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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2666-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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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恭听那目光炯炯、皮肤光洁的女东家讲述她自己的童年农村生活以及少女时在瑞士上寄宿学校的日子。尤其是哈代自己待在卧室的时候,躺在床上,蒙着毯子,心里想:也许这个女子就是他一辈子苦苦寻觅的意中人吧。他问自己:不是为了见她,我来这里做什么啊?迈克这部影片除去能让我到这个荒凉的地方来认识她之外,这破烂、难懂的片子有什么意思呢?我正在失业的时候,迈克叫我来干活,这意味着什么呢?当然有意义啦!意味着我只好接受他的邀请,这样就可以认识她啦!女东家名叫埃斯特拉。哈代没完没了地念叨这个名字,一直到口干舌燥为止。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念叨着:埃斯特拉!埃斯特拉!脸上盖着毯子,像个毛毛虫,或者像个失眠的鼹鼠。但是,白天,大家在一起或者说话的时候,摄影师绝对小心谨慎。他不允许自己唯唯诺诺,也不允许自己胡说八道。他跟女东家的关系无论如何绝对不越雷池一步,严格遵守礼貌尊敬的规矩。拍摄结束后,女东家提出用她的宾利送爱波斯坦夫妇和哈代回首都。哈代说他更愿意跟演员队伍返回布宜诺斯艾利斯。三天后,爱波斯坦夫妇送哈代去机场。哈代没敢直接打听女东家的情况。也没询问影片的事情。到了纽约,哈代打算忘掉女东家。没用。在纽约最初的日子充满了惆怅和悲伤,哈代想自己大概振作不起来了。可是,振作起来干吗用呢?但是,随着光阴荏苒,他心里明白,自己并没有失去什么,而是大有收获。他心里说:至少我见到了一生心仪的女子啊。而别人,大部分只能在电影里模模糊糊看到大明星的身影、你心上人的目光。可是我呢,看见了她活生生的本人,听见了她的悦耳声音,目睹了她站在辽阔草原上的窈窕倩影。我跟她说过话,她也跟我说过话啊。这就足够了。我还抱怨什么呢?与此同时,迈克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格连特斯大街上租了廉价的时租工作室,进行后期制作。拍摄工作结束后一个月,一名女演员爱上了一个路过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意大利革命家,二人去了欧洲。有传闻说,那女演员和那意大利人已经失踪了,具体原因不明。后来,不知为什么又传说,那女演员死于爱波斯坦拍摄电影期间。不久又传言(应该澄清,可是没人当真),爱波斯坦和他的剧组把那女演员给杀了。按照这种说法,爱波斯坦打算拍摄一个真实的杀人场景,这个打算得到了其他演员和摄制组成员的赞同,因为人人都极度发狂,渴望用演员中这个最不起眼和无助的女孩来祭祀魔鬼。爱波斯坦听到这些传闻后,亲自张罗起传播的工作。这个故事经过稍稍变化后,传到了美国一些电影迷的圈子里。第二年,这部影片分别在洛杉矶和纽约首演。结果是彻底的失败。这是一部译制成英语的片子,内容混乱,情节站不住脚,表演水平令人遗憾。这时,爱波斯坦已经回到了美国,他企图从那种病态情绪中捞取好处。但是,一个电视评论员用一个个定格画面来证明,那所谓的真正杀人场面是弄虚作假。评论员最后说,那个女演员该死,因为她的表演太差劲了。但实际上,至少没人想处理这部影片。在这部描述“真实杀人情节”的影片后,爱波斯坦又拍摄了两部低成本电影。他老婆克拉丽莎留在了布宜诺斯艾利斯,跟阿根廷电影界一个制片人同居了。她的新伙伴是庇隆主义分子,后来参加了敢死队,先是积极参与消灭托洛茨基分子和城市游击队员,后来参加了让妇女和儿童失踪的勾当。军政府独裁统治期间,克拉丽莎回美国去了。一年前,爱波斯坦在拍摄他最后一部影片时(后来的摄制人员名单中却没有他的名字),从升降机空隙处落下摔死了。据目击者说,他是从十四楼的高度跌落的,尸体的样子惨不忍睹。

