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全译-第14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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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由于发生了长时间的干旱,宪宗准备颁布德音,翰林学士李绛与白居易进言,认为:“要想让人们得到实际恩惠,最好是减轻他们的租税。”又说:“宫中人员在供内廷驱遣以外,剩下来的人为数仍然很多。办事应当节省开支,对人贵在顺乎常情。”他们还请求“禁止各道横征暴敛以充当进献的贡物。”又说:“岭南、黔中、福建的习尚,往往掳掠良民,将他们卖作奴婢,请严加禁止。”闰三月,己酉(初三),宪宗颁布制书,减轻对全国在押囚犯的处罚,免除本年租赋,外放宫中妇女,杜绝进奉,禁止掠卖人口,完全像他们两人请求的那样。己未(十三日),下雨。李绛上表祝贺说:“由此可知,忧虑在事情发生之前,才能够消除忧虑;忧虑在事情发生后,便无可挽回了。”
'8'初,王叔文之党既贬,有诏,虽遇赦无得量移。吏部尚书、盐铁转运使李巽奏:“郴州司马程异,吏才明辨,请以为杨子留后。”上许之。巽精于督察,吏人居千里之外,战栗如在巽前。异句检簿籍,又精于巽,卒获其用。
'8'当初,王叔文一党被贬后,诏书规定他们即使遇到大赦,也不能够酌情迁官。吏部尚书、盐铁转运使李巽上奏说:“郴州司马程异,有担当官吏的才分,明察善辨,请陛下任命他为扬子留后。”宪宗答应了他的请求。李巽监督考察属下是精明的,即使吏人身在千里以外,仍然像在李巽面前那样战战兢兢地办事。程异检核帐簿文书,比李巽还要精明,最后还是得到进用了。
'9'魏徵玄孙稠贫甚,以故第质钱于人,平卢节度使李师道请以私财赎出之。上命白居易草诏,居易奏言:“事关激劝,宜出朝廷。师道何人,敢掠斯美!望敕有司以官钱赎还后嗣。”上从之,出内库钱二千缗赎赐魏稠,仍禁质卖。
'9'魏徵的玄孙魏稠极为贫困,将祖居的住宅典押给人,换取钱币,平 卢节度使李师道请求用自己的资财将住宅赎买出来。宪宗命令白居易草拟同意李师道请求的诏书,白居易上奏说:“这件事情关系到对臣下的激励劝勉,应当由朝廷办理此事。李师道是什么人,胆敢抢去这个美名!希望陛下敕令有关部门 用官府的钱赎买住宅,归还给魏氏的后人。”宪宗听从了这一建议,由内廷专库中支出钱两千缗,赎出住宅,赐给魏稠,并禁止典押出卖。
'10'王承宗叔父士则以承宗擅自立,恐祸及宗,与幕客刘栖楚俱自归京师;诏以士则为神策大将军。
'10'王承宗的叔父王士则因王承宗擅自继任节度使,惟恐祸殃牵连本宗,便与幕府宾客刘栖楚一起主动返回京城。宪宗颁诏任命王士则为神策大将军。
'11'翰林学士李绛等奏曰:“陛下嗣膺大宝,四年于兹,而储闱未立,典册不行,是开窥觎之端,乖重慎之义,非所以承宗庙、重社稷也。伏望抑谦之小节,行至公之大典。”丁卯,制立长子邓王宁为太子。宁,纪美人之子也。
'11'翰林学士李绛等人上奏说:“陛下继承皇位,到现在已经有四年了。然而,太子尚未确立,册命没有颁行,这将开启暗中希求的端倪,违背慎重的原则,不是继承宗庙、尊重国家的办法啊。希望陛下贬损个人细小的谦逊行为,奉行国家重大的最为公正无私的仪典。”丁卯(二十一日),宪宗颁制将长子邓王李宁立为太子。李宁是纪美人的儿子。
'12'辛未,灵盐节度使范希朝奏以太原兵六百人衣粮给沙陀;许之。
'12'辛未(二十五日),灵盐节度使范希朝奏请拨出太原六百士兵的衣服与口粮供给沙陀,宪宗答应了他的请求。
'13'夏,四月,山南东道节度使裴均恃有中人之助,于德音后进银器千五百余两。翰林学士李绛、白居易等上言:“均欲以尝陛下,愿却之。”上遽命出银器付度支。既而有旨谕进奏院:“自今诸道进奉,无得申御史台;有访问者,辄以名闻。”白居易复以为言,上不听。
