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名捕逆水寒-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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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只淡淡的说:“咱们还是赶过三个驿站,能不惊动不干事的人,自是不惊动的好。
”
郗舜才只好道:“是。”打马又到前面吩咐去了。
无情和银剑同坐一匹马,铁剑和铜剑又共骑一匹马,其余是一些扛夫、仆役,郗舜才身
边的“无敌九卫士”,剩下七人,洪放、余大民、梁二昌、倪卜、曾宝宣、林阁、曾宝新,
倒是全都来了。
这七人又分作两拨,洪放和梁二昌,左右护着郗舜才,曾氏兄弟则在前面开道,林阁和
倪卜押后,余大民则负责“照顾”无情、唐晚词和三个小僮。
无情和唐晚词当然是不需人来“照顾。”
所以余大民只有跟三小僮闲扯。
光天化日,人多势众,郗舜才等都不认为有什么值得戒备的。
无情仍小心翼翼。
虽然,他据铜剑、铁剑所报,顾惜朝、黄金鳞、文张这种棘手人物,全耗在易水一带,
而九幽神君已死,按照道理,不大可能会有人在路上伏击。
但无情仍小心提防,而且已经小心提防了。
——小心,不一定就可以不发生意外,但小心的确可以避免意外的发生,或使意外的发
生不那么意外。
可是意外会发生吗?
会的。
每个人一生里都会发生一些意外:有的多,有的少;有的大、有的小;有的无伤大雅,
有的无可挽救。
如果意外能够事先预防,那就不叫意外了;意外一如命运,当你知道有它,便无可避免
了。
否则也不叫命运。
就算你能避开它、改变它、抗拒它,那也只是“命运”的一部分,你并没有超越命运,
命运里,早已安排你的种种“反应”。
林阁属于心粗气豪的那类人,他不相信命运,但怕鬼。
事实上不到他不怕,那次在荒山之夜,他就被“鬼”几乎吓破了胆。
所以他对风吹草动都特别留意。
因为他最提心吊胆。
提心吊胆的人容易杯弓蛇影。
他真的看见了草动,但却不觉有风吹。
虽然在晴天亮日下,他还是有点心惊,胆跳,忙凑近倪卜处,说:“我看有些不对劲。
”
倪卜笑了笑,道:“我看你才有点不对劲。”
林阁不服气地道:“为什么?”
倪卜道:“因为你整天疑神疑鬼,草木皆兵。”
林阁道:“但这世上,真的是有神鬼的,你不信?”
倪卜冷声道:“我没见过,所以我不信。”
林阁驳道:“我也没见过,所以我信。”
倪卜道:“你信,那对你有什么好处?”
林阁道:“你不相信,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倪卜道:“至少我可以——”忽然,旁边草丛“啸”的一声,疾射出一块黑忽忽的事物
,倪卜要避,已不不及,正中左颧。
倪卜大叫一声,登时血流披脸,摔落马下。
就在这同时间,一人如铁塔般,向林阁掠扑而至。
林阁早有防备,一旦发现势头不对,忙滚落马下;那匹马被那扑下的人一压,立时哀嘶
一声,四蹄俱折!
林阁大叫道:“救命、救命!”
前面的人一齐勒马回头。
无情叱道:“小心!”
话才出口,一条袖子,已卷住曾宝宣的脖子,曾宝宣抽刀要割,另一条袖子又绞住他的
一双手。
曾宝新想上前救助,但精光骤闪,一抹弯刀掠过,曾宝新后脖冒血,跌下马来。
这时,那一对淡淡的袖子又收了回去。
双袖当然掩着一对手。
这对手的主人是一个温文儒雅的人。
他身旁那位眉目清秀的汉子,已拦手收回了镰刀。
这四人一出现,就杀了三个人。
他们原本想要一下子突击,至少可以连杀四人的,这样的“成果”,他们并不感满意。
还好,他们知道剩下的人必然一个个都难逃活命。
他们有这个自信。
在无情的喝令之下,大伙儿全拢聚在一起。
洪放护着郗舜才急退,梁二昌断后掩护,余大民挥舞白蜡杆,林阁连滚带爬,返回大队
。
三剑僮一齐跃落地上,银、铜、铁三剑一同出鞘。
唐晚同的唇更红了。
她拔刀。
双刀。
她多准备了一柄刀,一长一短。
长刀是要别人的命。
短刀是跟敌人拼命的。
无情徐徐的、缓缓的、深深的、但又轻轻的在吸气。
——其实呼吸是很好的享受,只不过一般活着的人并没有特别去感受。
——尤其是空气还好的时候,多吸几口气,是活着的人才能拥有的享受。
无情估量情势:
敌人似乎不多。
只有四个,前面拦道的两人,后面截路的也是二人。
但这四人均是扎手的劲敌。
——他们是文张、英缘荷、龙涉虚、舒自绣。
这四人当中,最可怕的就是文张。
这人是个老狐狸,有少林“金刚拳”和“大韦陀仵”的硬门功力,偏又精修“东海水云
袖”的软门武功,而且“袖里藏刀”,是有才有智、能屈能伸、心狠手辣、口蜜腹剑的人物
。
英绿荷、龙涉虚都受了伤——但受伤的狼就像饿疯了的狼,比平常的狼更难应付。
舒自绣外号“咽喉断”,人传他为“小四大名捕”之一,是文的得力助手。
这四个尽管难缠,但无情自度自己如果不伤,就算四人一起上,他也可以应付得了。
可惜现在他已有心无力。
对方似乎有恃无恐。
——他的双手虽然可以活动,但却提不起劲力,“秋鱼刀”的余力尚在。
——缺乏了劲道,暗器就像没有了毒牙的蛇,失去了杀伤力。
——一记轻若鸿毛的拳头,试问又怎么伤得着人?
