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人草-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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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君眼角眉稍的笑意;让香川看到了成功的希望。胃病的起因多种多样;但最根本的一条便是心情郁闷;所以;要治胃得先开心。
他接着道:“活宝耍完啦;这算是药引子;剩下的都是正经事。”
竹君的目光显然在问是什么正经事。
他道:“以我的经验;胃溃疡的发作不像胃痉挛那般疼得死去活来;而是如同胃里边被塞进了一头生闷气的大肥猪;你并不会感觉到有多么疼痛;却是有东西胀胀地堵在那里;让你呼吸不畅;心神不安;五脊六兽;四肢冰凉。”
竹君笑问:“那该如何?”
“暖胃是第一步。”他先端来一杯热热的糖水让她喝下去;然后取来一台家庭取暖用的暖风机对着她猛吹。“你这几日一定是受了寒凉;现在做的是第一步;要逼出你肌肉中的寒气;等到你的四肢冒出汗来;便是见效了。”
竹君轻声道:“谢谢你啦。”
香川摇头道:“这也不过是制造情调;烘托出气氛;治疗手段在第二步。”
“你看上去像是有些本领!”竹君长长的睫毛颤动着;表达出来的意思模糊不清;显然她的身体非常难受。
“治这个病我确实有本领;只要你不是个封建女孩就行。”香川故意把脸上的肌肉挪动得坏模坏样。
“你总不至于给我跳脱衣舞吧。”竹君这次把心意表达清楚了;是那种恬适的放心。
香川上楼取来了一套他自己的棉睡衣和几只火罐;他让竹君脱下身上的羊绒衫;换上睡衣;自己又到厨房取来一瓶老白汾酒。
“有胃溃疡的人不容易得感冒;因为;他们一旦受了风寒;总是先走胃经。”他往火罐里倒了些酒;掀起棉睡衣;露出竹君的脊背。“所以;用火罐拔除内寒是最佳选择。”
竹君的皮肤是那种象牙白色;莹润而不油腻;这与美美的皮肤有很大不同。美美的皮肤是在美容院经心烤制的小麦色;看上去金黄可爱;但有一点点干燥;摸上去有宋版书的感觉。
他点上火;将两只大火罐拔在竹君的胃腧上;道:“前边的中脘穴上也要拔一只。”
竹君解开睡衣的前襟;露出朴素的棉布胸罩和隐约显现出腹肌的平坦的腹部。
香川这是平生第一次见到可以看得见腹肌的女人的腹部;不禁赞叹不已:“作为女人却能把身体锻炼得如此精美;难得难得。”
竹君的脸蓦地羞得通红;道:“大夫可不该说这种疯话。”
香川笑道:“我是个多愁善感的大夫。”
中脘穴在脐上4寸;胸肋交汇处的下边;香川取了只酒盅大小的火罐;点火拔在上边;然后替她系好睡衣;垫高枕头让她侧身躺好;这才盖上毛毯;将暖风机放到烟榻上;从脚下往毛毯里猛吹热风。
“好啦;”他拉了把软椅坐在榻前。“现在我们开始第三步治疗——唱大鼓。”
竹君问:“唱戏也能治胃病?这可是新鲜事。”
香川知道要做一番解释:“我不会唱戏;只会唱大鼓。这罐子得拔两次;前后大约一个小时。所谓永夜难消;我们唱两句开心解闷;也正符合治疗胃寒凉需要散郁理气的医理。”
她道:“我哪会唱什么大鼓!”
“所以嘛;我唱一句;你只动动嘴唇跟着默唱一句。倘若唱得有了兴趣;一会儿病好了就在这榻上叩个头;求我收你为徒吧。”香川今晚心绪极佳。
只要能给个人让他照顾;让他显显肚子里的杂学和积存多年的稀奇古怪的本领;他会觉得那是上苍赏赐下来的最好的玩具。
竹君嗔道:“拜你为师;美得你!你自己唱得不定有多难听哪!”
