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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大宅门-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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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荣发问摊主:“上车那位爷是百草厅的东家吧?”

摊主:“东家姓白,这位爷姓沈,两家合着开的,买卖做得好,是我们西安的头一份!”韩荣发起身而去。

去户县的路上。

沈树仁赶着马车小跑在土路上。后面不远跟着一辆平板大车,车上坐着韩荣发和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

赶车的汉子:“京城有的是好大夫,你跑这么老远来看病?”

韩荣发:“听说你们户县有位名医?”

赶车汉子:“你是说十里堡的乌大爷吧?”

韩荣发:“对,姓乌!”

赶车汉子:“那可是神医。”

韩荣发:“见过他吗?”

赶车汉子:“什么话,我从小落个喘病,二十几年治不好,一入了冬就没法过,吃了他五剂药,除了根儿了!”

“神了神了!”韩荣发伸头望前看。

沈树仁的车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跑着。……

乌家窑洞院。

沈树仁走上土坡来到小院,大爷颖园正给人看病,见到他点了点头,沈树仁径自向窑洞里走去。

颖园向病人交代方子时,韩荣发慢慢从土坡走上来。见颖园送走病人后进了窑洞,他佯作求医也进了小院,四下张望后坐到了石墩子上。

窑洞里。沈树仁把银票交给颖园。

颖园说道:“我这儿过得挺好,以后别送了。”

沈树仁:“好家伙,二奶奶的吩咐,我岂敢不遵!”

颖园:“派个人儿来就行了,别回回儿自己来。”

沈树仁:“自己来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窑洞外。韩荣发注意地打量着四周,见颖园送出沈树仁,赶忙迎上去。沈树仁真以为他是看病的,连声说:“留步,有人看病来了!”

沈树仁离去,颖园转身忙让韩荣发坐,随手拿过脉枕:“您哪儿不舒服?”

韩荣发:“我哪儿都不舒服!吃不好,睡不着,夜里心口疼,早上脑袋疼,晚半天肚子老咕哈咕喀叫,想放局又放不出来!”

颖园笑了,忙伸手号脉:“您这病可真个色,您不是本地人?”

韩荣发:“京城来的,听您的口音也不是本地人?”

颖园:“咱们同乡!”

韩荣发:“您怎么会跑到这穷地方来了?”

颖园迟疑了一下:“一言难尽!”

韩荣发:“京城里呆不下去了吧?”

颖园一愣,抬头迅速望了一眼韩荣发,忙又低头把脉,不再搭话。

韩荣发死死盯着颖园:“咱们不但是同乡,还是同行!”

颖园警惕地望了一眼韩荣发:“噢?”

韩荣发:“我是北京‘隆盛’药行的伙计,米陕西看看药材,有些事儿还得请您指教!”

颖园:“不敢!‘隆盛’的钱掌柜还好吧?”

韩荣发一愣:“钱掌柜?”忙随机应变地:“啊——好,挺好的。”

颖园:“他儿子都有三十多岁了吧?”

韩荣发:“可不是,三十二!”

颖园号脉的手立即离开了:“您什么病都没有!您不是来看病的广韩荣发:”

不看病我干什么?“

颖园:“‘隆盛’掌柜的不姓钱,他也没儿子,只有个闺女!”

韩荣发忙站起身:“您逗我,您逗我是不是?……”边说边往后退。

颖园审视地望着韩荣发。

“您老多保重!”韩荣发说罢转身快步离去。

颖园十分惶惑地望着……

北京广和楼戏园。夜。

台上已是电灯照明一片雪亮,万锭菊和齐福田在唱《二堂舍子》。

楼上包厢里只有玉婷一个人,已是热泪盈眶,不住地擦眼泪。

万筱菊大段念白,招来全场喝彩,楼下叫好声最大的还是景琦。

玉婷擦着眼泪叫好!

忽然楼下后面大乱,有人站起往外跑。景传和前面的人都回头看,不少的人站起往后看。

不知谁大叫:“桂春儿要进城杀汉人啦——”“黄兴占了武昌城了——”“孙大炮要打北京啦——”……

场内电灯突然灭了,一片黑暗,人们慌不择路地往外跑。景琦也赶忙朝外挤着。

楼梯口,女客们拥下楼。伙计大喊:“别挤!堂客下楼啦——回避啦您呐,堂客——”

玉婷裹挟在人群中狼狈下楼,景琦见到她,忙大声叫:“玉婷!玉婷——”

玉婷叫着:“哥——我在这儿!”