——自己无法动手,唐二娘、三剑僮,还有郗将军及剩下的四卫士是不是可以敌得住这
四个一上来就下杀手的大敌呢?
虽然敌寡我众,无情已有防备,但仍觉心头沉重。
文张轻咳一声,向郗舜才道:“我是官,我是奉傅相爷之命,前来截杀流寇的。你们要
是助我杀匪,有功有赏。”
郗舜才把胸一挺,戟指怒道:“我也是官,你杀了我的人,把命偿来。”
文张冷笑道:“你敢违抗朝廷命令?”
郗舜才本来有些气怯,因为他曾在京城官场的酬酢里,确然见过文张,知其所言非虚,
但他终究胆气一豪,指向无情大声道:“他也是官,诸葛先生叫他来查办在职滥权的贪官,
就算你是官,你也是该被撤职查办的狗官!”
无情没想到郗舜才会说出这种话。
看来锦绣华厦、珍看美食,并没有使郗舜才变成了个懦夫。
文张笑了,他绰须道:“好,好,好。有种,有种!这些这么有种的人,自是一个也不
能留。全都给我杀了!”
………………………………………………
第九十二章萧声笛声
文张这边只有舒自绣、龙涉虚与英绿荷,一共四人。
无情这方面的人,却有唐晚词、银、铜、铁三剑僮,郗舜才和林阁、洪放、梁二昌、余
大民总共十人。
这原本是无情那儿势众,但其中最大的危机是:无情已失去了动手的能力。
无情不能出手,便无入制得住文张。
文张还要下令发动,这毕竟是官道,虽然行人不多,但自是速战速决的好。
三剑僮立即扑向龙涉虚。
龙涉虚高大威猛,他的掌力裂雷惊涛,但也就因为太过壮硕,应付这三个身形灵巧、剑
法矫捷的小僮,反而在移动应招间觉得处处不便。
英绿荷掠向无情。
除了要报杀师之仇外,能把无情格杀,那也是一件足以震动江湖的事。
英绿荷当然不会放过这种机会。
文张并没有抢在前头,只要能假手他人去杀“四大名捕”,他总是让别人下手——万一
在朝廷局势有些甚么个变动,权力有些甚么个转移,问罪下来,他仍是可以推诿:那不是他
杀的!
英绿荷一抢近无情,唐晚词已挥舞双刀,截住了她。
英绿荷跟唐晚词交过不止一次的手。
她自知不是唐晚词的敌手。
这时候舒自绣的镰刀,发出惊人的锐啸,掷向唐晚词。
英绿荷立刻放了心,她的铁如意也发挥了狠着:
——以二敌一,必杀唐晚词!
舒自绣冲过去围攻,当然是文张的意思。
——先杀无情,以绝后患!
——只不过无情最好是死在别人的手上。
他要舒自绣助英绿荷一臂,不但要杀唐晚词,更重要的是使英绿荷有机会去杀无情。
他自己呢?
他倒不急。
他一看当前的局势,便已知道无情确无动手之力,他是胜定了。
换句话说,这些人是死定了。
一个活口也不留。
他摸出了一支笛子。
这才是他的独门武器。
笛一摆近唇边,立即发出三声急啸。
每一声啸声,都令无情震动一下。
三下笛响,使无情脸肌抽搐,青而煞白。
——他的确是完全失去了功力。
甚至连内力根基浅薄如郗舜才,乍闻三下笛音,也不过是感觉到刺耳刮心,并不似无情
如受重击。
——这主要还是因无情本身并无内力,而仅持的一点元气又被“秋鱼刀”化去,所以更
是虚弱无依。
文张肯定了这一点后,更觉安心。
现在他可放心对付郗舜才以及他身边的四名奴才了。
他把笛子仍然放在唇边。
无情的脸肌仍无法回复正常,他的手艰苦的往襟里摸。
谁都看得出来,他的手指正在发抖。
文张不禁停了下来。
——他要摸甚么?
