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宅门-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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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琦百感交集倾听着。
白文氏:“这笔银子,除了军饷一项补给老七,全部归到公中。山东胶在抵押,是敬业胡闹的结果,公中不能出这笔钱!老七自己去想办法,还是先把敬业救出来!”
景琦:“是,正想办法呢!”
白文氏:“出来以后,永远不许他再管钱!我最不放心的是佳莉,是个没娘的孩子,二十了,快给她找个好人家儿,我闭眼之前,要看到她成亲!”
景怡:“二婶儿!您这是说哪儿去了?”
景琦:“妈,这点儿小病儿养几天就好了。”
景陆:“您福大命大……”
白文氏:“别跟我说这宽心的话,我自己的病,我心里最清楚……”
院里传来孩子们的吵闹声,白文氏看窗外:“谁在外头闹呐?”
胡总管在窗外回话:“孩子们给您送冰激凌,说再等就化了!”
“叫他们进来!”白文氏话音才落,孩子们一下子拥了进来,占元端着冰激凌小碗到白文氏面前:“老祖吃吧!是我做的。”
瑞娴撇嘴:“什么你做的?你就端了端盆儿!”
白文氏看着活蹦乱跳的孩子们,登时流下了眼泪。景怡也不禁涌出泪水,边擦着边跑出了屋,景双、景陆、景琦也都伤感地退了出去。
欧美同学会西餐厅。
景琦一身西装,和何洛甫及洛甫的姑姑何芸对坐吃西餐。
何芸:“真是缘分,昨儿洛甫回来,一个劲儿地夸您的小姐人品好,性情好。
这件婚事,我就可以做主!”
景琦看着何洛甫:“不过广东你父母那方面……”
何洛甫:“我已经写信告诉我爸爸妈妈了。”
景琦惊讶地:“这算什么?我还没跟你说呢,你倒无跟你父母说了,你自己就定了?”
何洛甫:“伯父娶了两房太太,据说事先也没跟父母说!”
景琦:“亲家,这小子嘴真厉害,在这儿等着我呐!”
何芸:“从小就不听话,天不怕地不怕!”
景琦:“嗯,是个军官的料!”
何洛甫:“伯父,我是个军人,军人嘛,无非是带兵打仗,我可是个顾不了家的人。”
景琦:“这怕什么,好男儿志在四方,不过我们老太太着急得很,能不能等完了婚,你再回广州?”
何洛甫:“不行!军队里没那么自由,恐怕要打仗了,什么吴大帅、段执政都长不了,时局的发展很难想象。”
景琦发愁地:“那这婚事?……”
何洛甫:“等日子定了,我可以再来。”
景琦:“那好!咱们一言为定……”这时传者端个托盘过来递给景琦,托盘中只有个纸条,景琦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莫谈国事”
四个字。
晚香院卧室。
白文氏接过景琦递上的红帖儿打开看。景琦道:“这是刚合好的‘八字儿’,挺好的。”
“嗯!这孩子我见过,不是敬功的那个同学吗?”
“是!”
“人品模样都好,就定下来吧!择个日子。”
“定了,六月初十,何洛甫从广州赶过来。”
“以后家安到哪儿?”
“等他军校毕业以后再说吧!”
“哎呀!就是这当兵不好,打枪弄炮的。”
“他毕业了就是军官,总不至于冲锋陷阵吧。我还想把敬功和月玲的婚事一块儿办了。”
“好,喜上加喜!喜事儿办的别太张扬,给我做寿弄那么大排场,你说没钱,人家也不信。”
“是!”
“关起门儿把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强,何必叫外人眼红!”说着,白文氏突然剧咳起来,她忙捂住嘴,血从手指缝儿流了出来。
景琦忙上前搀扶,惊慌叫着:“妈!来人呐——”
新宅上房院西厢房厅。
九红看完手中的“八字儿”红帖儿,往桌上一扔:“我一定要见见姑爷!”
景琦坐在椅子上低头抽烟,杨亦增和陈月芝坐在一边。
九红:“嫁给一个当兵的好吗?当兵打仗那不是好事!”说罢见景琦低头不语,走到他面前,“我不点头儿,这亲事就不能定!”
景琦:“甭说你,我说了都不算!这是老太太定的!”
九红:“我这当娘的都不能管?”
景琦:“不能!家有家规。姑爷人品不错,老太太已经看过,老太太说……”
九红急了:“老太太!老太太!什么都是老太太!老太太还能活多少日子,她不能事事都……”九红发泄地正叫着,景琦突然站起,猛地打了九红一个嘴巴,九红捂住脸弯腰坐在椅子上,杨亦增、陈月芝一下子站起来。
景琦:“你敢咒老太太!我看你没多少日子活头儿了!”