伙计大喊:“别挤!堂客下楼啦——”一个被挤得晕头转向的观众大喊:“别穷讲究啦!还堂客下楼呐,下你妈的楼!”

景琦挤到玉婷身边,保护着她奋力向外挤去。两人好不容易挤出了戏园子门口,要下台阶时,玉婷忽然大叫:“鞋!我的鞋!”景琦一把将她抱起扛在肩上:“行了妹子,还鞋呢?!回家我给你买新的吧!”

景琦扛着玉婷来到马车前,将地扔到车上,赶忙跳上赶车而去。

这时人群乱哄哄涌过,几辆马车挤在一起,互相叫骂着。

玉婷仍在车上大叫着:“我的鞋!我最好看的一双鞋——”

白宅敞厅。夜。

厅里亮着电灯,全家人都集中在敞厅,正听三爷颖宇讲述:“大清要完了,国民军在武昌起义,孙大炮知道吗?就是孙中山,在广州也闹腾起来了,朝廷连个可用的人都没有,一塌糊涂啦!”

白文氏:“会不会又闹得跟庚子年似的?”

颖宇:“难说!可也没那么快,武昌离这儿远着呢,长江边儿上呐!”

景琦扛着玉婷小跑进来直进敞厅,将她放到椅子上,众人围了上来。

白文氏惊讶地:“怎么了这是?!”

景琦气喘吁吁地:“其实没事儿,就是断了电了,戏园子乱了套,玉婷愣把鞋挤丢了。”

玉婷:“吓死我了!万筱菊的《二堂舍子》还没唱完呐!”大家全笑了。

白文氏:“什么时候了还万筱菊?打今儿起,没事儿都别往外跑!”

灯突然灭了,一片黑暗。

景椅:“哎,怎么回事儿?”

颖宇:“大清真是要完了!”

自从京城里传开了南边儿已然起事闹起革命,孙大炮要打北京之类的消息,北京城就没有过好天儿,一连数日总是沉在灰濛濛的愁云惨雾里。

白宅的人自然也忧虑不安,人们担心这大宅门儿里可别出什么事儿。

怕什么来什么。这天大清早儿,秉宽走出门房下闩开门,低头见地上扔着个帖子,忙拿起走向里院上房屋,交给了二奶奶。

白文氏打开帖子一看,只见上面写着:“‘百草’落西安,沈家冒名担,户县行医忙,大爷养天年。”当下大惊:“这是谁走了风儿?”

景琦在一旁看着帖子,想了想道:“这可是知根知底儿了!”

“景琦!你得赶快去西安!”

“别急,去了也没有用,您还记得我小时候吗,叫人绑了票儿?”

“那不是要敲咱们一笔银子吗?这可不一样!”

“可这是一个人写的!”

“贵武?!”

“就是他!”

“你看,出事儿了吧?!你把他逼到绝路上,他也不叫咱们好好儿活,亏他怎么知道得这么准!”

“您甭着急,我找他去,他未必想弄到大堂上去,不过是想叫我认他这个老岳父,他跟咱们是亲家,何必害他自己女儿呢?!”

“还是小心点儿好,派个人去西安,叫大爷先躲躲!”

“他真要想害咱们,现在躲已经来不及了。”

“这件事儿几起几落,可经不住再出事儿了!”白文氏忧虑地看着景价。

“知道……我去了!”景琦明白,这件事儿的关键人物是贵武。

砂锅居饭庄单间。

桌上已摆好了酒菜,景琦和颖宇坐在桌旁等候。

景琦:“三叔,他不会不来吧!”

颖宇:“不会!见了面儿你可别犯三青子,顺着他来。”

景琦:“我知道!”

颖宇:“大爷这事儿连我都瞒了?我还当他真死了呢。”

景琦:“无论如何您还得咬死了说不知道!”

颖宇:“我现在说不知道还顶个屁用啊!贵武一知道,半个北京城都知道了!”

“里边儿请,武贝勒爷到!”外面传来伙计喊声。

紧跟着门帘掀起,贵武出现了。昂胸腆肚,故意摆出一副流洒架势,扬着脸儿:“谁找我呀?”转眼看见景琦,装得很惊讶:“老三!这是怎么回事儿?”

景琦忙站起:“我找您!”

颖宇招呼着:“坐坐,真不失约,这些日子忙什么呢?”

贵武大模大样坐下:“我有什么可忙的,帮人家跑跑腿儿说个和儿,挣点散碎银子糊口呗!”

景琦拿过贵武面前的酒杯,斟满举起:“我先敬您一杯。”

贵武:“别介!白七爷,今儿怎么这么客气呀?”