1997年3月第二周,又一轮发现女尸的时期开始了,地点是在城南无人区,名叫“念珠经”,已经列入市政城市发展规划,准备建设一个类似美国凤凰城风格的居民区。尸体半埋在路边,距离穿越“念珠经”的道路大约五十米,那条道路与通往博得斯塔峡谷的土路相连接。发现女尸的是一个附近牧场的农民,他骑马刚好从那里经过。根据几位法医推断,是拧断脖子致死,因为有舌骨断裂。尸体上虽然有一定程度的腐烂,依然可以看出用利器打在头部、双手和大腿的痕迹。可能有过强奸行为。尸体上发现的小虫说明了死亡日期大约在2月的第一或第二周里。没有身份证明,虽然她的资料与瓜达卢佩·古斯曼·普列多吻合,十一岁,2月8日下午在圣巴多罗梅区失踪。为了确定她的身份,对尸体进行了人体测量学和齿科学研究。结果是肯定的。后来再次验尸,确定了脑颅受过打击,有血肿;颈部有扭伤,因此有舌骨断裂。负责此案的一位检察员说,有可能是用双手扭断的。在右腿和臀部还发现了殴打的痕迹。她父母前来认尸,说就是女儿瓜达卢佩。据《索诺拉之声报》说,尸体保存完好,皮肤僵硬,这有助于识别身份,仿佛“念珠经”的荒地有一种木乃伊化的作用。

发现了女孩瓜达卢佩·古斯曼·普列多的尸体后,过了四天,在星星山东坡,有人看到了哈思敏·托雷斯·多兰特斯的尸体,也是一个十一岁的女孩。估计死因是凶手或凶手们用刀子捅了十五六下造成的低血容量性休克。阴道和肛门涂片验定她多次被强奸。尸体上的衣服一应俱全:草绿色运动衫、蓝色牛仔裤和廉价网球鞋。女孩家住城西莫雷洛斯区,是二十天前被绑架的,虽然案情并没有公布于众。警察抓捕了星星区九个年轻人,他们是个团伙,从事偷车和零售毒品等犯罪活动。其中三人转交未成年人犯罪法庭审理;其余六人作为刑拘关押在圣特莱莎监狱,但警方没有掌握任何决定性证据。

发现哈思敏尸体又过了两天,在塞布尔维达将军工业园区西边的荒地上,一群孩子看见了卡罗丽娜·费尔南德斯·富恩特斯的尸体。她十九岁,是西南公司加工厂的女工。据法医说,死亡时间在大约两周前。她是完全裸体的,虽说十五米外发现了一个蓝色乳罩,上面有血迹,五十米外有一只尼龙袜子,质量一般。警察询问了与卡罗丽娜同住的女工,也在西南公司加工厂干活。她声称,乳罩是卡罗丽娜的,但尼龙袜子肯定不是她女友和同事的,因为卡罗丽娜只穿连裤袜,从来不穿这种袜子,她看这种袜子更像是妓女穿的,加工厂的女工不穿这种玩意儿。但是,进行了相关分析之后的结果却是,无论乳罩还是袜子都有血迹,而这些血迹都属于同一个人的,即卡罗丽娜·费尔南德斯·富恩特斯。由此,有了这样的传言:她过着双重生活,要么就是死亡发生的那个夜晚,她自愿参加了纵欲狂欢会,因为在她的阴道和肛门里发现了精液。警察用了两天的时间传讯了几个可能与死者有关系的该厂男工。但毫无结果。卡罗丽娜的父母是奥卡西塔斯城外圣米盖尔村人,他俩来到圣特莱莎,没做任何表示。但要求领走女儿的遗体。二人在一些文件上签了字,带着女儿的遗物,乘坐长途汽车回奥卡西塔斯去了。死因是凶手用利刃在她颈部捅了五下。专家分析,死亡地点并非尸体被发现的地方。

在1997年那不幸的3月里,卡罗丽娜的尸体被发现三天后,在蓝村公路附近的一个乱石堆里,发现了一个大约十六岁至二十岁之间的女子。尸体高度腐烂,据此推断,死亡时间至少在十五天前。她完全裸体,只佩戴小象形状的黄铜耳坠。警方允许一些失踪女性的家属前来认尸。但是,没人说是自己的女儿、姐妹或妻子。法医指出死者右乳房被切除,左乳头可能被咬掉或者用刀子剜去;腐烂的肌肉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对死因的正式结论是:舌骨断裂。

