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妖赋-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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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量的大碗茶很快重新端了上来,道了谢,状似无意说道:“他们好像赶得很急。”
“听说宁侯的二公子在路上受了伤,还不算轻,估计是赶着回去医治。”
眉头轻轻蹙了一下,无意呢喃:“怎么会受伤?”
“这老汉我可就不知道了,王侯将相的事儿深着呢,哪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能琢磨的。”
我笑了笑:“说的也是。”
身边的人似乎有所察觉:“认识?”
“算是吧,我与他们家的二少奶奶说过几句话。”
本宫主说的可是大实话。
天色不早,所幸就在附近村子里落了脚,交了些碎银子换了两间尚算干净的民房外加一顿朴实的晚餐。
在床上挺了一会儿尸,猛的坐起身。
“心儿,我有事出去一趟,明天你帮我跟他们说一声。你们继续赶路,我会追上的。”
心儿拽住我的衣袖,可怜巴巴的把我望着:“小姐你要去多久?”
“七天,最多七天。乖,这次不方便带着你。”
跟在大部队后面进了涿州城,尾随了一路愣是没有找到机会接近苏逸,中间那辆马车被包裹的密不透风,只能从大夫进出的次数和苏家人脸上的表情猜出几分。
莫不是真的伤的很重,若是如此玉寇宫那里不可能没有消息。
手下的青色瓦砖触感冰凉,本宫主大大郁闷了一把,莫不是我这一辈子就跟屋顶结了缘。
将晕倒在他身上的慕容澜一把推开,咬着手指,额,好像力气稍微大了些,我只是怕她压倒病人。
费力将苏家二少奶奶从地上扶起来安置在外间,回过身便望进一双深邃的眸子里,苏逸的瞳孔比一般人的要黑,就像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轻易便可将人吸进去。此刻的他半倚在靠枕上面色苍白,气息微弱,看上去纯良无害,很容易使人产生保护欲的那种。
“你怎么来了?”
“来表现我的同门爱。”
坐在床边,搭上他的脉搏:“内里耗损过大,兼有不轻不重的内伤。能伤到你的人可不多?”握着他的手没有放开,潺潺热流顺着紧贴的掌心缓缓流入。
“路上遇袭,对方早有准备,寡不敌众。”
“还要顾及家眷,英雄救美。”瞅了眼外间,语气不咸不淡。
苏逸但笑不语。
“是谁?”
“尚不清楚,想要我们苏家命的人太多了。”
“真巧,我们前不久也经历一场恶战。”
“你怎么会跟公孙仪他们在一起?”
“机缘巧合。”
“想办法打发了他们,你的身份瞒不了多久。”
“他们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
“你还是待在这里,等我伤好了陪你一起去绝世山庄。”
“不要,就凭你的身份,估计一进豫州地界就会被盯上,我才不要带一个累赘。”
他还想说什么,被我打断:“好了,运气看看。”
自顾拖鞋上床,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赶了三天的路刚刚又给你输了不少真气,让我休息一下,不要说话。”
“我一身药味儿,怕熏到你。”
贴在身侧的人睡的正酣,苏逸盯着她看了半晌,轻轻叹了口气。··········
“竟然睡着了,相公为何不叫醒我?”
“你已经几日不眠不休,见你睡的正好我便让人把你送到了厢房,省得晚上有动静吵到你。”
不用看也知道慕容澜此时定是两颊嫣红,眉目含情。一大早就听到这些令人头皮发麻的对话着实不爽,更郁闷的是本宫主此时还躺在当事人的被窝中,被人搂在怀里。旧事重演,为何这次竟会有一种偷情的感觉。
在他腰侧掐了一把,提醒他被窝里还有一个大活人,嗯,其实也算不得是。
“相公,你怎么了?伤口又疼了?”
