。
    每当菊香牵着槐的手走进冯山视野的时候,冯山的心里总是春夏秋冬的不是个滋味。那时,他就在心里一遍遍地发誓:等赢光杨家所有的女人和母亲的尸骨,我就明媒正娶菊香。一想起菊香和槐,他的心就化了。





    正文 上部 横赌(11)
    

    五
    冯山昏睡两天两夜之后,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睁开眼睛便看见了文竹的背影,恍若仍在梦里。他揉了揉眼睛,再去望文竹时,他才相信眼前的一切不是梦,文竹就在他的身边,是他从杨六那里赢来的。他伸了一个懒腰坐了起来,一眼便望见了炕沿上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面条,面条上放着葱花,还有一个亮晶晶的荷包蛋,这时他才感觉到自己真的是饿了。他已经有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在赌场上,他所有的心思都用在赌局上,没心思吃饭,也不饿。他端起面条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文竹这时回过身望了他一眼,他有些感激地望一眼文竹。
    文竹别过脸依旧望着窗外。窗外正飘着雪,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文竹就说:这面条不是我给你做的。
    冯山停了一下,他想起了菊香,三口两口吃完面条,放下碗,他推开外间门,看到了雪地上那双脚印。那是菊香的脚印。菊香刚刚来过。想起菊香,他的心里暖了起来。他端着膀子,冲雪地打了个喷嚏。他冲雪地呆想一会儿,又想了一会儿,关上门又走进屋里。
    文竹的背影仍冲着他。他望着文竹的背影在心里冷笑了下,他不是在冲文竹冷笑,而是冲着杨六冷笑。现在文竹是他的女人了,是从杨六那里赢来的。
    这时文竹就说:已经过去两天了,还有二十八天。
    他听了文竹的话心里愣了一下,他呆呆地望着文竹后背,文竹的背浑圆、纤细,样子无限的美好。他就冲着文竹美好的后背说:你说错了,我要把你变成死赌。因为你是杨六的女人。文竹回过身,冷着脸一字一顿地说:冯山,你听好了,我不是谁的女人,我是还赌的。你就把我当成个玩意,或猪或狗都行。
    文竹的话让冯山好半晌没有回过味来,他又冲文竹笑了笑。他想,不管怎么说,你文竹是我从杨六手里赢来的,现在就是我的女人了。想到这他又笑了笑。
    他冲文竹说:我不仅要赢你,还要赢光杨六身边所有的女人,让他走进大西河,然后我给他出殡。





    正文 上部 横赌(12)


    说到这,他就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母亲的尸骨还在杨六家的祖坟里埋着。这么想过了,从脚趾缝里升起蚂蚁爬行似的仇恨,这种感觉一直涌遍了他的全身。
    他赢了文竹,只是一个月的时间,这被称为活赌。死赌是让女人永远成为自己的老婆。他首先要办到的是把文竹从杨六手里永远赢下来。一想起杨六,他浑身的血液就开始沸腾了,而眼前的女人文竹现在还是杨六的女人,只属于他一个月,想到这他的牙根就发冷发寒。
    他冲文竹的背影说:上炕。
    文竹的身子哆嗦了一下,但是没有动,仍那么坐着。
    他便大声地说:上炕。
    半晌,文竹站起来,一步步向炕沿走过去。她脱了鞋子坐在炕上。在这个过程中,她没望冯山一眼,脸色如僵尸。
    冯山咬了咬牙说:脱。
    这次文竹没有犹豫,依旧没有表情地脱去了绿裤红袄,又把肚兜和内裤脱去了,然后拉过被子,“咚”的一声倒下去。
    冯山在心里笑了一下,心里咬牙切齿地说:杨六,你看好了,文竹现在可是我的女人。
    冯山几把脱光了自己,掀开文竹的被子钻了进去。他抱住了文竹,身子压在她的身上。直到这时,他才打了个冷战,他发现文竹的身体冷得有些可怕,他抱着她,就像抱着一根雪地里的木头。这种冰冷让他冷静下来,他翻身从文竹身上滚下来。他望着文竹,文竹的眼睛紧紧闭着,她的眼角,有两滴泪水缓缓流出来。
    冯山索然无味地从被子里滚出来,开始穿衣服。他穿好衣服,卷了支纸烟,吸了一口,又吸了一口,才说:你起来吧,我不要你了。
    文竹躺在那里仍一动不动。
    冯山觉得眼前的女人一点意思也没有,只是因为她现在还是杨六的女人,所以他才想占有她。
    他站在窗前,刚才文竹站过的地方,望着窗外,窗外的雪又大了几分,洋洋洒洒的,覆盖了菊香留在雪地上的脚印。
    文竹刚开始在流泪,后来就轻声哭泣起来,接着又痛哭起来。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还有母亲,父亲最后一赌是为了自己,为了让自己有个好的陪嫁,然后找个好人家,可父亲却把自己输了,输给了赌徒。





