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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那个夏天你干了什么-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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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学们全炸了。我一时说不清楚,又指了指纠察队小屋说:周汉臣到里面去搞破坏。人群拥进了屋,灯亮了,看见纠察队十几个男生全躺在铺上昏迷不醒。左摇右晃,才有人勉勉强强睁开眼。
  阎秀秀挥手喊道:周汉臣进来下毒药了,他想把同学们毒死。
  后来,大家就把周汉臣的房子围了起来。
  调查人第一次听肖莎莎讲最后一晚情况时,非常惊疑:周汉臣去纠察队小屋干什么去了?为什么要大开门又打开窗?当调查人把情况调查了一圈,再次找到肖莎莎时,他们对事情已有了大致的轮廓。这一次提问就十分尖锐了。
  肖莎莎整个回答都显得慌张。
  调查人问:听说那个晚上直到后半夜,你都一直不在宿舍,你到底去哪儿了?
  肖莎莎说:我哪儿也没去。不在的时候,顶多是上厕所去了。你们问我为什么有人到宿舍找不见我,可能那时我还没回来。
  调查人问:你那一晚上到底去哪儿了?为什么后半夜想起来要到纠察队小屋看一看?按时间推算那时已经是凌晨三四点了。
  肖莎莎说:我哪儿也没去。我记不清了。我就是不在宿舍,也和周汉臣没关系,和这件事没关系。
  调查人冷静地打量着肖莎莎。这个看着不正常又正常的女子慌乱得手足无措,不停地用手绢擦嘴擦鼻子擦眼睛,小白脸上那副白框眼镜扶上扶下。他们知道,这是一个肖莎莎难以回答的问题,但确实又和周汉臣案件无关。他们宽容地等待肖莎莎的神态稍稍平缓,就接着问:你当时一共两次听到屋里有铁器的声响,第一次你说是铁器磨擦的声音,第二次呢?
  肖莎莎回答:是哐啷一声。
  调查人问:这两次响动是什么声音?
  肖莎莎目光闪烁。据调查人对作者讲,当时的闪烁很让他们起疑,不是精神失常人的愣神,而是正常人的惊慌。肖莎莎说:我后来一直没有回想起来。
  调查人问:你回想过吗?
  肖莎莎说:我……不知道回想过没有。
  调查人问:你们当时拥进纠察队小屋,灯也打开了,屋里都有些什么铁器?
  肖莎莎说:有靠在墙上的几支长矛,矛头是铁的。
  调查人问:还有呢?你再想想。
  肖莎莎说:好像还有……
  据调查人说,肖莎莎当时直愣着眼,用手绢不停地擦着下巴,停顿了好长时间。调查人一言不发地等着她。最后她说:好像还有铁炉子。
  调查人问:你再想一想,能确认吗?
  肖莎莎咬着嘴唇停了好一会儿,回答:能确认。
  调查人说:那你再想一想,你听到的两次铁器的响动是什么声音?
  肖莎莎低着眼恍惚了好一阵,回答:可能是铁炉子的声音。
  调查人问:更具体的呢?
  肖莎莎的声音非常低弱:第一次像是铁钩子勾炉盖,第二次像是把炉盖盖上。
  调查人问:你当时就听出来了吗?
  肖莎莎一下抬起眼,慌张地解释道:没有,我当时反应不过来,是后来回忆起来的。
  调查人问:后来是什么时候?
  肖莎莎皱着眉咬着嘴唇,神情呆滞陷入最困难的境地:第二天,周汉臣死了以后。
  调查人问:是第二天吗,还是更早?
  肖莎莎神情呆滞,完全像个精神失常者了。
  这次调查二十多年后,调查人对作者说,那天晚上的情况很可能这样:已经是冬天了,海岛一到夜晚又冷又潮,纠察队小屋里生了个铁炉子取暖。周汉臣每日上厕所路经这个小屋。那天后半夜他起来上厕所,发现纠察队没人巡逻站岗,感到奇怪。他在院中犹豫了一下,那个矛盾心理不言而喻。结果他还是多管了闲事,走到小屋前咳嗽敲门了。里边没有反应,他就有了判断。屋里的同学可能中煤气了。他推开门察看了炉子,大概对炉火做了拨弄,然后就大开了门窗。最后就撞见了肖莎莎。肖莎莎的态度激怒了他。后来,就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作者说:他死得太冤枉了。明明去救学生,却被误认为要毒死学生。学生们是不是后来才回过劲儿来?调查人说:问题远比这严重复杂。我们发现,很多人在砸死周汉臣之前就意识到这是误会了。作者惊愕了:就这样他们还砸下去?调查人说:你详细看调查记录吧。这件事我们至今也没有搞清全貌。
  看调查记录,调查人对肖莎莎紧接着提问。
  调查人说:根据多方调查,周汉臣那天进纠察队小屋,很可能是担心他们中煤气了,所以你才听到铁炉子的声响,看到周汉臣把门窗大开。后来就撞见了你。你误会了,喊了,大家便都跑了出来。你认为是不是这样?
