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66-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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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盲人不让好奇的人们看见自己空洞的眼窝而戴的墨镜。
艾伯特·凯瑟勒首先飞到图森,从图森乘小型飞机前往圣特莱莎机场。索诺拉州首席检察官告诉他:大约一年或一年半后,开始修建圣特莱莎新机场,建成后足以降落大型飞机。办理通关手续时,市政委员会主席欢迎他的到来,一支玛莉阿芝乐队奏响欢迎曲,一面唱着一首里面有凯瑟勒名字的歌曲(也许他以为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他觉得不问为好,微微一笑。市政委员会主席一把推开负责给护照盖章的海关官员,自己动手盖章递给凯瑟勒这位贵宾。主席盖章时摆了一个一动不动的姿势:高举图章,咧开嘴巴微笑,让周围的记者从容拍照。首席检察官开了一个玩笑,大家都笑了,只有那位海关官员例外,从表情上看,好像不高兴。随后,众人纷纷登车,向市政府大楼驶去。在活动厅里,这位美国前联邦调查局特工举行了第一次新闻发布会。记者问他:是否手中握有关于圣特莱莎妇女被害案的档案资料或者类似的材料。记者们问他:那个主演《有污点的眼睛》的泰瑞·福克斯在现实生活中是否真的是精神病患者,就像他第三个妻子离婚前声明的那样。记者们问他:以前是否到过墨西哥。得到了肯定回答后,又问他是否喜欢墨西哥。记者们问他:创作《有污点的眼睛》、《孩子们里的凶手》以及《代号》的那位小说家R。 H。 戴维斯在家里睡觉时真的不能熄灯吗?记者们问他:《有污点的眼睛》的导演雷·塞缪尔森在拍摄这部影片时真的不允许戴维斯进入摄影现场吗?记者们问他:在圣特莱莎发生的系列连环杀人案,在美国有可能出现吗?凯瑟勒说:无可奉告。然后,非常有节制地向记者们致意。道谢后,回他下榻的旅馆去了。那里为他准备了最好的套间,不是总统套间,不是情侣套间,而是沙漠美景套间,因为站在阳台上可以看到西南方向索诺拉沙漠庄严、孤寂的全景。
克劳斯·哈斯说:他们是索诺拉人,不过也是亚利桑那人。记者问:这怎么理解?既是墨西哥人,又是美国人。他们有双重国籍。记者问:美国和墨西哥之间有双重国籍吗?女律师不抬头看人,点点头而已。记者问:他们住在哪里?在圣特莱莎,不过有时也住在美国凤凰城。一个记者说:乌里韦这个姓我听起来耳熟。另一个说:我也耳熟。他们跟埃莫西约那个乌里韦会不会是亲戚啊?哪个乌里韦?《索诺拉之声报》报道交通问题的记者说:就是埃莫西约那个傻瓜。拥有卡车队的那位。这时,摄影记者丘伊·比门特尔忙着给记者们拍照。这些记者都是年轻人,穿着差劲,其中几个的表情像是准备把自己卖给出价最高的人,像打工的小伙子,睡眠不足、带着睡意、互相张望,开始分享一种公用的记忆,其中有大峡谷《民族报》记者,他更像短工,而不是记者,他理解并有效地使用记忆力,能给这场面提供更高级的定义。埃莫西约的那个乌里韦。有卡车队的那个乌里韦。名字是什么?是佩德罗·乌里韦吗?是拉法埃尔·乌里韦吗?克劳斯·哈斯回答说:是佩德罗·乌里韦。他跟这个案子里的乌里韦有关系吗?克劳斯·哈斯说:他是安东尼奥·乌里韦的父亲。接着又说:佩德罗·乌里韦有一百多辆运输卡车。他给圣特莱莎又给埃莫西约的几座加工厂运送货物。他的卡车队每半小时或者一小时穿越边境一次。他在凤凰城和图森也有产业。他弟弟名叫霍阿金·乌里韦,在索诺拉和锡那罗亚有几家旅馆,在圣特莱莎有咖啡连锁店,是达尼尔·乌里韦的父亲。佩德罗和霍阿金都跟美国女子结了婚。安东尼奥和达尼尔都是长子。安东尼奥有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达尼尔是独生子。从前,安东尼奥在埃莫西约他父亲的办公室工作,但是后来就不在任何地方干活了。达尼尔一向是颗“流弹”,乱飞一气。保护他俩的人是毒品贩子法比奥·伊斯基尔多,而法比奥则是为埃斯塔尼斯劳·甘波萨诺工作的。据说,埃斯塔尼斯劳·甘波萨诺是安东尼奥受洗时的教父。安东尼奥的朋友们像他们一样都是百万富翁的子弟,但是其中也有圣特莱莎的警察和贩毒分子。他们在圣特莱莎个个挥金如土。他们是圣特莱莎系列杀人案的凶手。
