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王传奇-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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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老三本来对命相之术极是迷信,对于陈哲高的命相术尤为信赖。然而,他毕竟是一个受过现代教育的知识分子,如今听得陈哲高说得如此活龙活现,神乎其神,不免将信将疑。
“哲高兄所言,果然真实?”
“文颐兄如果不信,可以派人前往探视。牛腹之上,天生有吾兄姓名,可以作证。”陈哲高胸有成竹。
盛老三当即派出十数人,前往陈哲高所示地区,查访探寻。不几天,果然在徽州休宁境内的汪家村找到了一头肚皮上长有“盛文颐”字样的白色母水牛。于是,不惟盛老三,整个盛氏家族,都惊骇了。
盛老三诚惶诚恐,问策于神灵莫测的知已陈哲高。
“此牛与吾兄之间,有着极强的感应性,大凡生殖受累、挨鞭受苦、患病遇险,皆会影响到吾兄健康。所以,务必购得此牛,运回家里,善养送终。如此,吾兄方能太平超生。”陈哲高缓缓言道。
“行。”盛老三如获圣旨。当即遣人赴休宁汪家村。
“不行!”白母牛的主人汪老儿听了来人的购牛意图,连连摇头。
摇头的原因,自然是想索高价。几经硬唬软磨,终于以五百元的身价拍板成交。五百元钱,这在当时当地,足可以买下二十头体壮膘肥的水牛了。
汪老儿手捧五百元,自是喜不自胜。而对于暴富百万的盛老三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白牛抵沪,静安路成都路口盛家大宅深处的花园里,也早已搭好一座饲牛草堂,掩映在花木扶疏之间。
听着白牛哞哞叫唤的声音,盛老三便有一种太平超生之感,同时伴生出对陈哲高的无限感激之情。
这一天,他将陈哲高邀至老宅书房内,两人浅饮小酌,叙情论谊。酒酣耳热之际,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一张通商银行的支票,放在陈哲哲高面前的桌子上。陈哲高一看,上面填写着十万元数额。
“这次得蒙老兄指示迷津,使我能够太平超生。此恩此德,我老盛耽然于怀,中心铭感。区区此纸,聊表谢忱。”盛老三不待陈哲高发问,便满腔激情地道出了馈赠巨款的原因。
“文颐兄,你我相处十数年。今次能替吾兄效力,乃是理所当然,何况亦仅举手之劳而已。
这笔钱是无论如何不能收你的!”陈哲高不愧此道中的老手,明明见了巨额支票心喜如狂,表面上却平静如春水。
盛老三笑道:“老兄不必推拒。三年前要我拿出一千元酬谢你,恐怕也力所不逮。如今莫说区区十万元之数,即使三十万、五十万、对我来说也很轻松。何况,我当年落难之时,你老兄也极有情义。今天我老盛囊中有了钱,分点儿给你老兄花花也是应该的嘛!”
“你既如此说,我就愧领了。”陈哲高见好便收,当即笑着将支票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盛老三眼见陈哲高收下支票,笑逐颜开,又言道:“钱是流动之物,我还想送件东西给你,
作个长久性纪念,不知老兄肯否赏光?”
陈哲高微微一笑:“不知文颐兄还想送我何物?”
盛老三手指红木古董架,笑言道:“这架子上的玩物,你可任意选择一件,作个纪念。如何?”
“这岂非夺人所爱?不行!在下心领就是了。”
“架子上这些东西,我确实都很喜爱。然而我现在整年奔走在外,做生意还来不及,哪里有时间把玩它们?”盛老三至诚言道,“不瞒你说,这几年我在北方也觅得不少宫廷玩物,都收藏在北平居处。你这里拿一件去玩玩,作个纪念吧。”
“好吧,恭敬不如从命,我拿一件就是了。”陈哲高笑着站起身子,慢慢踱向古董架,反复端详着架子上一件件稀世珍品,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样子。
其实,他的心里,早就拿定了主意。
“老兄,不必客气,自己挑吧。”盛老三一旁鼓励道。
“文颐兄,你可知道太清课命馆的方玄这个人?”陈哲高突然问道。
“听说过。”盛老三有些莫名其妙。
“他那课命室里,有一古代香炉,极名贵,据说便是汉代西缓所作的博山香炉。他常以此炉夸耀于同行,招徕于顾客。”陈哲高言道,“然而,无论造型之精巧,还是色泽之璀灿,均难与架子上这一具回道梅花鹿比肩。如果老兄肯割爱,我就讨这具回首鹿,放在案桌上,既可燃香实用,又可时时观赏消遣。另外,也可以此压一压方玄的傲气。让他知道天外有天楼外有楼。世上除了博山香炉还有宣德香炉呢!”
