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宅门-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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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个病两个时辰就够了,再把他送回去嘛!”詹王爷不以为然。
“他秋后就要问斩了,这么深仇大恨的,他能给咱家的人看病?”詹瑜又提出新难处。
安福:“你看老福晋气得那样儿!非请白家大爷不可了,去求求白大爷吧。”
“怎么走到这绝路上来了?!”詹王爷叹道。
“就算白大爷愿意,那白家别的人愿不愿意,怕是还得两说着。”詹瑜又想到一层难处。
詹王爷急得来回转磨:“说的是嘛!怎么和人家白家开这个口?人家的人要死了,反而叫人家来救咱们的人!还是因为咱们判的死刑。”
安福:“这个口是挺难开的,我去吧。王爷,上回二奶奶来,明摆着是来讲和的”
詹王爷:“那我能看不出来,我也心动了,可车老四那混账东西把人家的车又给砸了。”
安福:“我去说吧,没工夫再商量了,可有一条,万一白家要提出他们大爷案子的事怎么办?”
詹王爷:“那可就没什么可商量的了。死罪已定,万难更改,那就只好委屈老福晋了……我这会儿也闹不明白,这事儿究竟七错八错的错到哪儿了?”
第六章
白宅敞厅。
安福与白文氏正在谈话。
安福:“王爷实实在在挺后悔的,特别是您上回亲自送去马车,叫那个不懂事的车老四给砸了,根本不是王爷的意以”
白文氏:“所以我并没有怨王爷。”
“王爷说,这事儿他也闹不明白了,究竟七错八错,错到哪儿了?”
“要说错,先得说你们王爷的不是。”
安福顺从地应着:“是,是!”
“二爷号出了喜脉,可他并不知道你们大格格的底细,何至于就杀了马,砸了车?!”
“是,是,太莽撞了。”
“要说我们老爷子也有不是,把事情讲明白就行了,结果弄得你们家破人走,搁着谁也忍不下这口气。”
“二奶奶说的是,要都这么想,就没这些烂事儿了。”
“我总觉得一个人一个家立在这世上,谁也离不开谁,这不,你们府上又用得着我们大爷了。”
安福听着,不住地点头。
“大爷一辈子是个与世无争的人,倒落了个秋后问斩……即便这样,我去求大爷,大爷也不会不答应。”
安福忙站了起来:“那我这先谢谢您了,老福晋病得不轻,她就认准了大爷了……”
“安福!”猛然间从外面传来一声大吼。白文氏和安福扭睑儿一看,都情不自禁站了起来——影壁前面站着秉宽、狗宝、陈三儿、胡总管、四五个仆人和景怡、景琦等孩子们。颖宇怒冲冲地交了过来,冲进微厅指着安福大骂:“安福,你个狗娘养的,你们害得我们家被人亡,还腆着脸来求我们大爷看病?!”
安福吓傻了:“三节、三爷……”
白文氏忙上前拦:“老三,有话好好说。”
颖宇更火了:“我没你那么好说话!安福!你给我滚出去!”
安福可怜巴巴地:“二奶奶您瞧……”
“老三,不许这么无礼,这事儿我知道该怎么办!”白文氏正色道。
颖宇根本不理睬,看都不看一眼白文氏。管自大叫:“安福!你滚不滚?!”
白文氏急了:“老三,回屋里去,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
颖宇大怒,声嘶力竭地吼叫着:“白文氏,你少来这一套!少跟我摆你那副当家的样儿!实话告诉你吧,你当不了我三爷的家!”
白文氏一愣,没想到他会当着外人犯混。
颖宇蹦着高地大吼道:“安福!你们王府倚仗着是皇亲国戚就敢这么欺负人?!
我和你们詹王府的仇不共载天!你滚!”
白文氏也急了:“老三!你有完没完!”
安福哀求地:“三爷,我这不是赔礼来了么……”
颖宇不由分说,上前一把抓住安福的胳膊:“你还叫我动手啊。你?!”说着猛地一拉,“滚!”安福踉阻跄跄地被拉出了敞厅。
白文氏怒声大叫道:“不许动手儿!”
安福回过头委曲求全地说道:“三爷,听我说,我们是有不对的地方……”
颖宇不容安报说话,上前又推,恶狠狠地:“少罗成吧你!”
安福死赖着不走:“三爷,三爷!”白文氏忙上前把颖宇拉开:“老三,把话说明白了,再叫安总管走也不迟!”
颖宇:“不听!一句也不听,你走不走?啊?!”