“没有,澜儿,我想喝粥。”
脚步声消失在门外,一把掀开被子,揪住某人的衣领,面容狰狞:“平日里让你说句好听的比杀了你还难,对着老婆张口就来。你这个吃里···”
有人进来,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苏鸿那个熊孩子依旧不怎么会挑时间。
吃过苏逸的病号饭,本宫主便拍拍屁股走人。苏逸再三叮嘱,让我离公孙仪和风扶远远一些,尤其是轻浮的后者。随便敷衍了几句,反正在他眼里除了那个名唤苏逸的,这世间就没一个男人是好人。
风扶远来信说他们在路途中又遇到一拨刺客,人数竟比密林里的那次还要多上一倍,他们用了我走前留下的毒气弹才堪堪逃出重围却是损失惨重,殇离剑被夺,公孙仪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望速归。
接到这个消息时我心头一跳,一想到轩辕剑既已不在身边,他们的安全该是暂时无舆便也没有过多担心,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日夜兼程的赶路,这时候倒是羡慕起来去自由的清风来,倘若不是与那人有过约定,我也可以这般轻松来去。
紧赶慢赶,行程却还是被耽搁了下来。原因是半夜行之一处城郊外时,见得城内火光冲天,看了看城门上的大字才想起自己曾在这里的四方镖局小住过几日,一股热气扑面而来隐约夹杂着熟悉声音,那是少女悲戚的哭喊。
心下一凌,也顾不上什么越不约定,当即移形来到走水处。
(各位娘娘端午节快乐,看文快乐!)
☆、26 没有脉搏
漆红色大门气势不再,匾上金光闪闪的四个大字在大火的吞噬下如泣如诉。偌大庭院不见一人身影,焦灼气味掩盖不了扑面而来的浓浓血腥,只有一个可能,江湖上素来地位卓然的天下第一镖局一夕间满门尽灭。
不是没见过尘世间的杀戮,却是第一次确确实实目睹这种泯灭人性的惨状。似乎很久很久之前,有一个人曾对我说,茫茫天地间,最可怕的不是地狱的恶鬼也不是主宰万物的天神,而是穷凶极奢的小小人类。
抬起头,默默注视着掩在夜色中的九天之上,希望有人能听到我的祈祷。
脚边的土地很快被打湿,一场暴雨不负所愿如期而至。
滂沱大雨将夜色衬得越发诡异,雨帘中缠斗的双方隐约可现。我松了口气,好歹赶上了。
两个时辰前,四方镖局突然闯入一批黑衣人,竟是一言不发见人便杀,南大当家带领手下众镖师奋力相搏,终究实力悬殊,身中数刀而忘,镖局内无论妇孺儿童均被杀害,凶手纵火焚宅。在这期间只有南家两位小姐在几位镖师的拼死保护下逃了出来,却不想还未出得城门便被凶手追上,这才有了眼前的一番殊死搏斗,却也只是螳臂当车。
许是大火中的灭门惨案给我的震撼太大,一时间竟忘了苏逸的再三吩咐,第一次对*凡胎下了杀手。脚边的尸体又多了一具,浑身上下无一处伤痕却俨然已气绝身亡。
姐妹二人早已心力交瘁,身上的外衫早在打斗中被割破,浑身上下血迹斑斑。这一刻,看着两个蜷缩在暴雨中止不住颤抖却又强自镇定的身影,眼底涩然。
“谁?”
“不要怕,我是代婉。”
两道刀剑坠地的声音,不过十六七岁的两个女孩子,紧绷的身体终于在听到这道宽慰的女声之时尽数瓦解。
帮她们换了衣服包扎好伤口,我便静静守在一边想事情,昏睡中的两个少女梦魇缠身极不安稳,我叹了口气索性点了她们的睡穴。
她们要面对的东西还有很多,补充体力是第一步。
那场大雨浇熄了四方镖局的大火,却也是无事于补,留下的只有断壁残垣和数具焦黑的身体。替镖局众人办了葬礼,便带着她们继续赶路,如今这种情况只好等与公孙仪他们汇合了再商量。
姐妹俩仍无法接受事实,不过短短两日物是人非家破人亡,面对如此巨大的变故竟然没有崩溃,已然很是了不得。南流苏自在坟前痛哭一场后便镇定了下来,倒是小辣椒自出事之日至今便再不见她说一句话,苍白着脸犹如一个傀儡娃娃,连对南流苏的劝慰都全无反应。
“她怎么样?”
“谢天谢地,总算吃下去一些东西。”
南流苏笑笑,带着凄凉和沧桑,这个女孩子一夜之间被迫成长了不少。
一行三人在翌日抵达公孙仪他们所在的城镇,四方镖局满门被灭的消息在江湖上引起不小的轰动,就算我不提前告知风扶远也已得到了消息。此时面对南家两姐妹,脸上带着难得一见的深刻。我知道他和我所想略同,四方镖局被灭却与殇离剑绝对脱不了关系。
“公孙仪怎么样?”
