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听画壁-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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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婆子这当口已经走了进来,眼见情形知道败露,眼珠子一转,忙堆了笑过来抓过那画虎手臂笑道:“哎哟我的大兄弟,你这做什么?有什么话好好说嘛,拉拉扯扯回头看人笑话你。”
画虎一想,这在自己家里闹出这么难堪的事,动静大了让左邻右舍听到了可就真是大笑话了,便不由手劲一松,张大户脱出身来忙把那袍子穿上,这边方婆子已经拉着画虎笑呵呵出了内室到外边来,按坐在了圆桌旁膨牙鼓凳上。
一边殷勤的将手里的酒注子往桌子上酒盏里注满了,捧在手里递上:“我说大兄弟,先喝口酒暖暖身子。”
画虎正生气,可方婆子这番热情将酒盏只往他怀里送,却之不过只接过手中,也是心中郁闷,一口干了下去。
方婆子忙又接过来斟满,再次塞过去:“外头天寒地冻的你养家糊口真不容易,一杯哪够,来来来。”
又是一杯下去,方婆子再满上:“大兄弟好酒量,再喝一杯来。”
三杯酒下肚,画虎肚腹中一股子热气直冲脑门,便有些昏昏沉沉起来,方婆子这才又道:“大兄弟别生气,听我婆子一句劝,这事是你家媳妇不对,不过都是一个地的人,闹开了总归难听;你看不如咱私底下把这事大事化小了如何?”
画虎晃了晃头:“妈妈这说的什么话,我好歹也是个男人,你让我如何咽了这口气!”
方婆子道:“哎,大兄弟,那依你,又想怎么样呢?”
画虎大着舌头道:“我,我,我非要到衙门里讨个公道不可。”
“哎哟喂,大兄弟,你也好好想想,不说这事丢的是你的面子,你好意思闹出去?且张大爷是什么人,我老婆子可都是为你着想,你这点家当有多少本事跟张大爷斗的?岂不是自讨苦吃!”
画虎一拍桌子:“莫不成,还要我咽了这口气不成!”
方婆子忙按住了他晃晃悠悠的身子,道:“大兄弟别急别急,我这不也是为你想么,哪个男人吃得这亏,说出去不让人笑话?难道大兄弟还想闹得人尽皆知不成?”
画虎不过一时血冲头,这会儿酒劲越发上头,只觉得昏得厉害,那火气便发不出来:“妈妈什么意思?”
方婆子笑道:“我这也是瞧多年情面上,说个两下里都好的法子,你看这么着,这事大家就放在肚子里烂了,你妹子马上就要跟着张大爷去享乐,不若大爷多出些银子,这不马上要过年了,你也歇歇手在家里享享清福,让大嫂子好好侍候你几日,大家两下里都好过,你看如何?”
二十四章 心窝一脚
画虎虽有些糊涂,但是也没那好哄,听着说到妹子,不由道:“谁说要卖妹子的,咱不卖,咱妹子清清白白一个大闺女,那是要正经嫁人的,这不行!”
方婆子哄道:“行行行,不卖不卖,大爷正经娶了你家妹子去家里这总行吧,你日后正经做咱张大爷的大舅子,这可是咱临河县天大的脸面呢。”
哪知画虎突然就犯了倔,一味道:“不行,画壁不嫁他,我,我要同那俩狗男女见官!”
说罢突然一翻手,将跟前的方婆子推开,对方冷不防被推了个趔趄,一屁股坐在地上,那画虎也不理睬,猛然起身对着出了屋子来的张大户就扑了过去,揪住对方衣襟:“你,你个混帐东西,我要同你见官!”
张大户平日在临河县也是有些脸面的人物,跟胡桃儿厮混不过贪图这偷情的刺激,被刚才一吓一时没回过味来,只是这么会儿功夫反应过来,哪里肯受画虎一个小货郎的威胁,怒道:“放开!”
画虎这会儿却仗着酒劲一时气血上头,不管不顾撕扯着就要将他拉去见官,张大户哪里肯让他这么对待自己,情急下发了狠挣扎开,又提起一脚就朝着画虎踹了过去。
画虎不及防被当心窝子踹着,疼得撒开手跌了出去,噗一口血喷了出来,顿时不作声趴在了地上。
方婆子吓了一跳,忙过去瞧他鼻息,见画虎面如金纸,只是呼吸尚在,道:“大爷这一脚,只怕要出人命官司。”
张大户也是情急之下,倒是不妨这般,皱了皱眉:“这,可如何是好?”