安福求助地望着白文氏,三个人僵持着。白文氏忽然地:“安总管,走,到我院里去。”
见安福要跟着白文氏走,颖宇急了,大声招呼秉宽。秉宽和影壁前一大堆人一直在注意着敞厅里的动静,听到叫他,答应着跑出来:“在这儿呐!”
颖宇浑身颤抖地怒吼道:“去!把他的马车砸喽!把他的马给我宰喽!”
秉宽等人大吼一声:“啊!”
白文氏、安福一惊。安福大声叫道:“二奶奶!——”
白文氏高喊一声“老三,使不得!——”二人拔脚奔向门外……
秉宽等人兴奋不已,各自寻找砸车的工具,门闩、斧头、铁棍、菜刀……个个大叫着:“砸三八蛋!”“今儿个大报仇哇!”……
景琦也抄起一根木棍,兴奋地转来转去:“砸车了嘿!砸车了哩!”
白宅大门口。
门口对面的墙壁前停着安福的马车,赶车的老索坐在车上,手里拿个香瓜悠闲地吃着,听到喊声忙向大门方向看。只见秉宽举着菜刀,带着手持各种家伙的人们冲了出来:“宰了狗日的!”“砸呀!”……吓得老索把香瓜一扔,跳下马车就跑。
秉宽多冲出了门口,景琦、景怡也举着棍子跑了出来。
老索躲得远远的,心惊胆战地回头看。
“站住!站住!”跑出来的白文氏不顾一切地冲到秉宽前面护住了车。秉宽等人不敢动了。
白文氏嗔怒地望着众人,秉宽等惧怕地望着二奶奶。
颖宇跑出站在台阶上怒目而视。
白文氏威严地:“干什么?都给我回去!”
颖宇站在台阶上大叫:“甭听她的,砸!”
白文氏厉声:“谁敢砸?!”
秉宽等人胆怯地放下了手。
安福跑到白文氏面前,满面歉意道:“二奶奶,真对不起,给您惹事儿了。”
颖宇冲下台阶,从一仆人手中夺过斧头,冲向马车:“我就敢砸!我他妈就敢砸!”
白文氏上前一步挡住:“老二,你今儿要想砸车,你先砸我!”
颖宇愣住了。安福为之一震。秉宽等人担心地望着。景琦傻傻呵呵地举着棍子,神情庄重地抬头道:“妈,砸不砸?”
白文氏突然扬手狠狠地打了景琦一个耳刮子:“滚回去!”景琦被打得摔了个跟头。狼狈爬起连窜带蹦地跑到大门口台阶上,心有余悸地回过头,愣愣地看着,不知道为什么挨打。
颖宇万分不解地望着白文氏。人们僵持着,在二奶奶威严下,终于有人向后退了。
颖宇痛心疾首地:“二嫂,大哥秋后就要向斩了,你知道不知道?!我大嫂自尽了,你知道不知道?!这都是谁弄的?都是他妈詹王府!二嫂……这深仇大恨你就全不放在心上么?他们害死了咱们的亲人,你怎么还护着他们呀!”
颖宇抬起手遮住眼目痛哭失声。白文氏痛苦地望着……又见人们在慢慢向前移动,白文氏回头对安福道:“安总管,你还不快走!”
“是,是!”安福慌忙转身拉马……
颖宇仍痛哭着,白文氏充满同情地望着。当传来马的嘶鸣声时,人们才扭头看到马车远去。
人们眼睁睁地呆望着,没有一个人动。只有景琦跑下台阶,拣起一块小砖头用力向马车南去的方向掷出去。
詹王府正厅。
詹王爷低头沉思着。
安福:“您没瞧那阵势,我今儿差点儿回不来了。”
詹天爷:“没想到白家出了这么个女人!”
安福。“现在白家就是二奶奶当家,他们老爷子身子骨不行了。”
詹王爷喃喃自语:“通情达理,以德报怨,可敬啊。有这么个人,白家就不会完。”
詹瑜:“老福晋刚刚醒过来,得赶快请大夫来。”
安福:“您看这事儿怎么办呢?”
詹天爷站起身:“再去!”边说边指着詹瑜:“你去!再去白家!不管人家说什么,你全听着,告诉二奶奶,就说宫里边儿我都疏通好了,刑部大狱也打了招呼,今儿天一黑,就可以把大爷从狱里接出来。”
“可万一,他们家的老爷子要不答应呢?”詹瑜面有难色。
詹王爷充满敬意地:“有了这位二奶奶。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白宅上房院北屋卧室。
白萌堂靠在床头的枕头上,白文氏、颖轩、颖宇站在床前。
白萌堂:“那你说怎么好?”
