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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我从未出生-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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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像很害怕,艾思琳?不,还有无助和绝望。不要这样,求你不要这样,你要坚强!因为你是超人,你是最棒的,你是无敌的。我喜欢看见你骄傲地举着滴血的匕首那勇敢无畏的模样。你不能气馁,艾思琳,更不能心软,对你来说,没有血腥,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因为只有杀戮能证明你活着的意义,证明你的尊严和无畏、聪明和才智……可今晚的你像个松包软蛋,瞧你哆哆嗦嗦那副懦夫的样子真让我恶心,你这简直就是自毁形象!快行动起来吧,艾思琳,拿起屠刀,像超人一样去战斗……

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呐喊着,就像士兵听见了征战的号角,我倏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一声霹雳在别墅的上空炸响。我不由打了个寒噤。但为了不让自己改变主意,我还是飞快地跳下床,走向墙壁的一扇暗门。

每一次出征之前,我都要求得外婆的鼓励和祝福。自从走下秀梅岭的那一天起,外婆就成了我复仇的同盟军。虽然外婆再也无法开口,虽然外婆一贯崇尚仁慈和爱甚至告诫我不能杀死一只蚂蚁,可为了安抚我孤苦无助的心灵,我还是把她变成了复仇女神!否则,单枪独马的我又该去向谁求援呢?

我熟练地用手掌左右推了几下,暗门便开了,一股潮湿的气味扑面而来。半截蜡烛忽忽悠悠地照着这间不足八平米的暗室。里面所有一切都是原始的模样,与别墅里其它装修豪华的房间相比,它就像一个洞穴一样简陋、深遂、阴冷:凹凸的水泥墙壁,高低不平的泥泞地面,一张木桌,一只矮木凳。桌上放着食物,几个苹果和几块干得裂口的糕点。

“外婆,对不起,我有好几天没来看你了。你还好吗?”我跪到木桌前,嘴里呢喃着。

藏在桌下的外婆点了点头——很遗憾,外婆一生没有照过像,我只能凭着记忆,为她画了一张素描。但因我没有半点美术功底,这张镶在镜框里的素描很不像样子,大有丑化外婆之嫌。我只好把她藏起来,免得让外婆在桌上感到不自在。

其实,无论外婆在哪儿,她都活在我的心里。

“你一定生我气了?嫌我整天窝在家里,什么也没干!”我说着,又探头去看桌下。

外婆没有回答。

“别不理我,外婆,请跟我讲话吧,就像在秀梅岭时一样,我需要你的指点。”我眼泪汪汪地小声央求着。

外婆颤巍巍地从桌下走了出来,用慈爱的目光久久地望着我。

“水水,我没生气。只是对你有点失望。”

“不知为什么,我就是打不起精神。”

“难道你害怕了?”

“不,我一点都不害怕!为了秀梅岭,我无所畏惧。”

“那就去吧,水水,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等你消灭了所有的敌人,你的王子就会带你回宫殿……”

“好的!外婆,你能把那个故事再给我讲一遍吗?”

“当然可以。水水,来,到外婆这儿坐下。”

我立刻破涕为笑了。我站起身,坐到了木凳上,就像儿时偎在外婆怀里一样,仰着小脸,将身体团成受宠爱小宝贝的模样。

外婆的手在我的背上轻轻抚摸着,外婆的声音像小溪般在洞穴里缓缓地流淌:“从前有个小女娃,爹妈死得早,打小她就跟着哥嫂过日子。嫂子是个心肠毒辣的女人,女娃才七八岁,就逼她上山砍柴。有一天,女娃背着柴禾下山时摔倒了,她坐在地上难过地哭起来。这时候一个英俊的王子来到她身边,掏出丝手帕给她擦眼泪,然后,王子用利剑杀死了狠毒的嫂子,把女娃带回宫殿……”