  肖莎莎过了好一会儿回答:可能是这样吧的。事后有人这样说。
  调查人问:事后是什么时候?有人说是谁说?
  肖莎莎抬起眼:我什么都记不清了。我什么都不知道。那天说周汉臣要强奸我,又要毒死纠察队,都是阎秀秀他们说的。





    久打不倒的人如何被砸死 阎秀秀听见马小峰说不对劲
    
  
  调查人问到最后一晚的情况,阎秀秀态度非常坚定。
  她很黑二嫂地坐在那里双手叉起了腰,又觉不妥,双手抱起了肘,又觉不妥,双手相握放在身前。这个政法学院学生说,她认为周汉臣最后一晚上完全被冤枉了。多少年来想起 
这件事,她就痛心万分。她认为,当时很多同学神经过敏,草木皆兵,风声鹤唳。她说,她至今不清楚肖莎莎那一晚上干什么去了。
  她对调查人说:事隔十年不堪回首,也不愿回首。
  那天晚上,阎秀秀说,她发现肖莎莎一直没回宿舍。前半夜楼上楼下院里院外都很嘈乱,她也没多想。睡了一觉,后半夜了,一摸身边床铺还是空的,她就觉得奇怪。想了想,穿衣服起来了。听到院子里有些不正常的响动,她拉门出了宿舍。迎面是寒气,是半明半黑的黑夜。接着,她就听到肖莎莎在院子里的喊声。
  调查人插问:她当时喊什么?
  阎秀秀说:她当时就喊周汉臣要强奸她,她喊来人救命。
  调查人问:你能肯定她喊的是这话吗?
  阎秀秀说:大概是这个意思,好像还有行凶杀人。
  接着我也就从二楼走廊上看见那边纠察队小屋旁周汉臣抓着肖莎莎。我就在楼上大喊了起来。隔壁宿舍眉子第一个冲出来,二楼很多女生都冲出了宿舍。楼下男生也冲了出来。戴良才还拿着长矛,他比我们先跑到。一群人围住了周汉臣。周汉臣放下肖莎莎,转身大步回他自己屋去了。
  我们围住肖莎莎问怎么回事?
  肖莎莎指了指门窗大开的纠察队小屋说,周汉臣进去搞破坏,她发现了,周汉臣就要强奸她。同学们一听,当然火冒三丈。拥进纠察队小屋开灯一看,十几个人大开门窗地在那儿昏睡,东摇西摇,才有人晕头晕脑睁开眼。马小峰也在其中。他一边难受地要吐,一边用力睁着眼看着灯光下的一屋子人,懵头懵脑地问:出什么事了?戴良才在人群中举起胳膊高声嚷道:周汉臣要毒死我们,这是阶级敌人铤而走险,垂死挣扎。
  眉子指着马小峰说:你们都要被毒死了,还没反应过来。
  调查人插问:当时戴良才和眉子是这样说的吗?另外,马小峰怎么会在纠察队小屋里睡觉?
  我记得戴良才和眉子是这样说的,要不,同学们那天不会那么愤怒。马小峰喜欢和纠察队那几个人一块打扑克聊天。本来纠察队是戴良才管,跟他无关。
  赵大鹰到得晚,他一到就当领袖,挥手说:找老家伙算账去!
  大伙就拿着长矛棍棒捡着砖头石块冲到那边,把周汉臣的房子围了起来。长矛棍棒砖头石块把门窗玻璃一下捣烂了,吆喝周汉臣出来。周汉臣推门出来了,月光正照着他。他站在那儿比门框还高,像棵挺瘦的大树。那一阵他挺瘦的。人群静了一下,戴良才拿着长矛指着他说:你这老家伙还想毒死大家?周汉臣用手指着人群大声说了一句:那是你们自己找死。他还想说什么,赵大鹰就领着人群喊起打倒他的口号来。他只要一张嘴,口号声就淹没他。后来听到他吼了一声:那是你们自己毒自己。
  肖莎莎挤到人群最前面,指着他说:你这个老流氓,我控诉你。
  周汉臣一下夺过一支指着他的长矛,人群吓得哗啦后退。周汉臣将长矛倒过来朝着肖莎莎逼过去:我捅了你。肖莎莎尖叫着往人群后面跑。赵大鹰喊了一声:砸他!人群就用砖头石块砸周汉臣。这次砸得狠了,大石头大砖头全上了。周汉臣左右没处躲,大吼一声,挥着长矛朝人群冲过去。人群一边砸他,一边纷纷往两边躲。
  他跑出学校了。大伙便拿着长矛棍棒石头追了出去。
  我听见马小峰一边跑一边对戴良才说:哥们儿,这事不太对。
  调查人插问:你就听见这一句吗?还听见什么?