白文氏:“只要他们有办法把大爷接出大狱,就给他们看病。”
颖宇:“凭什么?除非他们想法儿把我大哥的斩监候给救了。”
白萌堂微微一笑:“大白天说梦话,赦不了喽!”
颖宇理直气壮地:“那他们老福晋也甭想活,病死了活该!”
白文氏:“一码是一码!乘人之危的事不能做!”
“二奶奶说得对!治病救人是咱们这行儿的根本,不管有什么冤仇,也不能见死不救。”白萌堂正气凛然地道,“告诉老大答应他们,就说是我说的!”
颜宇不服气地哀求着:“爸,这事儿就这么完了?我大哥大嫂死的冤呐!这仇就这么了了?!”
白萌堂沉着脸:“先给他们治病!等把她的病治好,再报仇也不晚!”
颖宇、白文氏、颖轩闻言一惊,面面相觑之际,胡总管跑了来说:“二奶奶,詹王府又来人了。”
白萌堂:“去吧!按刚才说的办!”
白文氏、颖轩忙退出,白萌堂又把颖宇叫住:“老三,你别去!”颖宇回头站住。
“给我站这儿,我有话说……”白萌堂坐直了身子,“你敢不听二奶奶的,当着外人的面儿给她下不了台,她连我的家都能当,怎么当不了你的家,狂得你……”
白宅敞厅。
詹瑜坐在白文氏对面执利甚恭。
詹瑜:“王爷还一个劲儿地夸奖您。”
白文氏道:“这倒不必,王爷以后再遇到什么事儿,先设身处地的替对家想想就行了。我们老爷子发了话了,只要你们能把大爷从狱里接出来,大爷一定过去给老福晋看病。”
詹瑜忙站起拱手致意:“谢谢白老爷和二奶奶,狱里的事,上下都疏通好了,天一黑就可以接出来,天亮以前送回大狱就成。”
白文氏:“詹大爷,人心换人心,八两换半斤,我只求一件事儿。”
“您说,您说。”詹瑜担心地望着。
白文氏:“秋后向斩已经无可更改了,我也不难为你们,我只想叫大爷临死之前再见见家里的人。今儿夜里,我要把全家大小带到你们王府门口,跟我们大爷见上最后一面,请跟押车的打个招呼。”
“行,这事地包在我身上了。”詹瑜终于松了一口气。
大狱囚室。
颖园和白文氏隔着栅栏站着。
白文氏道:“这是老爷子的意思。”
颖园低着头木然地:“那就去吧!咱们就是干这个的,治病救人嘛!”
白文氏:“我知道这事挺难为大哥的,给仇家治病……”
“别说这个,多积点儿德,到了阴间我少受点儿罪。”颖园打断了白文氏的话。
白文氏无奈地叹了口气:“唉!大哥,我和詹家说好了,今儿夜里,我带着一家老小到詹王府门口,等你看病出来都见上一面。”
颖园抬起无神的双眼看着白文氏,神情淡漠:“不必了吧!何必呢,弄得怪难受的。”
“见个面儿吧!怕以后……”白文氏低下头说不下去了。
颖园:“就叫我们大房头儿的来吧,看看老婆孩儿就行了,别惊动别的房头儿了。”
“大哥……我今儿个……不得不跟你说……”白文氏有些不敢抬头,吞吞吐吐:“本来想瞒着你,可事到如今……大哥,自从你问了斩监候那天……大嫂她……”
颖园惊慌地:“怎么了?”
“她……她自尽了。”
颖园两眼望着空中,目光更呆滞了,似乎没听明白,竟慢慢地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儿,不知在找什么,他慢慢走到墙根儿坐到了地下,两手抱住头,一动不动了。
“大哥,大哥!”白文氏连连呼唤。
颖园仍一动不动。白文氏正不知如何是好,严爷走了过来,轻轻垃了白文氏一下:“二奶奶!您来!”
白文氏知道有事,也不问,便跟着严爷离开。回望颖园仍抱着头一动不动。
大狱牢头房。
严爷、白文氏和朱顺三人坐得很近。
朱顺的声音极低:“二奶奶,我有个主意,今儿夜里大爷一出了大狱,就不能再让他回来了。”
白文氏一愣:“那怎么办得到?”
朱顺:“我跟严爷商量好了,兵马司狱里刚死了一个姓韩的死囚,验过尸拉出来还没理呢,我给压下了没往上报……”
白文氏惊奇而紧张地听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