    正文 上部 横赌(13)
 

    刚才冯山让她脱衣服时,她就想好了,自己不会活着迈出这个门槛了,她要把自己吊死在房梁上。她恨父亲,恨所有的赌徒。可她又爱父亲,父亲是为她才做最后一搏的。这都是命,谁让自己托生在赌徒的家里呢?做赌徒的女人或女儿,总逃不掉这样的命运。母亲死后,父亲虽然不再赌了,可那层浓重的阴影,永远在她心头挥之不去。
    她号哭着,为了母亲,也为父亲,更为自己,她淋漓尽致地痛哭着。
    她的哭声让冯山的心里乱了起来。他回过头冲她说:从今以后,我不会碰你一根指头。我只求你一件事,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等我赢光杨六家所有的财产和女人,我就让你走,你爱去哪儿去哪儿。
    文竹听了冯山的话止住了哭声,她怔怔地望着冯山。
    冯山说:晚上我就出去,我不出去,杨六也会找上门来的。十天之后我就回来,到时你别走远了,给我留着门,炕最好烧热一些。
    文竹坐在那,似乎听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听到。
    冯山说:家里柜子里有米,地窖里有菜,我不在家,你别委屈了你自己。
    冯山说:等我亲眼看见杨六抱着石头走进大西河,我就再也不赌了。要是还赌,我就把我的手剁下去。
    冯山穿上鞋,找了根麻绳把自己的棉袄从腰间系上。他红着眼睛说:我走了,记住,我十天后回来。
    说完冯山头也不回地开门出去了,走进风雪里。
    文竹不由自主地走到了门旁,一直望着冯山走远。不知为什么,她的心忐忑不安起来,不知为谁。自从父亲把自己输了,她的一颗心就死了,她觉得那时,自己已经死了。直到现在,她发现自己似乎又活了一次。她的心很乱,是为了冯山那句让她自由的话吗?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六
    冯山走进赌场的时候,杨六已经在那里等候了。赌场设在村外两间土房里,房子是杨六提供的。村外这片山地也是杨六家的。自从杨大那一辈开始,赌场上的运气一直很好,赢下了不少房子和地。这两间土房是杨六秋天时看庄稼用的,现在成了杨六和冯山的赌场。





    正文 上部 横赌(14)


    杨六似乎等冯山有些时候了,身上落满了雪,帽子上和衣领上都结满了白霜。杨六那匹拴在树上的马也成了一匹雪马,马嚼着被雪埋住的干草。
    杨六一看见雪里走来的冯山就笑了,他握住冯山的手说:我知道你今天晚上一准会来。
    冯山咧了咧嘴道:我也知道你早就等急了。
    两人走进屋里,屋里点着几只油灯,炕是热的,灶膛里的火仍在呼呼地烧着。两人撕撕扯扯地脱掉鞋坐在炕上。
    杨六笑着问:咋样,我没骗你吧,那丫头是处女吧?
    冯山不置可否地冲杨六笑了笑。
    杨六仍说:那丫头还够味吧?玩女人么,就要玩这种没开过苞的。
    冯山闷着头抽烟,他似乎没有听清杨六的话。
    杨六这时才把那只快烧了手的烟屁股扔在地上,从炕上的赌桌上取出笔墨,一场赌战就此拉开了序幕。
    赌前写下文书,各执一份,也算是一份合同吧。杨六铺开纸笔就说:我是输家,这回的赌我来押。
    冯山摆摆手说:你押,你尽管押。
    杨六就在纸上写:好地三十垧,房十间。
    冯山就说:老样子,一只左手。
    冯山身无分文,只能横赌。横赌、顺赌双方都可以讨价还价,直到双方认同,或一方做出让步。
    杨六把笔一放说:我这次不要你的手,我要把文竹押上,文竹是我的。
    冯山知道杨六会这么说,他要先赢回文竹,然后再要他的一只手,最后再要他的命。冯山也不紧不慢地说:那好,我也不要你房子,不要你地。我也要文竹,这次我赢了,文竹就永远是我的了。
    杨六似乎早就知道冯山会这么说,很快把刚才写满字的纸放在一旁,又重新把两人的约定写在了纸上,写完一张,又写了一张,墨汁尚未干透,两人便各自收了自己那份,揣在怀里。
    两人再一次面对的时候,全没了刚才的舒缓气氛,两人的目光对视在一起,像两名拳击手对视在一起的目光。杨六从桌下拿出了纸牌。