  当时大家都在跑,我跟着他们也没听太清楚。戴良才一边跑一边指着前面说道:他这畏罪而逃还不说明问题?就丢下马小峰喊着跑到人群最前面。马小峰也只好跟着人群一起追开了。
  调查人问:马小峰当时没和你说什么吗?
  当时没和我说什么。我就是跟着大家一起追。后来天就亮了。
  调查人往下的提问是经过周密准备的。
  调查人问:肖莎莎那天晚上喊来人,但是肖莎莎并没有喊周汉臣要强奸她。据我们了解,不仅肖莎莎,还有好几个人都记得你对大伙说,周汉臣要强奸肖莎莎,是吗?
  阎秀秀双手叉腰,干脆利索地回答:这是胡说。
  调查人看了看她,又接着问:据你刚才回忆,是戴良才、眉子说周汉臣要毒死纠察队的同学们,但是据我们了解,有人听见你在他们之前就说过类似的话。你想一想,是不是你第一个说周汉臣下毒的?
  阎秀秀很黑二嫂地一甩头:我没说过。
  调查人问:为什么好几个同学记得你说了呢?
  阎秀秀不屑地哼了一声:我这个人平时爱管闲事,嘴巴上不饶人,容易得罪人。
  调查人打量了她一会儿,又问:你刚才说马小峰在开始追周汉臣时没对你讲过什么话,可是据他回忆,他当时对你说,他感觉他们像是中了煤气。
  阎秀秀甩了一下肩上的两条短辫,断然说道:我不记得他和我说过。
  调查人问:那你怎么看那天晚上的事情?周汉臣真的去纠察队小屋下毒了吗?他能有什么毒药可下?
  阎秀秀回答:他懂那么多中草药,谁知道他会弄出什么毒来?
  调查人问:这么说你真的怀疑他是下毒去了吗?
  阎秀秀说:我一点都没有这个怀疑。那天我一看小屋里的情况,就想他们可能是中煤气了。
  调查人注意地看着她:是吗?
  阎秀秀说:我小时候在北方长大,年年冬天生炉子,中过煤气,有这经验。但是当时戴良才、眉子他们一嚷,说是周汉臣下毒毒纠察队,大家群情激愤,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但是我可以肯定,马小峰绝对没有和我讲过他们可能中煤气的话。
  调查人审视地看着这位干脆利索的黑二嫂。据马小峰对他们说,他肯定和阎秀秀讲了。马小峰说:我觉得那天晚上我们是中煤气了。周汉臣来下毒,也没必要打开我们的门窗。我这话是和阎秀秀先讲的,我和她关系最近,有什么话肯定先和她讲。
  调查人问:莫非是马小峰记错了?
  阎秀秀一直双手叉腰颠着二郎腿,这时一下放下二郎腿说道:肯定是他记错了。我对过去的事从来记得一清二楚。
  (又二十多年后,作者采访阎秀秀时问:那天晚上,马小峰真的没有和你讲过他们可能是中煤气的话吗?很中年很干部很黑二嫂的阎秀秀摇着头回答:没有。绝对没有。作者又问:你说你自己想到纠察队同学有可能是中煤气了,你当时为什么没有提出来?阎秀秀很老派地叹了口气,摆着手说道:当时我确实闪了一下这个念头,可是大伙都说是周汉臣下毒,我就没敢把话说出来。终生悔恨哪。说着,眯起眼连连摇头。)
  调查人问:那天晚上你记得最清楚的是什么?
  阎秀秀说: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马小峰没有和我说过煤气中毒的话。我只听见他和戴良才说过一句不对劲,还说了什么我没听见。
  调查人问:那你们什么时候回过味来,知道误会了周汉臣?
  阎秀秀回答:我是事后自己回过味来的。他们我不知道。我只记得砸完了,眉子和赵大鹰说过一句什么话。赵大鹰眯了一下眼,挥手说道:已经盖棺定论了,还瞎议论什么!





    久打不倒的人如何被砸死 眉子听见赵大鹰戴良才喊往死里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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