我深深地陶醉在外婆的故事里,随着耳熟能详的一幕幕场景,我看见自己头戴王冠身穿霞披成了宫殿的女主人……

一阵刺骨的寒冷朝我袭来。

我睁开眼睛,蜡烛不知什么时候熄灭了,暗室里一片漆黑。

没有外婆。这巨大的反差让我陡地清醒过来,一下子记起了自己前来的使命。我伸出双手在黑暗中摸索着,很快找到了那只放着“行头”的塑料袋。

我熟门熟路地解开扎塑料袋口的绳子。然后,就是取出里面的“行头”,很快地穿戴整齐,退出暗室,随手关上了暗门。

由于我一直不喜欢看自己的“新身份”。因此,迄今为止的无数次穿穿脱脱,全是在黑暗中进行。

我冲进淫威大发的暴风雨夜,手里高举着匕首,像一个勇士般昂起头,任风雨迎面扑打着我戴了面具的脸。我狂傲地笑着。我看见自己同风雨融为一体,幻化为魔鬼的帮凶。

“祝我好运,外婆!”我在心里喊着。

随后,我发动了车子。

第二天晚上。

我走进夜编室时,室内已是灯火通明。几个先到的编辑正围在政法部的版面主编赵恩辉的电脑桌前,颇为热烈地讨论着什么。离群索居的陆雪竟也站在他们中间。

我悄悄躲在一个男编辑的身后,躲在一个不至于让陆雪立刻看到我,我却能窥见她的地方。

“今天清晨我去了现场。警方说大火是黎明前着起来的,那间女员工宿舍烧得面目全非,睡在里面的一个伴舞女郎丧生……”

随着赵恩辉的讲述,陆雪紧绷着脸,神经质地绞着手指,显得异常紧张。

“太可怕了。”由卝纹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

“听说鲜花舞厅的伴舞女郎是白云市最漂亮的。”

“这个被烧死的女孩曾被选为伴舞皇后。”

“警方没说大火是怎么着起来的?是有人纵火吗?”

“现在还不清楚。具体原因警方正在调查。”

“该不是电线短路吧?近几年常发生这样的事故。一些从僻远地区出来打工的年轻人,根本不会使用家电,常常把几件电器同时连接在一根细电线上……”

“十有八九是这么回事。否则,谁会对一个伴舞女孩下这样的毒手!”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直到照排车间的小李送来排好的大样,夜编们这才意犹未尽地散去。

我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当儿溜走的。因此,陆雪始终不知道我的存在。相反,直到人群散尽之后,她才满脸惊慌地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我坐回到夜编室南侧的属于我的电脑桌前,拿起已放在桌上的大样心不在焉地看着。但触目惊心的大标题《鲜花舞厅宿舍失火一名女孩丧生》还是像一支支利箭般射进我的眼底。倒霉的娱乐版,偏偏让我摊上了。

我倒了半杯水,慢慢喝着,等心情平静下来后,才将全文校对了一遍。还好,记者只是采写了着火过后现场的概况,并无惨状细节描写。这让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夜编室里很静,大家都在抓紧时间完成自己的工作,除了翻动纸页的沙沙声,几乎没人走动。

我悄然扭过头去,用眼睛的余光盯着陆雪。她的确被吓得不轻,眼前放着大样,两眼却直愣愣地望着别处,一副魂不附体的样子。

我复又把目光聚焦在触目惊心的大标题上——《鲜花舞厅宿舍失火一名女孩丧生》。这样的结局对她来说不啻是致命一击。

她逃脱不了干系,因为昨晚作为不速之客的她就在现场。

“艾思琳!你校完了吗?”

终于,陆雪找上门来了。

我故意把手里的大样放到她目光所及的位置:“大概你已经听说了,鲜花舞厅员工宿舍失火,烧死了一名女孩。”

她把目光移向窗外:“是的,赵老师去过现场,他说场面惨不忍睹。”

“警方怎么说?”

“赵老师说警方正在调查,目前还没做结论。刚才大家在一起议论了半天,有人怀疑失火的原因是电线短路引起的。”

“电线短路?”

“我也不太懂。我对这方面的名词几乎是一窍不通。”

“她们也太大意了。”

“是啊,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完了。很年青很美丽的一个女孩。”陆雪的眼里闪着泪光。她羞赧地垂下眼帘。

“她今年多大?”

“上月刚满十七岁。”

“天哪,她还这么小。是本市人吗?”

“是南方人。赵老师说鲜花舞厅的第一任老板立下了一条规矩,决不招聘本地女孩作伴舞女郎。”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应该算是商业秘密吧!”

“那,这些女孩都是从哪儿来的?”