香川认为;像竹君这样学识渊深的女人;京韵大鼓中《红楼梦》的段子必定不合适;便选了段唱词极富才情的《剑阁闻铃》:“马隗坡下草青青;今日犹存妃子陵;题壁有诗皆抱恨;入祠无客不伤情……。”讲的是杨玉环与唐明皇的爱情悲剧。
6
香川把书房门轻轻地带上;回到餐厅里给自己泡了一壶茶。
竹君粥也吃过了;药也吃过了;现在刚刚睡着。
“我现在好多了;还是回家去吧。”竹君吃过药之后对他道。
“我也想让你回去。”他道。“我把你留在这里住上一夜;确实担着天大的风险。”
“美美知道了可是大麻烦。”她深表理解;不禁叹了口气。
“不单是美美;你也是我的大麻烦。”香川决定还是用这种调情的口气比较合适;这样以来;两个人就都不会把今天的事当真了。
竹君没有回话。
俩人最后商定;竹君就睡在书房里;他解释道:“我不能让你睡在美美的房间里;她的鼻子灵敏得很;一定能嗅出你的香水味道。我也不能让你睡我的房间;原因不提也罢;现在只好委屈你啦。”
“谢谢你想得周到。”竹君轻声道谢。
长时间的呕吐与腹泻必定会让她委顿不堪;香川知道她会听从自己安排的。
夜深了;西北风在叫;檐角上的一只铁铎发出丁丁咚咚的声音。他还没有一丝睡意;只是坐在那里;啜着茶;让思绪如窗外的风一般;随意飘荡。
竹君与那些自视甚高;装模作样的年轻学者有很大不同;她率真;不世故;当然;她也有足够的聪明识破他人的恶意。与她相处;俗是最要不得的缺点;除此之外;还需要有些活泼的技巧;以弥补她的严肃。
美美是个善良的女人;只是脾气太坏;恋爱的技巧也不高。男女相处;表面上看是两情相悦;实质上是一出苦心经营的戏剧;双方都得拿出高妙的手段;既要保护自己;又有义务愉悦对方;必要时;小小的伤害也如同放血疗法一般;有着至关重要的治疗作用。
与美美奇异的相逢早便被他确定为机缘理论的有力证据;如果不是机缘在起作用;他必定不会见到那萱草黄色的背影;更不可能在方圆几百公里的大山中与她巧遇。
说到机缘;竹君的胃溃疡发作;包括美美这次出差;难道也是机缘?
机缘这东西是个复杂而又随意的东西;大缘与小缘一环环地套在一起;一个机缘的起因;也许并不是另一个机缘的必然结果;同时;一个机缘的产生;也有可能只是另一个机缘的前奏;它的目的不管是引出新机缘也好;还是改造旧机缘的性质也好;这种戏剧性的结构往往作为机缘的表现形态;让当事者痴迷其间。
为此;他又担心美美在他的生活中只是个初级的缘;目的就是为了引出竹君来。对这个想法;他感到恐惧;若果真如此;美美或许会闹出人命来的。
5
用火罐拔中脘穴的时候;竹君注意到了香川的目光因她的腹肌而震撼。此前几位帮助她修炼“白莲花”的合作者;都没有心思品味她的身体;而是急煎煎地便要爬上身。他们大约以为;占据了女人的身体便是占有了一切;其它再没有什么值得花费心思的了。
由此看来;香川或许是个真正的‘好色之徒’。如果不懂得欣赏情人身体的美妙之处;那样的男人还不如动物有眼光。
这到底是个怎样的男人啊!竹君嘴唇翕动着;努力跟随香川那有滋有味的大鼓唱腔;心底却茫然无序;仿佛是只风中的葫芦;东倒西歪地没个准稿子。
他的身体没得可说;对于她来讲具有科学上的价值。让她感到难以判断的;是这两天来他传达给她的众多的信息;无论是饮食、男女、衣着、物品;还是言语;如此纷繁错杂的趣味集中在同一个人身上;让她一时间理不出香川的基本思想轨迹。
竹君自以为擅长给他人下结论;她常常能在短时间内发现并总结出一个人的思想特质;但今天她遇到了挑战;三次接触下来;时间长度和交谈的内容也足够了;但她仍然没有发现香川意识中最根本的内容。
香川在唱结尾:“……这君王一夜无眠;悲哀到晓;猛听得内宦启奏;请驾登程。”
竹君轻轻为他鼓掌:“我从未认真听过大鼓;今天第一次发现;这唱词写得真是凄美。”
“据说这是清末民初的大才子韩小窗所作;昔日的文人们毕竟闲适些。”香川那样子似是感叹生不逢时。
竹君故意给他出了道难题:“外国歌曲会唱么?”
“只会一首。”香川眼睛里一闪;。
“你可别拿前苏联歌曲来充数。”竹君紧盯不放。若想真正了解一个人;必须要拷问你本以为他不可能知晓的内容。
香川道:“我只会一段《love me tender》。”
她问:“是为你的真爱准备的么?”