方婆子道:“好在无人瞧着,娘子赶紧同老身把人弄上床,只说犯了急症,大爷先走,休要让人瞧见。”
胡桃儿忙过来同方婆子抱得抱托的托,将画虎弄上床去,张大户整理衣衫便要离开,胡桃儿冷不丁跑出来抱住张大户大腿道:“我的好爷爷,奴家为着你落得如今局面,只求爷爷日后可不要忘了奴家,不然奴家可没了活路。”
张大户道:“你放心,爷爷不会亏待了你!”
胡桃儿这才放开手,看着张大户从角门悄悄儿出去,回转来见方婆子正替画虎掖好了被角,也不敢过去瞧,道:“他怎么样?”
方婆子瞧她一眼:“这会儿倒是还有口气,娘子打算如何?”
胡桃儿揪着帕子下意识抹抹嘴:“妈妈可有什么主意?”
方婆子笑笑:“娘子这是要做个贞洁烈妇呢,还是想要逍遥自在?”
胡桃儿瞧她:“怎么说?”
“你男人不过是个纸糊的总归没什么本事,你要守着他,便赶紧着人瞧瞧,也许还有的治,若不想守,那便就罢了,左右不过两三日功夫。”
胡桃儿捏紧了手里帕子:“可家里头还有个小的,我只怕她瞧出什么来,你没见她那双眼,惯不是个老实的。”
方婆子嗤笑了声:“说你有胆子却也是个没脚蟹的,她多大,又是个没嫁人的,你可是她正经嫂嫂,没了她大哥,她还不是拿捏在你手里?”
二十五章 谋划
胡桃儿心下一定,咬了咬牙:“不瞒你说,我也早厌烦他,只怕左邻右舍的闲话。”
方婆子冷冷一笑:“娘子做了婊子莫非还想立牌坊?如今便无人说你么?等你傍着张大爷去他家里,只把那小贱人卖了送了,这地方倒手出去,便再与此间人无来往,还怕人说什么是非不成?”
胡桃儿原本就有心思摆脱画虎,被方婆子一番话更是没了犹豫,点头道:“妈妈说的在理,只这几日还要妈妈替我左右则个,日后若是出息了,定少不了妈妈好处。”
方婆子笑道:“我老婆子旁的不求,又没个养老的,也不过只指望着几个棺材本,回头你休忘了便是。”
这二人说话间,画壁冲外头回转来,她在外头久候不到闲汉寻人回来,又怕久了不回,又要挨骂,便只得回转来家。
进了家门却见画虎的货摊放在院子里,不由惊喜,站在屋子外头唤了声:“哥哥?”
里头却是方婆子走出来,瞧着她笑眯眯道:“壁丫头可回来了?哎,正好,你嫂子同我腿脚都不济,还是你方便,赶紧出去找个郎中来罢,你哥哥心口疼犯了,你嫂子正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呢。”
画壁愣了下:“哥哥怎么了?”说着要进屋去看,方婆子忙拦着道:“别进去带了寒气,你且先去寻郎中,胡同口萱草堂离着近些,这心口疼的毛病我也常犯,就是他家瞧的。”
说罢掏出些碎银子交给画壁,催促她赶紧去请人来。
画壁也不好再坚持,忙转身又出了门去。
不多一会儿画壁便请了萱草堂家的郎中提着药箱子过来,这才进了屋,郎中给画虎切了脉,又看了面色,一旁的方婆子将一块崭新的碎银子递过去道:“劳烦大夫辛苦,你看这家都是女人,年纪轻轻不济事,这位可是家里头顶梁柱,诚赖大夫可给开个好方子出来。”
那大夫瞧了眼银子,同那方婆子目光一交,随即神色一动,将那银子揣进怀里,咽下口中原本要出口的诊断:“药再好,只怕也难医难治之症,药在下尽力开,好不好,只看他造化了。”
一旁胡桃儿捏着帕子便呜咽了起来,方婆子忙一旁好言好语的安慰,又指派画壁去端了茶点来谢大夫。
等画壁回来啦大夫已经开好了药,收拾了药匣子告辞出来,画壁一路送出来,门口忍不住问道:“大夫,我家哥哥真个是治不得了么?”