“听赵老师说她们的家大多在南方贫穷的山区。她们的命运都很悲惨。出生在连公路都不通的大山里,要出山就得走几天几夜。她们或者念过几年书或是从没见过书本是什么样。除了徒长一张漂亮脸蛋、曼妙身材,幸福几乎跟她们不沾边儿。其实……其实,她们从大山里走出来的那一刻,也就斩断了亲情和回家的路。我想,这也许就是鲜花舞厅老板愿意招聘她们的原因。即使在一场事故中丧生,也无须告知她们的父母,因为没人知道她们家在何处,父母是谁……她们就这样走了。像凋零的鲜花一样无声无息地走了。”陆雪的喉头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我不想让这种诗人才有的悲伤情绪蔓延开来,于是,我说了下面的这段话:“是呀,悲惨故然是悲惨。可仔细想想,这样的结局对她来说未必是最坏的。鲜花盛开的时候,倏然凋谢,会给世人留下深深的怀恋。因为她美丽过,芬芳过。如果等到人老珠黄的那一天,她被赶出舞厅,流落街头,处境不是更悲惨吗?”

“我还是无法释然。艾思琳,如果你亲眼看到她,也许你就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你见过她?”我随口问道。

陆雪浑身一震:“啊……没有。我只是听说。我从不去那种地方。”

“我也是。我对那种场所一无所知,我对伴舞女孩的了解只限于从电视或电影中看到她们鲜亮的外表。仅此而已。”

我话中有话,只想“引蛇出洞”。但陆雪却双唇紧闭,守口如瓶。

马森警官的电话是凌晨三点半打过来的。那时,陆雪正坐在我车子副驾驶的座位上。可能害怕死者前来索命,很意外地,她提出搭我的车回家。

手机铃声响起,她先是吃了一惊,紧接着又莫名地忿忿不平。她赌气般一任代替铃声的乐曲《好一朵茉莉花》唱了一遍又一遍,迟迟不肯从手袋里掏出手机。

我边开车边观察着她的动静:“你睡着了吗?你的手机响了!”见她不理不睬,我忍不住提醒她说。

“唔,我不想接。”陆雪微眯着眼睛索性把头倚在靠背上。

“为什么?”

“肯定是打错了。”

“那也应该接听。万一对方是熟人有急事呢?”

陆雪没有吱声,却情不自禁地将手袋打开,但就在她伸手取手机时,铃声停了。她缩回手,又合上了手袋。

“半夜有急事?”陆雪用嘲讽的口吻说。

这话听上去很含糊,但分明是有所指的,分明是在嘲弄那个她深藏不露的情人。只是,她为什么要嘲弄对方?她似乎对这个过于殷勤的情人并不珍惜呢!对一般女人来说,情人深更半夜还惦记着上夜班的你,肯定会幸福得一塌糊涂,可这个让人琢磨不透的女人却反其道而行之……

不等我理清思绪,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瞧,又来了。这人就这么难缠。”陆雪边说边从手袋里掏出了手机,按下接听键,极不耐烦地冲着对方“喂”了一声,“对不起,请你大声点,我听不见。”她没好气地说。

我机警地将车子停在了路边,并微微侧过头去。于是,我捕捉到了全部通话内容。

“请问,你是陆雪吗?”一个男人彬彬有礼的声音传过来。

陆雪立刻坐直了身子:“我是陆雪。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马森。”

“哦,对不起,马警官。”

“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回家的路上。”

“你能来刑侦大队一趟吗?”

“现在?”

“是的。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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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太晚了。明天不行吗?”

“你必须现在就来。我们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谈。是关于你丈夫的。”

“好吧。我这就去!”

互道了“一会儿见”之后,陆雪合上了手机盖。

我赶忙扭头用双手抓住了方向盘。

“对不起,艾思琳,你得送我去刑侦大队。”她一脸的慌张。

马森警官的电话带给她的既不是惊喜也不是期待,这点我感受得真真切切。她甚至不想把马森的来电内容告诉我,不是有什么顾虑,而是紧张使然。

我什么都没问。这就是艾思琳——善解人意,此刻被我体现得淋漓尽致。我只是全神贯注地开车,仿佛我是陆雪花钱雇来的司机。

我耐心等待着。

“电话是负责调查吴建失踪案的马警官打来的。他们这么急着和我见面,说要谈吴建的事。”后来,陆雪还是说了出来。

“哦!”我只是简短地恰如其分地应了一声。

“不知为什么,我感到很害怕。”

“你怕什么?也许他们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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