杨亦增冲上前大怒:“你动手打人,也太欺负人了,还当着娘家人的面儿……”
景琦猛地又打了杨亦增一个嘴巴。杨亦增吓傻了,也捂住脸。
景琦:“你放印于钱的事儿,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九红仍捂着脸狠狠地叫着:“你们俩出去,有你们说话的份儿么?!”
二人急急溜了出去。景琦忙走到九红身边,九红仍弯腰低头捂着脸。景琦拉九红的手,想看看她的脸,九红死捂住不放。
景琦:“打疼了吧?我这手没轻没重的!”
九红仍低头捂着脸:“行了你!活土匪!走吧,别管我!”
景琦叹了口气:“唉,老太太病得不轻!我看是不行了,我心里不好受,火气就大,我得赶紧去,这几天回不来……”
窗外黄春叫道:“票琦!快走吧,天黑出不了城了。”
景琦回头应道:“知道了!九红,我走了!”
九红没有理睬。景琦走到门口又回头道:“九红,想开点儿!你就忍了吧!”
景琦出了门,九红慢慢抬起头:“我忍着,咱们看谁耗得过谁!”
第三十四章
海淀花园子。
园子里宁静,黑暗。
鹿圈里时有轻微响动,看鹿圈的从房顶上下了梯子,进房门,关了灯。
晚香院。各屋都黑着灯,西厢房也黑着灯,十分宁静。
卧室里,景琦和黄春躺在床上。景琦心事重重地:“得赶快预备老太太的后事了。”
黄春:“我白天看着也是不行了,她这是老病又犯了。”
景琦:“是!你记得妈赶咱俩出门儿那年,她就吐了血,六十岁上又犯过一回,这是第三回了。”
黄春:“跟前儿可离不开人了。”
景琦:“要不怎么把你接来了。别人儿我也不放心,我不能老在这儿顶着,我看你这身子骨也够呛!”
黄春:“比前一阵儿好点儿,就是没劲儿!我觉着……”
院外突然传来小胡的大喊声:“有土匪!来人呐!有土匪——”
景琦一下子坐起,忙从枕下拿出手枪,抄起大刀,直奔屋外,黄春也下了地。
“快去看老太太!”景琦临冲出门喊了一嗓子。
晚香院内,东厢房门窗大开,四个土匪冲出来,几个仆人冲上大打出手。金元宝滚了一地。
景琦跑到北屋门口,左手持枪右手持刀守住门口,黄春忙跑进了屋。白文氏叫道:“出什么事儿了?”
景琦大叫:“别叫妈出来!”
五六个仆人手持刀枪棍棒与土匪格斗,仆人渐渐不支,小胡从东屋冲出。景琦冲他喊:“小胡,快去叫人来!都叫起来!”
小胡忙跑出了院子。韩荣发持刀夺门刚逃出院,院外便有人喊:“快追!往东跑了一个!”
又有三四个仆人冲进。一土匪一刀将一仆人臂部砍伤,仆人惨叫着;格斗中,又一仆人被土匪砍伤肩部倒在了墙根下。
景琦着急地四下张望,想下去帮手,又怕有土匪进北屋,正手足无措,突然从墙头上跳下一个大汉,手持大刀与一土匪大战,大汉一脚将土匪踢翻在地。
土匪从地上爬起往门外跑,边跑边喊:“老大风紧,有拐子,扯篷吧!”
土匪老大:“下海子分流儿,庙里合!”三个土匪边战边退出院门而去,大汉紧紧追赶出院门。
黄春扶白文氏走到北屋门口,景琦回头大惊:“谁叫您出来的?
春地,快扶妈进里屋去!“
白文氏:“土匪呢?”
景琦:“跑了跑了,没事儿了,您歇着吧!”景琦又回头警惕地四下张望。
鹿圈。逃出院的韩荣发惊慌地跑着,忽然,前面全是围墙,韩荣发看了看,忙顺梯子爬上了房顶。
看圈的从小屋中跑出:“嘿嘿,干什么的?”
韩荣发不顾一切地向下跳去。看圈的大叫:“别跳!哎呀——怎么往鹿圈里跳,你不要命啦!”
鹿圈内,韩荣发“鸣”地一落地,鹿炸圈了,几十头鹿在圈内惊恐狂奔,韩荣发吓得乱窜乱躲。
看圈的慌忙爬上梯子,上了房顶往圈里看,大叫:“往槽子底下爬,往槽子底下爬,你这不找死么你!”这时,韩荣发已被狂奔乱窜的鹿撞翻在地上,只见无数鹿蹄从他身上乱踏而过。
看圈的大叫:“完了!”
