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全译-第17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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潞王以西都留守王思同当东出之道,尤欲与之相结,遣推官郝诩、押牙朱廷义等相继诣长安,说以利害,饵以美妓,不从则令就图之。思同谓将吏曰:“于受明宗大恩,今与凤翔同反,借使事成而荣,犹为一时之叛臣,况事败而辱,流千古之丑迹乎!”遂执诩等,以状闻。时潞王使者多为邻道所执,不则依阿操两端,惟陇州防御使相里金倾心附之,遣判官薛文遇往来计事。金,并州人也。
潞王李从珂认为西都长安留守王思同正处在从风翔东讨洛阳的必经之路上,尤其希望和他相交结,便派遣推官郝诩、押牙朱廷等接连到长安去见王思同,向他说明利害,并馈赠美妓作诱饵,如果他不顺从,便就地把他处置了。王思同对所属将吏说:“我受过明宗皇帝的大恩,如果现在与凤翔一起造反,即使事情成功而获得荣耀,也还是关键时刻的叛臣,何况事败而遭到辱骂,流下千古的丑恶遗迹呢!”便把郝诩等拘系起来,向朝廷作了报告。当时,潞王李从珂派出的使者大多被邻道所拘留,没有被拘留的就是依附了对方或脚采两只船,只有陇州防御使相里金全心全意地依附顺从于他,派判官薛文遇往来商议联络。相里金是并州人。
朝廷议讨凤翔。康义诚不欲出外,恐失军权,请以王思同为统帅,以羽林都指挥使侯益为行营马步军都虞候。益知军情将变,辞不行;执政怒之,出为商州刺史。辛卯,以王思同为西面行营马步军都部署,前静难节度使药彦稠副之,前绛州刺史苌从简为马步都虞候,严卫步军左厢指挥使尹晖、羽林指挥使杨思权等皆为偏裨。晖,魏州人也。
朝廷研究讨伐凤翔的事。康义诚不想调派在外边,害怕丢了兵权,便奏请派王思同为统帅,任用羽林都指挥使侯益为行营马步军都虞候。侯益晓得军情将要发生变故,推辞不肯成行;执政者恼怒,把他派出去任商州刺史。辛卯(二十一日),任用王思同为西面行营马步军都部署,前静难节度使药彦稠作他的副手,前绛州刺史苌从简为马步都虞候,严卫步军左厢指挥使尹晖、羽林指挥使杨思权等都任为偏将。尹晖是魏州人。
'6'蜀主以中门使王处回为枢密使。
'6'蜀主孟知祥任用中门使王处回为枢密使。
'7'丁酉,加王思同同平章事,知凤翔行府;以护国节度使安彦威为西面行营都监。思同虽有忠义之志,而御军无法;潞王老于行陈,将士徼幸富贵者心皆向之。诏遣殿直楚匡祚执亳州团练使李重吉,幽于宋州。洋王从璋行至关西,闻凤翔拒命而还。
'7'丁酉(二十七日),加封王思同为同平章事,主持凤翔行府;任用护国节度使安彦威为西面行营都监。王思同虽然有忠义的志向,但是驾驭军队却没有法度;潞王对于治理行军作战很有经验,将士希望升迁跻身富贵的,内心都愿意归附他。闵帝下诏派遣殿直楚匡祚拘捕亳州团练使李重吉,幽禁在宋州。洋王李从璋受命赴任,行至函谷关西,听说凤翔抗拒朝廷命令,便回来了。
'8'三月,安彦威与山南西道张虔钊、武定孙汉韶、彰义张从宾、静难康福等五节度使奏合兵讨凤翔。汉韶,李存进之子也。
'8'三月,安彦威与山南西道张虔钊、武定孙汉韶、彰义张从宾、静难康福等五镇节度使上奏联合讨伐凤翔。孙汉韶是李存进的儿子,李存进是李克用义子,本姓孙。
'9'乙卯,诸道兵大集于凤翔城下攻之,克东西关城,城中死者甚众。丙辰,复进攻城,期于必取。凤翔城堑卑浅,守备俱乏,众心危急,潞王登城泣谓外军曰:“吾未冠从先帝百战,出入生死,金创满身,以立今日之社稷;汝曹从我,目睹其事。今朝廷信任谗臣,猜忌骨肉,我何罪而受诛乎!”因恸哭。闻者哀之。