'13'夏季,四月,山南东道节度使裴均仗着得到宦官的帮助,在德音颁布后,进献银器多达一千五百余两。翰林学士李绛与白居易等人进言说:“裴均打算用此事试探陛下,希望陛下将银器退还。”宪宗赶忙命令将银器取出,交付度支。不久,宪宗颁旨谕示诸道进奏院说:“从现在起,凡是各道前来进献贡物,不允许申报御史台。倘若有人询问此类事情,你处就应当将询问者的名
字向朕报告。”白居易又就此事进言,宪宗不肯听从。
'14'上欲革河北诸镇世袭之弊,乘王士真死,欲自朝廷除人;不从则兴师讨之。裴曰:“李纳跋扈不恭,王武俊有功于国,陛下前许师道,今夺承宗,沮劝违理,彼必不服。”由是议久不决。上以问诸学士,李绛等对曰:“河北不遵声教,谁不愤叹,然今日取之,或恐未能。成德自武俊以来,父子相承四十余年,人情贯习,不以为非。况承宗已总军务,一旦易之,恐未必奉诏。又范阳、魏博、易定、淄青以地相传,与成德同体,彼闻成德除人,必内不自安,阴相党助,虽茂昭有请,亦恐非诚。今国家除人代承宗,彼邻道劝成,进退有利。若所除之人得入,彼则自以为功;若诏令有所不行,彼因潜相交结;在于国体,岂可遽休!须兴师四面攻讨,彼将帅则加官爵,士卒则给衣粮,按兵玩寇,坐观胜负,而劳费之病尽归国家矣。今江、淮水,公私困竭,军旅之事,殆未可轻议也。”
'14'宪宗准备革除河北各藩镇世代承袭节度使的弊病,趁着王士真去世的机会,打算由朝廷任命节度使,如果王承宗不肯服从,就起兵讨伐他。裴说:“李纳对朝廷骄横不敬,而王武俊却为国家立下功劳。陛下前些时候允许李师道承袭节度使职务,现在却要削夺王承宗的承袭,既有碍对藩镇的勉励,又违反事情的情理,王承宗肯定不会服气。”因此,对王承宗的事情计议了很长时间,都没有能够决定下来。宪宗就此询问各位翰林学士,李绛等人回答说:“河北藩镇不遵奉朝廷的声威与教化,谁不愤恨叹惜!然而,要想现在就攻取他们,也许朝廷还没有这个能力。成德一镇,自从王武俊以来,父子相继承袭节度使的职位,已经有四十多年,人情已经习惯,不认为有什么不对,何况王承宗已经总揽军中事务,忽然派人取代他,恐怕他不一定会接受诏命。加之,范阳、魏博、易定、淄青各藩镇也是将所统辖的地盘世代相传,与成德属于同一体制。他们得知成德由朝廷任命节度使,肯定内心感到不安,暗中相互援助。虽然张茂昭曾经请求替代王承宗,恐怕也没有诚意。现在朝廷委派官员替代王承宗,便是他的邻道劝说成功了,这对张茂昭以后采取或进或退的行动是有利的。如果朝廷委派的官员得以进入成德,张茂昭便认为这是自己的功劳;如果陛下的诏令不能得以施行,张茂昭便可能与王承宗暗中相互勾结。这关系到国家的体统,怎么能够就此善罢甘休了呢!而这就必须征集军队,从四方攻打声讨他们,对委任的将领与主帅就得加封官职与爵位,对应征的士兵就得供给衣服与口粮,还会发生顿兵不前,姑息敌寇,旁观战事的胜利与失败的事情,但是,劳苦百姓、耗费物资的弊病却全部由国家承担起来了。如今江淮地区发生了水灾,官府与平民极为困顿,对于用兵打仗的事情,恐怕是不应该轻易计议的吧。”
左军中尉吐突承璀欲希上意,夺裴权,自请将兵讨之。宗正少卿李拭奏称:“承宗不可不讨。承璀亲近信臣,宜委以禁兵,使统诸军,谁敢不服!”上以拭状示诸学士曰:“此奸臣也,知朕欲将承璀,故上此奏。卿曹记之,自今勿令得进用。”
左神策军中尉吐突承璀,打逄逢迎宪宗的意愿,削去裴的权力,便主动请求率领兵马讨伐王承宗。宗正少卿李拭上奏声称:“对王承宗不能够不讨伐。吐突承璀是陛下亲近并信任的内臣,应该将禁卫亲军委托给他,让他统率各军,有谁胆敢不服从命令!”宪宗将李拭的进状拿给各位翰林学士看,还说:“这是一个奸臣啊,他知道朕打算任命吐突承璀为大将,所以他便进献这一奏状。你们这些人记住他的名字,从今以后,不要让他得到提拔任用。”
昭义节度使卢从史遭父丧,朝廷久未起复;从史惧,因承璀说上,请发本军讨承宗。壬辰,起复从史左金吾大将军,余如故。