他脸上的阴霾又深了几分,情况似乎不容乐观。
“你照顾她们,我去看看他。”
公孙仪躺在床上,面相发黑明显是身中剧毒之相,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了白色,渗出的血迹再无处可藏。摸了脉相,我不禁咦了一声,内伤加中毒,五脏皆损,按理说他此刻已不该存活于世,体内偏偏却有股力量自行运作疗养,而这股力量她似乎并不陌生。
罢了,救人要紧。
先是日夜兼程的赶路,路上又遇到四方镖局惨案,好不容易赶到客栈连水都没喝一口便忙着救人精力耗损的厉害,失去知觉的一刹那,脑中突然浮现一句话,好人难做。
挣扎着睁开双目,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满室昏黄的烛光,瞄了眼窗外漆黑的夜色,捂着脑门儿痛苦呻吟了一声,原来被能力反蚀是这种感觉,如同宿醉一般。
恢复清明之时,一股陌生夹杂着熟悉的男性气息铺面袭来,猛然张开双眼随即撞入一双黝黑的眸子中,他似乎也是刚醒不久,脸上的疲色一览无余,眸中凌厉戒备不再余下淡淡的迷茫,像个懵懂无知的孩子。
这一刻,心里的某一处骤然柔软起来,这个年纪轻轻便在江湖上叱咤风云的男人过的该有多辛苦,脑中不意外出现另一抹月白身影,看似南辕北辙的两人其实在某些地方极为相似,对待苦痛艰辛,一个习惯掩于沉默,一个善于藏于温和。
“是不是该解释一下,我为什么会在‘你的’床上。”
他抚上胸口咳了几下,回答的一板一眼:“醒来便见你半卧在床边,我便唤来阿远让他送你回房间。”
必是风扶远那家伙起了鬼心思,这才将她安置在公孙仪身边。
本就不大的床,中间愣是让他给空出一节小臂的距离,这人是太君子还是太迂腐。
身旁的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我赶紧收回思绪,递了杯水过去,拍着他的背:“你怎么样?”
“多亏婉姑娘出手相救,修养两日便可痊愈。”
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由代姑娘变成了婉姑娘,是不是意味着我这个来路不明的人得到的认可多了些。
“在下略懂医术,在姑娘昏迷之时帮姑娘把了脉。”
迎上他复杂的目光,我突然轻笑出声:“所以呢?”
他的目光并没有因为我脸上的调笑有所回避,盯着我一字一句道:“你没有脉搏。”
“呵。”
有才有鬼,本宫主当时晕的黑天暗地,哪有心思给你整出脉搏来。心里这番想法,脸上却是丝毫不显,一副不显山不露水的高人模样。
“所谓无中生有,有似无,人的内力一旦达到臻化境界,气息、脉搏便可化为无形。我陷入昏迷之时,身体的防御机制自然开启,处于假死状态,别说是你就算是你师傅来了也未必能看出一二。当然了,这种层次的东西你们这些修为不够的人一时间很难理解。”
公孙仪不发一词,也没有依言再把一次脉,貌似是被我一番话打击到了。凭他执拗的性子,若是他之后痴迷武学以致走火入魔,本宫主绝对不意外。
“四方镖局的事风扶远有没有告诉你?”
他点点头,眼底的神色晦暗了几分。路上遇伏的时候他便隐隐感知到这种事情的发生,除了一个来不及发挥效用的牌子,他终究什么都没做。四方镖局上下一百多条性命他责无旁贷。
“当时你在现场,有没有发现什么?”
喑哑的嗓音令我着实吃了一惊,知道接下来的话无疑是落实了他心里的自责,却不得不照实说出。
“灭门凶手和伏击我们的刺客是同一拨人。”说到此处,有一点困惑不解,“如果他们的目标始终是你手里的盒子,又何必灭南家满门,惹怒了武联他们岂不是自找麻烦。”
“那是因为他们对盒子里的东西并不信任,亦或是要将与之有关的一切都抹杀掉。”
风扶远推门而入,看着公孙仪的气色终于松了口气。
“盒子里是什么东西?”
这句话问出口,立刻迎来四道晦暗不明的目光。
见到他们的反应,不由得笑出声来:“不用这么紧张,我并不打算打破沙锅问到底。”
“殇离剑。”
“公孙。”没想到他会如此轻易便将此事说出口,风扶远压低声音唤了他一声。
“这样啊。”不甚在意的点点头,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风扶远看着对面若无其事的人,极力想从她脸上找出些什么,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似乎刚刚那句足以令天下群雄激荡的回答在她听来就像晚饭吃什么一样稀疏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