'9'乙卯(十五日),诸道之兵会集在风翔城下大举进攻,攻下了东、西城关,城里人死亡的很多。丙辰(十六日),继续进兵攻打城垣,一定要把城池攻取下来。凤翔城垣堑壕低矮浅薄,守备器材都不足,兵众和市民都感到很危急,李从珂登上城头对城外进攻军队涕泣地说:“我从十几岁就跟随先帝经历上百次战斗,出生入死,满身创伤,创建了今日的天下;你们大家跟着我,亲眼看到过那些事实。现在,朝廷相信和任用坏人,猜忌自家骨肉,我有什么罪而受到诛伐啊!”因而痛哭不已,听到的人都哀伤而同情他。
张虔钊性褊急,主攻城西南,以白刃驱士卒登城,士卒怒,大诟,反攻之,虔钊跃马走免,杨思权因大呼曰:“大相公,吾主也。”遂帅诸军解甲投兵,请降于潞王,自西门入,以幅纸进潞王曰:“愿王克京城日,以臣为节度使,勿以为防、团。”潞王即书“思权可宁节度使”授之。王思同犹未之知,趣士卒登城,尹晖大呼曰:“城西军已入城受赏矣。”众皆弃甲投兵而降,其声震地。日中,乱兵悉入,外军亦溃,思同等六节度使皆遁去。潞王悉敛城中将吏士民之财以犒军,至于鼎釜皆估直以给之。丁巳,王思同、药彦稠等走至长安,西京副留守刘遂雍闭门不内,乃趣潼关。遂雍,之子也。
张虔钊性情偏激而急躁,他负责主攻城西南,用刀驱逼士兵登城,士兵发怒,大骂他,反身攻击他,张虔钊赶忙骑马逃逸,才免一死。杨思权因势大声喊着说:“大相公潞王,是我的君主。”便率领军队解去铠甲,丢掉兵器,向潞王请降,他从西门进入,用一张纸递给潞王说:“希望大王攻克京城的时候,派我当节度使,不要让我当防御、团练的职务。”李从珂立即写了个“杨思权可任宁节度使”的字条给他。王思同还不知道这些情况,仍在督促士兵登城,尹晖大喊说:“城西的官军已经入城接受赏赐了。”于是,兵众都弃甲缴械投降,那声音响的地动山摇。到了中午,乱兵都进了城,外面的军队也溃散了,王思同等六位节度使都逃跑了。潞王便把城中所有将吏士民的财物收集起来,用来犒劳军队,甚至连锅釜等器皿都估价赏赐给军队。丁巳(十七日),王思同、药彦稠等败退到长安,西京副留守刘遂雍关上城门不接纳,只得奔向潼关。刘遂雍是刘的儿子。
潞王建大将旗鼓,整众而东,以孔目官虞城刘延朗为腹心。潞王始忧王思同等并力据长安拒守,至岐山,闻刘遂雍不内思同,甚喜,遣使慰抚之。遂雍悉出府库之财于外,军士前至者即给赏令过;比潞王至,前军赏遍,皆不入城。庚申,潞王至长安,遂雍迎谒,率民财以充赏。
潞王李从珂设置了大将的旗鼓,整理兵众而向东挺进,把孔目官虞城人刘延朗作为心腹。开始,潞王还担心王思同等联合力量占据长安抗拒,到了岐山,听说刘遂雍不接纳王思同,高兴极了,派人去慰问安抚。刘遂雍把府库中的钱财全部取出来放在外边,军士先到的就发给赏金让他过去;等到潞王到达时,前面的军队已经普遍得到赏赠,便都不入城骚扰。庚申(二十日),潞王来到长安,刘遂雍迎接拜见他,并聚敛民间资财来充当赏金。
是日,西面步军都监王景从等自军前奔还,中外大骇。帝不知所为,谓康义诚等曰:“先帝弃万国,朕外守藩方,当是之时,为嗣者在诸公所取耳,朕实无心与人争国。既承大业,年在幼冲,国事皆委诸公。朕于兄弟间不至榛梗,诸公以社稷大计见告,朕何敢违!军兴之初,皆自夸大,以为寇不足平;今事至于此,何方可以转祸?朕欲自迎潞王,以大位让之,若不免于罪,亦所甘心。”朱弘昭、冯大惧,不敢对。义诚欲悉以宿卫兵迎降为己功,乃曰:“西师惊溃,盖主将失策耳。今侍卫诸军尚多,臣请自往扼其冲要,招集离散以图后效,幸陛下勿为过忧!”帝遣使召石敬瑭,欲令将兵拒之。义诚固请自行,帝乃召将士慰谕,空府库以劳之,许以平凤翔,人更赏二百缗,府库不足,当以宫中服玩继之。军士益骄,无所畏忌,负赐物,扬言于路曰:“至凤翔更请一分。”