盛老三这才恍然大悟。兜了一个圈子,原来用心在此。
“哈哈,哲高兄是然有眼力!你拿去就是了。”
说罢,从一旁壁橱里取出一只精巧的檀香木盒,从架子上取下铜鹿,装在这木盒内,交给陈哲高。
陈哲高再也按捺不住满心的喜悦,笑出了声:“谢谢文颐兄厚赐,愚弟愧受了!”
他深知此物价值,决不在刚才那一张支票数目之下。手捧木盒,沉浸在苦守十余年,垂钓到了大鱼的欢愉之中。
可怜盛老三,如何知道面前这位“知己”的真相?上了大当仍在鼓里浑然不觉,见陈哲高捧盒欢笑,也跟着欢笑不已。
且说方玄从报纸上知道陈哲高替盛老三预测来生“应验”的当天晚上,久未走动的师兄袁珊来到了他的家里。自从数年前因大月小月那一场争议之后,师兄弟俩的关系一度紧张,很长一段时间不相往来。后经吴小倩和朱玉玲两位太太的不断缓解,尤其是吴小倩对袁珊的屡屡指责,关系终于缓解,师兄弟俩又互相来往酬酢了。然而,那一道裂痕,若隐若现于心底,是无论如何不可能消弥于无形的。
袁珊在客厅里落座后,劈头便问方玄:“今天报纸上发表的陈哲高那一则奇闻,你以为真假?”
“当然不会是真的。”方玄微微一哂。
“这条毒蛇终于露出了尾巴!”袁珊恨声道。
这些年来,因为大小月之差,他不仅生意受到影响,还时常遭到陈哲高一伙人的讥刺。在同行聚会场合,只要有陈哲高在,便没有他姓袁的发言权。压抑之苦,刻骨铭心。他无时不在寻找着复仇的机会。然而对手既号称“赤练蛇”,如何会轻易给他这样的机会?今天忽然见到报纸上发表的这一则新闻,心头不禁一阵狂喜。复仇的机会终于来了!
他赶到师弟家里,是希望思虑缜密的方玄助他一臂之力,师兄弟俩联手向陈哲高发动致命的一击!
方玄何等敏感。他从师兄不多的言语中,已经猜出了他的来意。
“吃我们这一行饭的,谁都难免起用这一手。何况,盛老三这几年捞了不少作孽钱,陈哲高伺机诈他一笔,也不为过。”方玄轻描淡写地言道。
“你——”袁珊不料师弟如此态度,一时语塞。默然良久才冷笑道,“师弟一向主持公道,这一次为何又替姓陈的作辩解?”
“师兄此言差矣。上次大小月之争,本有一个事实根据在,即便我不说清楚,也自会有人说清楚的。此番陈哲高哄骗盛老三,所用手法符合我辈同行中规矩。来世因果,乃冥冥中之事,所谓诚则信,信则灵,谁也说不清楚。盛老三自知作孽太多,也无非是花钱买一个心安。
冤主甘心情愿,我们何必去拆穿西洋镜?”方玄平心静气地分析道,“总之,此事不能与大小月之争相提并论,师兄千万不要误会。”
“你这么尽力替他辩护,可有什么关系?”袁珊冷笑道。
“当然有的。”方玄点头道。
袁珊见方玄点头承认,不禁讶然:“什么关系?”
“同行关系。”方玄泰然言道,“吃我们这碗饭的历来遭人物议。陈哲高的西洋镜若被拆穿,对于我辈有何益处?”