10月10日,在墨西哥石油公司足球场附近,就在发现莱提西亚·波莱格·加西亚尸体的同一天,在伊达尔戈区贝尔塞菲尼大街的人行道上又发现了露西亚·多明盖斯·罗阿的尸体。在警察最初的报告上说,露西亚做皮肉生意,吸毒;死因可能是吸毒过量。但是,第二天,警方的声明做了明显的调整。说露西亚在墨西哥区一家酒吧里当女招待;死于腹部中弹,凶手可能使用了左轮手枪,点44口径。现场没有目击证人。不排除凶手是从行驶的汽车里射击的。露西亚三十三岁,离异,独身住在墨西哥区一居室里。没人能说清楚她在伊达尔戈区做什么;但据警方分析,有可能她在散步,纯粹出于偶然与死神不期而遇。
大奔驰驶入特拉帕区,绕了几圈之后,最后开进一条石子路,两侧长满了橡树,月光照在家家户户,但房屋里好像没人居住,或者已经破败。在途中,女众议员、女记者阿苏塞纳·艾斯基维尔·布拉达始终保持沉默,裹在她那条苏格兰毛毯里抽烟。塞尔希奥则望着车外。这位女众议员的住宅很大,平房,前后院(从前马车可以直接进入院内),有马厩和直接在岩石上开凿的饮水槽。他跟着她进入客厅,那里悬挂着一幅塔马约[25]和一幅奥罗斯科[26]的画作。塔玛约的画是红色加绿色。奥罗斯科的是黑色加灰色。客厅的墙壁雪白如玉,令人想起私立医院或是死神。女众议员问塞尔希奥喝点什么。他说咖啡。她不抬高声音,只说了一声:一个咖啡,一杯龙舌兰,好像给俩人点黎明时分的饮品一样。塞尔希奥看看她身后是不是有用人。可没看见人。但是,几分钟后,来了一位中年妇女,跟女众议员是同代人,但劳动加岁月让她显老,双手端着龙舌兰和热腾腾的咖啡。他对女主人说:咖啡的味道好极了。女众议员笑了(其实就是咧开嘴巴,露出牙齿,发出一声模仿的夜鸟“喳喳”叫),说道:你要是尝尝我手中的龙舌兰,那才真明白什么叫“味道好极了”。她没摘下墨镜,说道:好了,说咱们的事情吧!她问:听说过凯利·里维拉·派克尔吗?他答:没有。她说:我担心的就是这个。她问:听说过我吗?他答:当然听说过。真的,没听说过凯利?塞尔希奥答:没有。阿苏塞纳说:这个国家就是这个德行。她沉默了几分钟,对着台灯的亮光看看杯子,或者望望地面,或者闭上眼睛,所有这些动作都是在墨镜掩护下进行的。这位女众议员好像在说梦话一样,说道:我和凯利从小就认识。起初,她给我的感觉不好。我认为她太爱挑剔了,这是我那个时候的看法。她父亲是建筑师,为城里的新贵服务。她母亲是美国佬。那是她父亲在哈佛或者耶鲁大学念书时认识的。她父亲留学美国拿的是政府奖学金,不是父母花钱。我估计他是个非常优秀的大学生,对吗?塞尔希奥说:肯定是的。随即看到女众议员再次沉默下来。她说:念书,他是好学生;可当建筑师,简直就是臭大粪。您见过埃里松特住宅吗?塞尔希奥说:没见过。女众议员说:它位于克约阿甘区。那住宅简直就是灾难,建筑师就是凯利的父亲。塞尔希奥说:我没去过。她说:如今那里住着一个电影制片人,一个老酒鬼、一个已经不再搞电影的家伙。塞尔希奥耸耸肩。她说:用不了几天,他就得醉死,他的侄子们就会卖掉埃里松特住宅,让建筑公司原地盖住宅楼。实际上,建筑师里维拉的足迹在世界上越来越稀少了。这现实生活简直就是一个患艾滋病的妓女,您说是吗?塞尔希奥点头称是,说就是如此。女众议员叹息道:这个里维拉建筑师啊!这个里维拉建筑师啊!沉默片刻后,她说:凯利的母亲是个大美人,绝代佳人!这位派克尔夫人啊,既美丽又现代。顺便说一句,建筑师里维拉对待她简直像对待女王一样。他很应该如此,因为男人们一见到她,就会发狂,若是她真的甩掉他,她荣华富贵半点不缺。而她从来没这个想法。尽管我小时候也听说过有个将军和一个政治家追求过她,她也没有恶意对待二人的甜言蜜语。您也明白那些有坏心眼的人是怎么样的。但她肯定很爱里维拉,因为从来没离开过他。他们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凯利,实际上凯利应该叫露丝·玛丽娅,跟她祖母同名。派克尔夫人多次怀孕,这是没问题的;但是,总也怀不住。估计她子宫有毛病。可能她的子宫受不了墨西哥儿子的折腾,多次流产。这是可能的,但少见。于是,凯利成了独生女,这个幸运还是不幸影响了凯利的性格。一方面,她是或似乎是个爱挑剔的女孩,野心家典型的苗头;另外一方面,她从小就有个性,非常强烈、果断的个性,我敢说她很有独创性。说真的,起初她给我的感觉不好,后来,慢慢了解她之后,她邀请我去她家,我也邀请她来我家做客,对她就越来越有好感了,最后成了亲密的好友。女众议员说:这种事常常打下永远的烙印。她说话的口气好像对准一个男人的面孔啐吐沫,或者像是啐一个幽灵。塞尔希奥说:我能想像出来。她问:您不再来一杯咖啡吗?