这一天,西面步军都监王景从等从前线奔逃回洛阳,朝廷内外都很震惊。闵帝不知该怎么办,对康义诚等人说:“先帝辞世之际,朕正在外边戌守藩镇,当这个时候,谁来继承大位,只在诸位明公所选取而已,朕实在没有心思与别人争当皇帝。后来继承了大业,年纪还很轻,国家大事都委托给诸位明公办理。朕和兄弟之间不致于隔阻不通,诸位明公把有关国家社稷的大计见告,朕哪里敢不听从?这次兴兵讨伐凤翔之初,都夸大其辞,认为凤翔乱寇很容易讨平;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有什么办法可以扭转祸局?朕打算亲自迎接潞王,把皇帝大位让给他,如果不能免去罪罚,也心甘情愿。”朱弘昭、冯大为恐惧,不敢答对。康义诚想用全部宿卫兵迎降作为自己的功劳,便说:“朝廷的军队溃败惊散,是由于主将的指挥失策。现在,还有很多侍卫部队,我请求亲自去扼守住冲要之地,招集离散了的部队,来谋求以后的效果,请陛下不要过于忧虑!”闵帝想派使臣去召唤石敬瑭,让他统兵去抗拒李从珂的人马。康义诚坚持请求自己去,闵帝便把将士招集起来进行慰问和动员,调用全部府库财物犒劳军队,并且许愿:平定凤翔之乱以后,每人加赏二百缗钱,如果府库不足,便用宫中锦帛珍玩变价补充。因此,军士更加骄横,肆无忌惮,背负着所赏赐的东西,在路上张扬说:“到了凤翔,还要再弄一份。”
遣楚匡诈杀李重吉于宋州;匡祚榜棰重吉,责其家财。又杀尼惠明。
朝廷派遣楚匡祚到宋州把李从珂的儿子李重吉杀了;楚匡祚拷打李重吉,没收了他的家财。又杀子李从珂已经出家为尼的女儿李惠明。
初,马军都指挥使朱洪实为秦王从荣所厚,及朱弘昭为枢密使,洪实以宗兄事之;从荣勒兵天津桥,洪实首为孟汉琼击从荣,康义诚由是恨之。辛酉,帝亲至左藏,给将士金帛。义诚、洪实共论用兵利害,洪实欲以禁军固守洛阳,曰:“如此,彼亦未敢径前,然后徐图进取,可以万全。”义诚怒曰:“洪实为此言,欲反邪!”洪实曰:“公自欲反,乃谓谁反!”其声渐厉。帝闻,召而讯之,二人讼于帝前,帝不能辨其是非,遂斩洪实,军士益愤怒。
以前,马军都指挥使朱洪实很被秦王李从荣所厚爱,待到朱弘昭当了枢密使,朱洪实把他当作同宗兄长;李从荣率领兵马列阵天津桥包围宫垣的时候,朱洪实响应孟汉琼的召唤,首先袭击李从荣,康义诚由于普经暗许迎立李从荣,便怀恨朱洪实。辛酉(二十一日),闵帝亲临府库左藏,给将士发放金帛赏物。康义诚同朱洪实一起议论此次用兵的利与害,朱洪实主张用禁军固守洛阳,并说:“这样做,对方也就不敢直攻洛阳,然后再想办法进一步加以解决,这是万全之计。”康义诚听了发怒地说:“洪实说这样的话,是想要造反吗?”朱洪实说:“您自己要造反,还说别人要造反!”二人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闵帝听到了,召唤二人来询问,二人各把自己的意见向闵帝诉说,闵帝不能明辨二人争辩的是非,便把朱洪实斩杀了,军士更加愤怒。
壬戌,潞王至昭应,闻前军获王思同,王曰:“思同虽失计,然尽心所奉,亦可嘉也。”癸亥,至灵口,前军执思同以至,王责让之,对曰:“思同起行间,先帝擢之,位至节将,常愧无功以报大恩。非不知附大王立得富贵,助朝廷自取祸殃,但恐死之日无面目见先帝于泉下耳。败而衅鼓,固其所也。请早就死!”王为之改容,曰:“公且休矣。”王欲宥之,而杨思权之徒耻见其面。王之过长安,尹晖尽取思同家资及妓妾,屡言于刘延朗曰:“若留思同,虑失士心。”属王醉,不待报,擅杀思同及其妻子。王醒,怒延朗,嗟惜者累日。
壬戌(二十二日),潞王李从珂到达昭应,听说前军抓获王思同,潞王说:“虽然王思同的谋划有所失误,然而他竭尽心力为其所奉侍的主上,也是可以嘉许的。”癸亥(二十三日),到达灵口,前军把王思同押见李从珂,李从珂责备他,王思同回答说:“思同起于行伍之间,先帝提拔我,位至建立节度的大将,经常惭愧自己没有功劳报答重用的大恩。并非不知道依附大王您马上就能得到富贵,帮助朝廷是自取祸殃,只是怕临死之日没有面目在九泉之下见先帝。如果失败了就用我的血来祭奠战鼓,也算是得其所了。请您让我早些就死!”潞王听了这些话大受感动,改容相敬,说道:“您别说了。”潞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