“我可管不了这么多。这些年来,陈哲高在我面前趾高气扬,这口恶气,我是非要出一下不可的!”袁珊执意言道。
话说以这个地方,方玄唯有沉默。袁珊略坐片刻,告辞而去。
袁珊前脚刚走,玉玲的表兄胡亮后脚步便至。
“玄弟!”一跨进客厅,便瞧见方玄正怅然若失地独坐在沙发中。
“哎唷,是表兄来了。”方玄回过神来,招呼道。
胡亮一身短打扮,满脸络腮胡子。虽然已有五十来岁的年纪,却还神采奕奕。岁月的流逝,也早已将他身上的“愣头青”磨灭掉了。如今,他已是金山卫一带拥有数十条快枪、被老百姓尊称为“司令”的抗日游击分队队长了。此番来沪,是想通过方玄夫妇,从吴世保夫妇那里买一些弹药,补充自己的实力。
听罢胡亮的来意,方玄夫妇一时作声不得。此事非同儿戏,弄不好,便有杀身之祸。
“你们倘若为难,我也决不勉强。”胡亮察言观色,自是明白表妹夫妇的心思。
“不,打日本小鬼子,我们责无旁贷。”方玄终于下定了决心。当年日本鬼子从金山卫一带登陆,烧、杀、抢掠,无恶不做,以至方玄那一座空无一人的老宅院,也未能幸免。毁家之仇,不共戴天。今天胡亮上门求援,理应尽力。
第二天上午,方玄夫妇携带几条“大黄鱼”,驱车来到愚园路吴世保家中。他们夫妇虽与佘爱珍交好有年,方玄来到吴家,却还是第一次。
佘爱珍喜出望外,热情款待。
“是什么风儿将贤伉俪吹来了?”高兴之余,不免有些惑然。
朱玉玲遂低声将来意讲明。
佘爱珍沉吟片刻,毅然道:“方先生第一次托我们办事,一定尽力。待老吴回来,我叫他想想办法。你们放心吧。”
方玄夫妇听得佘爱珍慨然应允,十分高兴。当即留下“黄鱼”,回家静候佳音。
吴世保本是一个一见黄灿灿的金子便可以将什么都忘掉的人,何况又有爱妻一旁说情。隔天便从“七十六号”里搬出两木箱弹药,派人送往方玄家中。
事有凑巧,送货之人恰与方玄认识,乃是当年夏海庙一带的泼皮,绰号“小铁掌”的张小铁,及其铁杆哥儿“大头”马阿四。如今,他们都因为王真威的推荐,在吴世保手下供职。张小铁心狠手辣,居然混上了一个分队长的职务,成为吴世宝的心腹爪牙。
他们曾是方玄的手下败将,但知道方玄夫妇与“师娘”佘爱珍之间的关系,因而见方玄夫妇,反而一口一个“方先生”,“方师母”,喊得甚是热络。
方玄虽是瞎子,却是一个明白人。见货物送来,当即烟酒款待。临走,又每人奉送五块银洋。
待“小铁掌”、“大头阿四”离去,方玄不免有些担忧。他知道这两个泼皮与王真威的交情甚好。此事若传到姓王的耳朵里,说不定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且说袁珊未听从方玄的劝告,悻悻然回转家门,找来两位精明能干的助手,向他们布置了赴皖南察访“白牛”的来龙去脉之事。一个星期之后,两人便已将肚上有字的“白牛”真相了解得详详细细。
原来,早在三年之前,陈哲高眼见盛老三倚仗着那位日本政府首相的关系,包揽了日占区烟土买卖业务,感到自己的收获季节亦将来临。当即亲赴皖南,以五十元的代价,在休宁县刘家术刘老儿家刚生的一头白色牛犊肚上刻了“盛文颐”三个字。
“先生,刻这几个字有什么用?”刘老儿得横财,甚是兴奋,然而对于牛肚上刻字,大惑不解。
“刘老儿,这头小白牛,你务必好好饲养着,今后还能卖一大笔钱。”陈哲高言道,“不过,以后无论谁问起,你都要说牛肚子上这三个字,是胎生就有的!”
刘老儿点头应允,却依然大惑不解。
临走,陈哲高又留下一笔钱,叮嘱刘老儿:“以后附近村子倘有白牛犊,你都要全部买下来。钱若不够,我自会派人再送来的。”
这一下,刘老儿似乎明白了:奇货可居。
一晃,三年过去了,当年的小牛犊,山经长成膘肥体大的大白牛。牛肚子上刻下的三个字,也如同胎生一般,丝毫看不出有刀琢之痕。这些年中,刘老儿也忠于诺言,附近村庄中陆续生下的几头白牛犊,都被他以高于一般市价的价钱买了下来,以致被方圆数里的乡民目为酷爱白牛的怪老头。
他望眼欲穿,盼着有人高价来觅他的大白牛。
这一天终于来了。陈哲高派人告诉他,近日内有人来觅此牛,可索价千元。事成之后,陈先生还将另有酬金。
第三天,盛老三所遣之人果然来到刘家村,查到了这位“酷爱白牛”的刘老儿,并且从众多的白牛中发现了肚子上长有“盛文颐”字样的白色母牛。
一番讨价还价,迨数字高达五百元时,刘老儿已经心喜如狂,早已将陈哲高带信说“可索价千元”的话忘个一干二净,拍板成交。一头价值仅数十元的水牛,能卖到五百元巨款,刘老儿如何还不心满意足?
越数日,还是上次来传话的那一位先生,又到刘家村,交给刘老儿三百元钱,并转达陈先生的话:“此事务必守口如瓶,否则他将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