——暗器?
无情好不容易才自怀里摸出一管萧。
文张笑了。
——无情抵不住他的笛音,只好想用萧声来压制。
——没有用的。
——就算他抬出一面大锣,也压制不住他的笛声。
文张还是要试一试,他撮唇于笛孔旁,一下子又发出三声连啸,合成一音,似暗器破空
般锐射而出!
无情摸出玉萧,萧一摆到唇边,立即就溜出几声悠扬动听的韵律,清越凄切,但笛声裂
空,萧韵也似割裂,顿挫了三次。
三次过后,无情唇边有血。
他以雪白的袖子揩抹。
文张笑了:“成捕头,你的萧艺纵能教凤舞龙吟,也没有用了,我的笛是用来杀人的。
”
无情不理他,仍然低首吹萧,开音初尚平平,但即湍籁逸飞,上遏云辰,悠雅低回,时
羽声高扬,呼吸磐僻之际,使在战中的双方,一时心无斗志。
文张暗吃一惊,叱道:“好萧!”一连吹响几下急笛。
这几下笛声仍如银瓶乍破、铁骑突出,但无情已沉浸于韵律里,仅在衣袂间动漾了几下
,并没有被震倒。
文张怒笑道:“我就看你怎样吹奏下去!”
——无情虽无发暗器之力,却居然有一记绝活!
——再让他吹奏下去,只怕把自己这方面人手的斗志全教摧毁了!
文张知道不能再等。
无情虽不能发暗器,但他的萧声,犹如无形的暗器,甚至无可抵御。
他只好改变原来的计划。
他决定要亲自动手杀掉无情。
他的笛子一扬,半空发出尖啸,洪放、余大民、梁二昌、林阁一齐涌上前去,要拦截他
。
唐晚词心中大急。
她知道这四人断断拦不住文张。
——无情不能死。
她挥舞双刀,但舒自绣的镰刀,紧钉着她的长刀,英绿荷的铁如意,紧逼着她的短刃;
她越想冲出去,敌人的攻势就越紧。
唐晚词一口气抢攻了八刀,稍稍一顿,又攻八刀,英绿荷与舒自绣的拦阻力似被冲破,
唐晚词正待冲出,铁如意和镰刀的攻势又合拢了起来,唐晚词突然发现三个人身上都有了伤
痕。
英绿荷伤在手背。唐晚词攻势大猛,她只好让上一让。
但只不过一让,她又把缺口填补了过来。
舒自绣伤在腿。他眼见唐晚词的攻势太烈,无法不作暂退。
但他只不过是退了一退,又包抄了上来。
唐晚词臂上着了一记铁如意,脸颊被刀锋划破了一条血口,但她仍突破不了二人的合击
。
三人在抢攻紧守中皆负了伤,但因抢攻太甚,都浑然未觉。
唐晚词在百忙中一看战场:
三剑僮仍苦斗龙涉虚。
三剑僮都制不住这铁塔般的巨汉,但这巨人一时也抓拿不着他们。
三剑僮就似三只灵敏的飞鸟,在巨龙身边飞绕——可是这终究是凶险至极的:因为飞鸟
始终无法伤及暴龙,而万一不慎,给巨龙砸着一下,那就不堪设想了。
唐晚词很为那三个小孩担心。
但她眼角一瞥上文张的战场,心头大乱,连手中长刀都被打掉了。
只剩下短刀。
她把一络黑发咬在贝齿间,只有奋身苦拼。
文张以一敌四。
当唐晚词看那一眼的时候,已变成了以一敌三。
林阁已殁。
他的额头被笛子打穿了一个大洞,鲜血归泊淌流。
谁都看得出来,洪放、余大民、梁二昌三人是绝对拦不住文张的。
余大民的“三江夜游白蜡枪”,就招赶招,一根白蜡杆,同使出剑、棍、枪的狠着,梁
二昌的七节鞭,狠打狠着,鞭上七节,伸缩自如,并在一起,是硬门兵器,但串散开来,便
成了软兵器,殊不好应付。
可是文张压根儿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他的大袖飘飘,像是吃饱了风的布帆,又似两道软不着力的气墙,谁都攻不进去。
别人攻不进去,他却能攻人自如;笛子一旦出击,非死即伤。
林阁的“五郎八卦棍”,是冀东第一把手,当日在郗将军所设的擂台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