大汉持刀飞快奔来,抬头喊着:“看见土匪了吗?”
看圈的:“在这儿,在这儿,进了鹿圈了!啊?土匪?!”
晚香院东屋。满院子都亮起了灯。景琦站在东屋门口,几个仆人在里边收拾东西,拣起金元宝。
景琦:“土匪是知道咱们这儿存着金子,看好了路儿了。”
仆人头儿:“都警醒着点儿吧,别睡了!”
景琦:“这会儿警醒还有什么用,土匪还敢再来吗?睡觉去吧!
哎?刚才跳下一个大汉子是谁?“
仆人们:“不认识!”“没见过!”“还真亏了他!”……
景琦:“我吓了一跳,还当又来了一个土匪呢!”
小胡慌忙跑进了院于:“七老爷!抓住一个,在鹿圈儿呢!”
“走,去看看!”景琦跟着小胡去了鹿圈。
鹿圈外。仆人们提着灯笼与景价匆匆走来。
韩荣发躺在地下。大汉、看圈的和两个仆人正蹲在旁边看,见景琦赶来,忙让开,仆人们把灯笼凑近韩荣发一照,只见他满脸是血,已经死了。
景琦一看大惊:“这不是韩荣发吗?这都多少年了,又找寻到这儿来了!”
蹲着的大汉站起身看景琦。景琦没有认出来,说道:“亏您解了围,怎么称呼您?”
大汉一笑:“黄立!”
“黄立,怎么这么眼熟啊?!”
“光眼熟,就不耳熟?黄立、黄春,立春生的一对双伴儿!”
景琦大惊:“是你呀!”围观的人无不震惊,纷纷议论。
黄立:“永乐镇仙客来客栈讹了你一百二十两银子!”
景琦:“菜园子小屋里你又给我送回来了。快走快走,快走快走!”是请拉着黄立往回走,“找了你多少年,你半夜三更跑这儿来干什么?”
黄立:“我妈听说你给贝勒爷立了碑,非要回来看看,一进门儿就病躺下了,怕是不行了,请你过去看看。”
景琦忙道:“赶紧走!这就去!”
黄立:“叫上春儿吧!我妈可想她了!”
去大格格家菜园子小屋的路上。夜。
黄立赶着车,景琦、黄春坐在车上。
黄春:“哥!在永乐镇你怎么不认我们!”
黄立:“认你们?我跟了你们一道儿,可不是为了认你们!”
景琦:“那你跟着我们干什么?”
黄立:“我恨你!恨不得一刀宰了你!”
景琦:“那你怎么没下手?就你这一身功夫,我可打不过。”
黄立:“不是看你对我妹子挺好的吗!没忍心下手,心想,我妹子嫁了这么个人也不白活了。”
景琦:“我说兄弟,别满世界瞎闯了吧,跟你妈搬过来吧!”
黄立:“我除了种地、放马,别的什么都不会。”
景琦:“上我那儿看个家,护个院,当个二总管还不行。总算一家人团聚嘛!
成家了吗?”
黄立:“孩子都老大了,在蒙古老家呐!”
黄春:“哥,都接了来吧!”
黄立:“行!跟妈商量商量,看看妈是什么意思!”
马车远去。
大格格家菜园子。夜。
小北屋里亮着灯。
“妈!春儿来了,我妹夫也来了。”黄立边喊边推开门,景琦和黄春随他进了外屋。一进屋,黄立又高兴地大叫:“妈,妹子妹夫来啦——”无人应声,三人忙跑进里屋,一看都愣住了。
大格格躺在炕上,直挺挺地一动不动。黄立扑过去:“妈!
妈——“
大格格闭着眼仍一动不动。黄立摇着大格格:“妈!怎么了您?
妈!“黄春也上前大叫:”妈!妈!我来了,我来看您了!“黄春惊恐地回头望着景琦,”景琦!快看看这是怎么了?“
景琦忙走到炕前,拉起大格格的手号脉。黄春、黄立紧张地看着。片刻后,景琦沉默地回过头来,摇了摇头。
“怎么了,啊?”黄春抓住是畸摇着。景琦一言不发,将大格格的手放下顺好,起身向后退去。
黄春一下子跪到了地上,拍打着炕沿儿哭叫:“妈!您怎么不等我呀!您都没看我一眼呀,妈——”
大格格平静躺着,像睡着了一样。
大格格就这样永远辞别了人世。黄春兄妹将她和武贝勒合葬,旧坟变新坟。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