凯瑟勒先生一到旅馆房间,就下楼去了大堂。他跟接待人员聊了一会儿,询问旅馆的计算机设备和上网条件。然后,去酒吧,喝了一杯威士忌,没喝一半,就起身去了卫生间。出来后,似乎洗了脸,不看酒吧里周围的人们,直奔餐厅去了。他要了沙拉、黑面包、黄油、啤酒。酒菜没来之前,他起身去餐厅入口处的电话间,打了一个电话。回来坐下,掏出一本英语—西班牙语词典,寻找词汇。服务员给上了沙拉。凯瑟勒喝了两口墨西哥啤酒,面包片上抹了黄油。再次起身,去了卫生间。但是,没有进去,而是跟负责清洁卫生的一个男人用英语聊了几句,给那男人一个美金;然后,拐向旁边走廊的旁门,推门而入。穿过一条走廊,来到餐厅的厨房间。那里飘散着辣酱和腌肉的气味。凯瑟勒问一个厨房伙计从哪里出去可以上街。那伙计送他到一个小门。凯瑟勒给了伙计一美元,穿过院落上街了。街角处,有辆出租车在等他。上车后,他用英语对司机说:咱们到下城区兜一圈。司机说Okay。随即出发。跑了一圈差不多两个小时。这一圈包括市中心、北马德罗区、墨西哥区,几乎要到可以眺望砖坯镇的边境线了,那边就是美国领土。掉头回北马德罗区,进入马德罗区和改革区的街道。凯瑟勒说:我想看的不是这个。司机问:头儿,您想看什么啊?我想看穷人住的地方,加工区、地下垃圾堆。司机掉头再次穿过市中心,直奔菲利克斯·戈麦斯区,上卡兰萨大道,穿过韦拉克鲁斯区、卡兰萨区和莫雷洛斯区。走到街道尽头,那里有片广场,是片深黄色空地,堆满了载重卡车、公共运输巴士和买卖从蔬菜、鸡鸭到念珠的大小摊位。凯瑟勒请司机停车,他想下去看看。司机说:老板,最好别下车!美国佬的命在那里可不值钱啊。凯瑟勒问他:您以为我昨天才出生?司机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坚持他别下车。凯瑟勒命令道:停车!他妈的!司机皱皱眉头,要求他付钱。凯瑟勒问他:您以为我会溜掉?司机说:不。我等您回来。不过没人敢保证您回来的时候口袋里还有钱。凯瑟勒哈哈笑了。要多少钱?司机说:二十美金足够了。凯瑟勒掏出一张二十美金的钞票给了司机。随即下了出租车。有一阵工夫,他双手插在口袋里,松开了领带,好奇地观看着临时小集市。他问一个出售辣椒凤梨片的老太太:这些巴士都开往什么方向?老太太回答说:都开往圣特莱莎。他手指反方向,用西班牙语问道:那边有什么?老太太说:就是公园。出于客气,他买了老太太一片辣椒凤梨。走到远处后,他把凤梨就给扔了。一回到出租车旁,他就对司机说:看见没有?我什么事情也没有啊。司机从后视镜里冲他一笑:真是奇迹!凯瑟勒说:去公园吧!空场的尽头是土路。道路分成两个方向。每个方向又分岔成两条路。这六条都是柏油路,分别通向阿尔塞尼奥·弗雷尔工业园区。那里厂房高大。每座工厂周围有铁丝网,电线杆子上的路灯照耀着地面,产生不真实的光晕,要发生紧急大事的光晕,这不是真的,因为日出日落又工作了一天罢了。凯瑟勒再次下车,呼吸着加工品的气味、墨西哥北方的工厂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