昭义节度使卢从史遇到父亲去世而退官守丧,朝廷很长时间没有再起用他。卢从史害怕了,便通过吐突承璀劝说宪宗,请求让自己调发昭义本军前去攻讨王承宗。壬辰(十七日),宪宗起用卢从史为左金吾大将军,其余职务一如既往。
'15'初,平凉之盟,副无帅判官路泌、会盟判官郑叔矩皆没于吐蕃。其后吐蕃请和,泌子随三诣阙号泣上表,乞从其请;德宗以吐蕃多诈,不许。至是,吐蕃复请和,随又五上表,诣执政泣请,裴、李藩亦言于上,请许其和;上从之。五月,命祠部郎中徐复使吐蕃。
'15'当初,朝廷与吐蕃在平凉川举行会盟时,副元帅判官路泌、会盟判官郑叔 矩都沦落到吐蕃。此后,吐蕃请求和好,路泌的儿子路随三次前往朝廷哭着进献表章,乞求依从吐蕃的请求,德宗认为吐蕃狡诈多变,不肯听从。至此,吐蕃再次请求和好,路随又接连五次上表,到主持政务的官员那里哭泣着请求,裴、李藩也向宪宗诉说,请求允许吐蕃请和,宪宗听从了他们的意见。五月,命令祠部郎中徐复出使吐蕃。
'16'六月,以灵盐节度使范希朝为河东节度使。朝议以沙陀在灵武,迫近吐蕃,虑其反复,又部落众多,恐长谷价,乃命悉从希朝诣河东。希朝选其骁骑千二百,号沙陀军,置使以领之,而处其余众于定襄川。于是执宜始保神武川之黄花堆。
'16'六月,宪宗任命灵盐节度使范希朝为河东节度使。朝廷计议国政的人们认为沙陀住在灵武,靠近吐蕃,顾虑他们反复无常,加上沙陀部落众多,担心会因此使谷物价格上涨,便命令沙陀悉数跟从范希朝前往河东。范希朝在沙陀人中选出骁勇的骑兵一千二百人,号称沙陀军,设置兵马使统领他们,而将其余的沙陀人众在定襄川安顿下来。从此,朱邪执宜开始防守神武川的黄花堆。
'17'左军中尉吐突承璀领功德使,盛修安国寺,奏立圣德碑,高大一准《华岳碑》,先构碑楼,请敕学士撰文,且言“臣已具钱万缗,欲酬之。”上命李绛为之,绛上言:“尧、舜、禹、汤,未尝立碑自言圣德,惟秦始皇于巡游所过,刻石高自称述,未审陛下欲何所法!且叙修寺之美,不过壮丽观游,岂所以光益圣德!”上览奏,承璀适在旁,上命曳倒碑楼。承璀言:“碑楼甚大,不可曳,,请徐毁撤。”冀得延引,乘间再论,上厉声曰:“多用牛曳之!”承璀乃不敢言。凡用百牛曳之,乃倒。
'17'左神策军中尉吐突承璀兼任功德使的职务,大力修治安国寺,奏请树立圣德碑,长宽一概以《华岳碑》为标准,先建造藏碑的楼宇,请求宪宗敕令翰林学士撰写碑文,而且说:“我已准备好一万缗钱,打算酬谢撰文的学士。”宪宗命令李绛撰写碑文,李绛进言说:“唐尧、虞舜、夏禹、商汤不曾立碑称道自己超凡的德行,只有秦始皇在巡视游历经过的地方,镌刻石碑,为自己大力宣扬,不知道陛下打算效法谁人?而且,叙述修治寺庙的美盛之处,只不过是建筑壮丽,足供游览一类,难道这是光大陛下恩德的办法吗!”宪宗览阅奏章时,适逢吐突承璀在一旁,宪宗便让他将碑楼拖倒。吐突承璀说:“碑楼很大,无法拖拉,请让我慢慢将它毁除吧。”希望得以招揽适当的人物,借机再说此事,宪宗语调严厉地说:“用许多牛来拖拉碑楼!”吐突承璀这才不敢答言。共计用一百条牛拖拉碑楼,碑楼才倒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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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第二百三十八卷
唐纪五十四 宪宗昭文章武大圣至神孝皇帝上之下元和四年(己丑、809)
唐纪五十四 唐宪宗元和四年(己丑,公元809年)
'1'秋,七月,壬戌,御史中丞李夷简弹京兆尹杨凭,前为江西观察使贪污僭侈;丁卯,贬凭临贺尉。夷简,元懿之玄孙也。上命尽籍凭资产,李绛谏曰:“旧制,非反逆不籍其家。”上乃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