景琦:“您是长辈。小辈儿的有什么失礼失敬的地方,您多包涵。”

贵武:“哟,不敢当,我算什么呀?养个闺女姓了黄,找个女婿吧,又找不着丈母娘!我算哪棵葱啊!”

景琦求助地望着颖宇:“三叔,您得说两句!”

颖宇:“别别,我是中间人,别把我掺和进去,这里没我!”

贵武:“我说,白七爷……”

“您别这么叫我!”景琦以晚辈人的谦卑口气道。

“我该怎么称呼您?”贵武脸上浮现出得意的一丝阴笑,带着嘲讽。

“景琦!”景琦完全像听长辈训斥的孩子,低下头来。

贵武一拍桌子突然站起:“景琦,小子!老老实实跪地下给我磕仨头,该怎么叫你怎么叫!”

就着这一拍,景琦忙站起:“那不应当的吗!”说罢毫不犹豫地跪下,便嘭嘭地磕了头,边磕边道:“岳父大人在上,小婿白景琦拜见岳父大人,这厢有礼了!”

贵武听得直愣眼儿:“怎么听着跟戏台上的词儿似的,你是诚心诚意吗?”

“头都磕了,还有什么假的不成!”颖宇也用京韵白说着。

贵武点点头:“行了,别跪着了!”

景琦看着贵武:“您没叫我起来,我不敢起来!”

贵武得意了:“起来吧你,别跟我这儿装了!”景琦这才站起来。

贵武:“我可告诉你,你小子别拿我这老丈人当冤大头,刀把子在我手里捏着呐!要说这事儿跟我没关系,咱们一家人能害一家人吗?”

景琦:“是是!”

贵武:“全是韩荣发那小子搅和的!”

景琦一惊:“啊?!又是他,这小子从哪儿又钻出来了?”

贵武:“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正格儿的,你得拿出点儿银子先打发他!”

景琦:“好说,岳父大人一句话!”

贵武:“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来事儿啊?”

景琦不搭他这话碴儿:“姓韩的要是不依不饶呢?”

贵武一抬头一撇嘴:“他敢!——跟咱们白家做对,他不想活了他!我挤出他的蛋黄子喂苍蝇!”三人大笑中,颖宇举起酒杯:“来来来,一醉方休!”

杨九红小院。早晨。

一辆马车停在门口,小福子和红花正往车上装行李。景琦匆匆来到车前,没好气地问:“小福子,谁叫你来的?”

小福子回道:“少奶奶叫来的!”

景琦斥责道:“胡闹!把东西卸下来!”

小福子和红花相视无奈,只得听话卸行李。景琦转身冲进院里。

北屋外间。杨九红正在彼一件大斗篷,景椅进屋生气道:“你怎么跟我都不打招呼就要走?”

杨九红:“跟你招呼,你还能叫我走吗?”

“我不说了叫我想想吗?”

“多少天了,你想好了吗?我现在跟你打招呼,我要回济南,行吗?”

景琦颓然地坐到了床上,无言以对。九红道:“你无非害怕我一走,你没法儿向你妈交代是不是?”

景琦:“这些日子她一直惦记着你呢,老问起价,我怎么好说你要走呢?”

“要是没有我肚子里这孩子,她会惦记我?我死了都没人管。景琦呀!你要是不叫我走……”九红忽然咬牙切齿,毅然决然地:“这孩子生下来我掐死他也不会叫别人抱走!我说到做到!”

景琦完全震惊了,充满恐惧地望着杨九红。

杨九红毫不回避地凶狠地望着景琦,一副生死置之度外的拼命劲儿。

景琦完全相信了,大叫:“小福子!”

正往回搬东西的小福子跑了进来:“七爷!”

景琦吩咐:“把行李装回去!快送姨奶奶去火车站,只当我不知道有这回事儿!”

说罢转身快步离去。

杨九红几乎不相信这是真的,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

白宅上房院北屋厅。

白文氏坐在椅子上,冲着站在一旁的景琦,突然一拍桌子站起来:“你不知道?

你学着跟妈说瞎话了是不是?”

景琦:“妈!您就让她走吧!”

“不行!把孩子生下来,她爱上哪儿上哪儿,死了我都不管!”

“她……是坐火车走的,追不上了啊!”

“我知道她刚走没一会儿,我还知道火车八点一刻才开!你现在去!”

“妈!

白文氏逼视着景琦。景琦低着头一动不动。白文氏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了,突然扭着脸儿大声向屋外喊:“胡总管!

景琦忙拦住:“妈!”

白文氏回头恨很地看着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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