1997年3月的最后一周,在距离通往卡纳内阿公路四百米的地方,可以说是在沙漠里,发现了一具女子的骨骼。发现女尸的人们是三个美国大学生和一名历史老师,他们是洛杉矶大学的师生,骑摩托来墨西哥北方旅行。据这些美国人说,他们骑着摩托驶入了一条市级公路,寻找一个雅基人村庄,结果迷了路。据几个圣特莱莎警察说,这几个美国佬离开了大路,找隐蔽的地方干那人类所不齿的行为,就是说,互相鸡奸。警察把四个美国佬关进了牢房,等候事态进一步发展。入夜后,四个美国人已经被拘留八个多小时了。艾比法尼奥·卡林多来了,他想听听他们的故事。四个美国人把事情的过程又讲述一遍,甚至还画出一张发现半埋葬女尸地点的草图。卡林多问他们会不会把动物骨骼,比如野狼骨与人骨混淆起来呢,那位历史老师回答说任何动物,除灵长目动物外,都不会有人类的头盖骨。老师回答的口气让艾比法尼奥生气。他决定次日早晨亲自去现场看看,但是要求这几个美国佬陪同,因此决定简化手续让他们留在身边,就是说请他们做圣特莱莎警察局的客人,给他们四人一个房间,公家出钱请他们吃饭,当然不是监狱里的大锅饭,而是派遣一名警察去附近的咖啡馆叫外卖。虽然这几个老外表示抗议,事情还是办了。第二天,艾比法尼奥·卡林多、几个警察和两位检察员在四位美国人陪同下来到现场,那个地方名叫“留茬地”,这名称显然是表达一种愿望,而不是现实,因为那里根本没有什么留茬的庄稼或者类似的什么植物,而只有沙漠和石块、这里或那里的一点点灰绿色灌木,只要看上一眼那荒凉景象,就会令人感到十分凄惶。在美国佬指出的准确地点,大家看到了骨骼。据法医说,这是个年轻女子,被人扭断了舌骨。她没穿衣服,没有鞋子,没有身份证明。艾比法尼奥说:尸体或者是赤条条地运到这里的,或者是埋葬前被脱光了衣服。法医问他:你说这也叫埋葬吗?艾比法尼奥说:当然不是了,先生。他们没有尽心尽力,没有尽力啊。

第二天,在从公墓到十字架牧场的道路一侧发现了艾蕾娜·蒙托亚的尸体。她二十岁,三天前离家出走,已经因失踪而报警。她腹部有穿刺伤,手腕和脚腕有烧伤,颈部有勒痕,另外,脑颅有锤子或者石块等钝器的打击伤痕。此案由检察员里诺·里维拉经办,他的第一个措施就是传讯死者的丈夫萨穆埃尔·布兰科·布兰科。他在审讯室里蹲了四天。四天后,由于证据不足而取保释放了。艾蕾娜在卡松加工厂工作,有一个三个月大的婴儿。

1997年3月最后一天,几个捡破烂的孩子在“辣椒”垃圾堆发现了一具尸体,已经高度腐烂。残骸被运到了城里法医验尸所,在那里进行了严格的分析。结果,这是一个十五岁到二十岁的女子。无法确定死因,据法医们说,死亡的时间要在十二个月之前。而这些情况引起家住瓜纳华托州的贡萨莱斯·雷森蒂斯一家人的注意,因为他们的女儿就是在十二个月前失踪的;为此,瓜纳华托州警方请求圣特莱莎警察局提供在“辣椒”垃圾堆发现的陌生女子的验尸报告,尤其强调请寄上牙科证据。收到报告后,瓜纳华托警方确认了死者是伊雷内·贡萨莱斯·雷森蒂斯,十六岁,于1996年1月离家出走。她父亲是省里著名的党内政治家;她母亲上过收视率很高的电视节目,面对摄像机做直播,要求女儿回家。接着,还播出了一张伊雷内的照片,是护照上使用的那种,有一段时间还贴在牛奶瓶的包装纸上,附有个人特征和电话号码。圣特莱莎警察里没人看过这张照片。圣特莱莎警察里没人喝牛奶。拉罗·古拉除外。

圣特莱莎三位法医的长相毫无相似之处。三人中年长的名叫埃米利奥·卡里拜,高大,肥胖,有哮喘病。有时,在停尸间里,正在验尸的时候,哮喘病就发作了,他只好忍耐。假如有女助手堂娜·伊萨贝尔在身边,她就从挂在衣架上他的西装口袋里掏出他的吸入器。于是,埃米利奥·卡里拜就像孩子似的张开嘴巴,让人家往口腔里喷气。但是,如果他一人独处,那就忍耐,继续干活。他出生在圣特莱莎,种种迹象表明也要死在圣特莱莎。他的家庭属于中产阶级上层,属于土地拥有者。上个世纪80年代,许多加工厂要在墨西哥这一侧兴建的时候,很多有土地的人因为卖地发了大财。但是,埃米利奥·卡里拜没有干这种生意。或者说干得不多。他是医学系教授,作为法医,很不幸,从来不缺活干,因此,他没有时间做别的事情,比如做买卖。他是无神论者。多年来,没看过书,可是他家里珍藏着大量专业图书,还有哲学书、墨西哥历史书、一两本长篇小说。有时,他想不读书恰恰是因为自己是个无神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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