“那倒未必;不过;我确实没对任何女孩子唱过这首歌。”
他有一副不错的嗓音;胸腔共鸣也好;小葫芦举在手中被当作麦克风;同时用另一只手拉住她的手;身体摇摇摆摆的;虽然只唱了一小段;但很好地传达了歌曲深层的含义。
埃尔维斯·普雷斯利最突出的特点便是他那如雷鸣般的胸腔共鸣;这是竹君最喜爱的英文歌手;她也如同《我心狂野》中的女主角一样;也曾幻想着有一天;能有个男人唱着这首歌向她求爱。
这首短短的情歌;竹君今天听来格外的缠绵;又格外的长。终于唱完了;香川拉起她的手;在指尖上轻轻地吻了一下;让她一时间羞涩难当。
香川道:“这是我准备了一生的表演。”
竹君却在他的眼睛中发现;这目光毫无色情的成分;内中充盈的居然是无限的关爱;就如同一个多才多艺的父亲;在想尽办法宠爱病中的女儿。
她对香川的认识一下子又糊涂了。
她的手机响起来的时候;香川刚刚替她擦净背上的汗水;开始拔第二轮火罐。来电显示上赫然是美美的名字。
“她一定是往我家里打过电话了;发现我还没有回去;这才打手机。”她有些许惊恐。
香川把手机接了过去;又等它响过六七声;这才按下接听键;只听他高声道:“美美;是我呀!她把手机忘在这儿了;你这朋友也真够马大哈的。她怎么样?人不错;就是死面卷子似的;太死板;也不会说句讨人喜欢的话……。”他边讲边向竹君瞬了瞬眼睛。“我就算有那贼心;人家也未必看得上。像我这么又懒又好花钱的废物点心;只好拜托您老人家的善心啦。啊?是啊!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呀?对对对;咱们俩是瘸驴配破磨;天造地设的一对好姻缘;所以嘛;给个驸马也不干。看见什么啦?阿斯顿·马丁?别费那闲心啦;哪有闲钱补笊篱……。”
最后他道:“我把她的手机关上吧;要是别人打来让我接了;这么三更半夜的坏人家名节。”
关上手机;他对竹君道:“对不起啦。”
竹君一点也不怪他;反而觉得他的机智当中充满了乐观的幽默成分。
香川家的电话响了;他拿起听筒道:“又忘了什么事?知道;放心;一定吃;大吃大有……。”
再放下听筒;他的面上便有些惭愧了。显然他们都意识到;这第二个电话;必是美美担心他们一起满世界疯玩疯闹去了;或者更坏。
竹君抢先拦住他的话头;“你用不着道歉;这原本就是我给你惹的麻烦。我现在要走了。”
虽然她的胃里感觉好受一点;但也仅仅是一点而已;她仍难以行动。
香川把第二轮火罐拔上;道:“等一会儿你就会感觉到四肢向外丝丝地冒凉气;胃里的那块冰也就开始融化了。”
美美的电话;冲散了方才两人之间的那种温暖而又中正平和的气氛。又过了好一会儿;香川方道:“现在我去煮米粥;等到起下火罐;你吃过粥就可以睡了。”
她慌乱地问:“万一美美明天问我今晚到哪去了?我怎么说?”
他笑道:“撒谎啊!比如在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内容不是甜言蜜语;而是谎言。一个不善于利用谎言的人;既作不成好妻子;也绝不会是个好丈夫。”
竹君不知道他这是在拿她开心;还是他的真实感想。她从香川身上得到的信息越多;越是无从把握他的思想。
等到她搬进这所小楼之后;有一天晚上;两个人也是倚在烟榻上;故意点上油灯闲谈。她问:“我们现在虽不是夫妻;但也像夫妻似的在一起生活。你告诉我;我们之间的谎言是什么?”
香川将手中的一对山核桃搓得咯咯作响;笑道:“你有着可怕的记忆力;与你在一起;任何一句随便讲出来的话;都可能成为日后的罪证。”
竹君不想他像以往一样;东拉西扯地把中心话题淹没掉;便又盯紧一句:“我指的是你的那个著名的理论——一个不善于利用谎言的人;既作不成好妻子;也绝不会是个好丈夫。”
“我说过这话吗?天哪!我真的有这么浑蛋?”香川故作惊恐。
“是真的;就在这个地方。”在掩盖自己真实思想方面;香川有着泥鳅般的技巧;所以;竹君决心把他死死盯住;再不能让他脱逃了。
他摸着额头想了好一会儿;方道:“实在是没有印象;但这种故作惊人之语的话;倒像是我的风格;当时我一定是在拼命地勾引你。”
竹君摇头道:“当时你正在退缩;正要离我而去。”
他坐起身来;双手按在胸前;正色道:“我自从遇到你;便从未有过退缩的念头。我是勇往直前;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所谓‘下定决心;不胜牺牲’这段语录;讲的就是我的伟大情感。”
他又在把严肃的谈话气氛偷换成戏谑的调情;竹君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