    正文 上部 横赌(15)


    杨六这才说:在女人身上舒服了,赌桌上可不见得舒服了。
    冯山只是浅笑了一下,笑容却马上就消失了。他抓过杨六手里的牌,飞快地洗着。
    一场关于文竹命运的赌局就此拉开了序幕。
    对两个人来说,他们又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冯山想的是,赢下文竹是他的第一步,然后赢光杨六的房子和地,再赢光杨六身边所有的女人,最后赢回母亲的尸骨,最后看着杨六抱着石头沉入大西河。这是他最后的理想。
    杨六想的是,赢下冯山的命,在这个世界上他就少了个死对头,那时他可以赌也可以不赌。文竹只是他手里的一个筹码。他不缺女人。这几年他赢下了不少颇有姿色的女人。现在他养着她们,供他玩乐,只要他想得到随时可以得到。至于文竹,只是这些女人中的一个,但他也不想输给冯山,他要让冯山一败涂地,最后心服口服地输出自己的命,到那时,他就会一块石头落地了。然后放下心来享受他的女人,享受生活。也许隔三差五地赌上一回,那时并不一定为了输赢,就是为了满足骨子里那股赌性。他更不在乎输几间房子几亩地,如果运气好的话,他还会赢几个更年轻更漂亮的女人,直到自己赌性消失了,然后就完美地收山。杨六这么优越地想着。
    冯山和杨六在赌场上的起点一样,终点却不尽相同。
    灶下的火已经熄灭了,寒气渐渐浸进屋里。几只油灯很清澈地在寒气中摇曳着一片光明。冯山和杨六几乎伏在了赌桌上在发牌、叫牌,两人所有的心思都盯在那几张纸牌上。
    文竹也没有睡觉,窗台上放着一盏油灯,她坐在窗前,听着窗外的风声、雪声。她无法入睡,她相信冯山的话,要是冯山赢下她会还给她一份自由。她也清楚,此时此刻,两个男人为了自己正全力以赴地赌着。她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会怎样。
    杨六赢下她的时候,她就想到了死。她在杨家住的那几天,看到了杨六赢下的那几个女人,她知道要是冯山输了,她也会像杨六家养的那几个女人一样,成为杨六的玩物。说不定哪一天,又会被杨六押出去,输给另外的张三或李四,自己又跟猫跟狗有什么区别。文竹在这样的夜晚,为自己是个女人,为了女人的命运担心。她恨自己不是男人。要是个男人的话,她也去赌一把,把所有的男人都赢下来,用刀去割他们裆里的物件,让他们做不成男人,那样的话,男人就不会把女人当赌资赢来输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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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初杨六没要她,只想把她押出一个好价钱,现在冯山也没要她,她有些吃惊,也有些不解。当冯山钻进她的被窝里,用身体压住她的时候,她想自己已经活到尽头了。她被父亲押给杨六时,她就想,不管自己输给谁,她都会死给他们看。她不会心甘情愿地给一个赌徒当老婆。她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会是什么。
    冯山在关键时刻,却从她身上滚了下来,穿上衣服的冯山说出了那样一番话。为了这句话,她心里有了一丝感激,同时也看到了一丝希望。就是这点希望,让她无法入睡,她倾听着夜里的动静,想象着冯山赌博时的样子。她把自己的命运就押在了冯山这一赌上。窗缝里的一股风,把油灯吹熄了,屋子里顿时黑了下来。随着黑暗,她感受到了冷。她脱了鞋,走到炕上,用一床被子把自己裹住。这次,她在被子里嗅到了男人的气味,确切地说是冯山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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