那大夫看了眼画壁,神情晃过一缕怜悯,却道:“节哀吧。”摇摇头便告辞而去。
画壁送了郎中出来,回转了家中来,正想进屋去看一眼哥哥,又被方婆子拦阻在外头:“璧丫头赶紧去把药煎了来,我已经起了炉子了,可怜你家留着你嫂子同你,只怕做不妥当,你放心,我这里头帮衬着呢,你赶紧去吧。”
画壁还没来得及说话,已经被推搡出去,心里头着急,却也知道吃药要紧,只能赶紧去一旁煎药。
二十六章 诡辩
方婆子这边又转回屋子来,正瞧见胡桃儿从里头捏着帕子出来,问道:“如何?”
“郎中扎了一针倒是醒过来了,只是嚷嚷心口疼的利害,他妹妹呢?”
“让我打发去煎药了,一时半会进不来。”
胡桃儿疑惑道:“妈妈不是同我说要由着不管的么?怎么这会儿又让她找郎中,还让她煎药?”
方婆子嗤笑了声:“娘子这是等不及了?那也得一步步来,管叫你得偿所愿就是了。只如今,面子上功夫可不能不做,一会还得让小丫头来瞧瞧清楚,回头外面问起来,也能有个说法不是?”
胡桃儿道:“话是这么说,可你看他那样子,不言不语的,让那小贱人瞧见还不生疑虑?”
方婆子道:“所以趁着这会儿你赶紧同你那男人说些好听的,哄了他把今日的事隐瞒下去,后头你我才好行事。”
胡桃儿沉吟半会,里头传来隐隐约约的呻吟,方婆子捅了捅她,冲她怒了努嘴。
胡桃儿这才又转回身去进了里屋,正瞧见画虎颇有些艰难的想要去够床头边的茶水。
她忙上去在粗瓷碗中倒了水,服侍着画虎喝了几口,又扶着他躺下,道:“官人可有觉得好些!”
画虎喘了口气,看着胡桃儿道:“你我也算是多年夫妻情分,不想你居然做出这等没脸的事,我没有你这么个下贱的老婆,休要你假惺惺来!”
胡桃儿捏着手里的帕子,眼眶一红,那眼泪便止不住流下来:“官人如今只怕是奴家说什么都不信的了,可奴家又有什么法子,你一日日在外只知道辛苦,殊不知那张大户生的膀大腰圆的,又是个有财势的,奴家一个女人家连只蚂蚁都撵不死,如何能挣扎的过?”
画虎一愣,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可知这里里外外一条街的屋子哪个不是那张大户家凭租的?谁不得瞧着他眼色行事?他若是用强的,你让奴家能如何?”
画虎将信将疑道:“莫非,你是被他逼迫的?”
胡桃儿扯着帕子一个劲抹泪,哭得是梨花带雨的:“要不然官人以为呢?奴家好歹是嫁了人的,也知道三贞九烈的妇德,可这世道偏容不得什么贞洁,官人自然不用怕,回头等好些了再花些银两寻一门好亲事就是了,奴家原本就是娼门里出来的,说什么官人也不会信,奴家等侍候你好些了,便等你写个休书就是了,左右不过是被人逼着回去糟践罢了,只求官人念在往日情分上,心里记着些便好。”
画虎被她这么一哭心里顿时软了下来,又听她这么一番话下来,更是心疼不已,想过来安抚又力气不济,只好道:“你休要再哭了,好了好了,我信你便是,你莫哭坏了身子。”
胡桃儿兀自哭道:“奴家命苦,左右便是个弃妇了,哭坏了身子又如何,也没人心疼的。”
画虎叹气道:“你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说要休你了,若是没有你,谁来照顾我呢。”
二十七章 欺瞒
胡桃儿这才止了哭,却依然道:“你休要唬我,你家不还有个能干的妹子么?回头你同她说我的不是,我在她跟前还有什么脸面?”
画虎忙道:“我怎么会同她说你的不是?你快别哭了,这么哭哭啼啼,让妹子瞧着反倒是要生疑了。”
胡桃儿这才笑道:“你说话算数?刚你妹子可还问起你这为何犯病呢。”
画虎拉着她手安抚道:“我不说你不说,谁同她说去?你放心,只要你安安心心同我这过日子,我总不会为难你,只那张大户你休要同他再来往,大不了咱们把这屋子还回去,再到别处寻个落脚的,他总不能再三纠缠,若是他还不肯罢休,我也不怕他,我就不信,他不怕官府!对了,还有那个方婆子,你以后少同她来往,名声不好。”
他虽然被胡桃儿说动了不计较,只是对那方婆子却有些膈应,这方婆子是做什么营生的他听过些,光瞧着那张尖耳猴腮的嘴脸就让人不舒服。
胡桃儿有些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