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土财主-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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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走,还是头一回听说。乡亲们觉得蹊跷,老董家这小子犯得啥毛病,好好的工人不干,跑回土窝子里来受洋罪?消息灵通的人说,开除了开除了,得罪了领导,让朱三的儿子虎子给开除了!看热闹的、图希罕的、打听事的,满满地挤了一院子。不管咋说,凉水泉子出了个大学生,这可是几辈子都没听说的事,看看这有知识的人和普通老百姓有啥不一样。
董榆生还是那身穿戴,三十几的人老倒是不怎么显老,就是黑瘦些,不像个读书人,倒像是下苦人。学校里又不搬砖头弄瓦块,咋把人苦成这样子?朱家的虎子,头些日子回家,穿的料子,坐的小车,抽的烟根根都自带烟嘴子。人家到底是当官的命,架子抖的很,见了一般的人头都不点,摆摆手就过去了。不像这董榆生老大不小的一个媳妇也没混上,他这年龄大姑娘是没门了,瞅机会能找个光鲜些的小寡妇就不错。真可惜了这小伙子,头几年是啥人才?……
进屋的都是得消息早先来的,大都是青壮年。个别辈份高的坐炕上,年轻人有蹲的有坐的有站的,反正是见缝插针,怎么方便怎么来。有的把董榆生叫“哥”、有的叫“叔”、有的还叫“尕爷”。乡下人没水平问的话也是杂七杂八:有人问大学老师打不打学生?有人问城里牛肉面多少钱一碗?还有人问城里茅厕好找不好找?……
“老革命”朱建明听得不耐烦,忍不住大喝一声:
“都给我住嘴!闲球的没话说了,净问些有皮没毛的事。我侄儿榆生如今可是大学问人,这次回家有任务,就是要带乡亲们发财致富奔小康!想当年我和他爹……”
“算了七叔,想当年你还不是替别人戴上顶破帽子,站在台上挨批……”
“我把你这个狗日的球娃,才断了几天奶,就尕狗趴到粪堆上装大狗,揭开老子的短了。”朱建明说话就要下炕找人算账,被旁边的劝住。
众人说:“别吵了,别吵了,让榆生说话。”
屋里地方小,董榆生本来就站着,他看乡亲们来的人不少,心气也挺高,就清清嗓子放大声音说:
“乡亲们,凭我董榆生的本事能吃几碗干饭?干啥还不得靠大家。我这十多年虽然人在外面,可是心里还是老想着咱们凉水泉子。我们的凉水泉子可是块风水宝地哟!早年间山清水秀,四季如春。大家还记得我们村为啥叫凉水泉子吗?还记得那一眼清泉水吗?如今没了泉水只留下泉名,这样再过几年,连泉名也没有了,只能按意改成白土台、黄土岗。把好好一个家,败成这个样,怪谁呢?要怪只能怪我们自己。”
“怪我们自己?”众人不解。
“我们也没有堵、也没有垫,它自己不出水了,管我们什么事?”有人小声嘀咕。
“榆生,你在外多年不摸底,凉水泉子虽说有坏人但也不会坏到糟蹋泉子的地步。”
董榆生微微一笑,说:“大叔、大婶,哥哥兄弟们,俗话不是说地下泉水天上来吗?”
“天上来?哪一年天不下雨?民国十八年,三年滴水没落,泉都没干。”
董榆生说:“那时山上有啥,现今山上有啥?树都砍光了,草都不长一棵,修梯田、造平原。一场雨下来,山被扒了一层皮,年复一年,山上存不住水,山下还能有泉吗?”
“对呀对呀,我们咋就没有想到这个理呢?”
“别说是山,就是人扒光了衣服放到太阳底下去晒,也晒干了,”
“都是朱三,驴日的瞎指挥,把泉子整没了……”
年纪大的回忆起当年的清泉水忍不住一个劲地咂舌头、咽唾沫。
“这也怪不得那一个人,那是一股潮流,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干也干不好……”董榆生说。
朱建明不高兴了,白了董榆生一眼,嘟囔道:“榆生,你太没原则性了,他把你爹都整死了,你还向着他说话……”
董榆生打断“老革命”的话,继续说:“如今党的政策是,要干就得干好,干不好zf还不答应哩!当然,重建凤鸣山、复苏凉水泉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老话说十年树木哩!眼下最要紧的是解决肚子问题,人是铁、饭是钢嘛!凉水泉子这些年人口年年增长,旱地靠不住,水地一人二分都投不到。咱们不能死守城隍庙,要想办法走出这个死胡同。农业不行靠副业,我有个想法,城里这几年搞建筑,急需用砖。咱们凉水泉子不缺好土,烧他几窑砖,马上就是钱……”
众人哗然。
“哎哟我的老天爷,这有学问的人和我们这些乡里棒就是不一样。榆生,你这一说,我们可开窍了。”
“榆生哥,你就带我们一起干吧!我以后娶媳妇就全靠你了!”说话的年轻人叫侯有才,外号叫“秀才”,刚才他还担心董榆生娶不上媳妇娶寡妇,这阵又把娶媳妇的希望寄托在董榆生的身上了。侯有才二十四岁,在村里也算是大龄青年了,人长得精精干干,脑袋瓜也好使,还念过几年初中,在村里算是秀才了。朱三几次请他出来在村里干点事,他嫌朱三名声不好,一直没答应。
“选董榆生当村长!”院子里的婆娘娃娃先喊了起来。
“我同意,我举双手赞成榆生哥当村长。”朱洪林腿脚不灵便,被特别照顾坐到炕沿上。他就是当年的尕顺。他爹朱六福死后,别无亲人,他就跟五奶过了。随着年岁的增长,他的腿也略有好转。朱洪林是个个老实人,还没说话脸就红,而且一着急还爱犯口吃,“朱、朱三早、早该下了,占着茅、茅厕不屙、屙屎。”
“哟,尕顺,你三叔可不敢下台,他要是下了台,你的媳妇就没支望了。”朱建明打趣说。
“去去去!七叔你、你还好、好意思说、说人,你还不、不是电、电线杆子、不长树叶————光、光棍一、一个。”
众人哄堂大笑。“老革命”脸臊得通红,他老想揭别人的短处,没想到让小辈人揭了他的短处。朱建明语塞,正当此时一个叫董国胜、小名叫“狗剩”的站在门口喊道:
“别吵了,别闹了!不如现在就趁热打铁,找几个人到乡里去,给领导说个话,就说我们要重新选村长。”
“对,狗剩说、说的对,咱们马、马上就、就走。”朱洪林知道自己腿慢,第一个先站起来。
“走哇,到乡里找乡长去哇!”有人呼应着。
朱建明出溜下地,摸着一只鞋,另一只不见下落,他一边找鞋一边喊:“球,都走都走,人多嘴多,驴多腿多,谁不去谁是乌龟王八蛋。大家别怕,乡里刘书记是我老熟人……”
母亲从厨房里出来,喊道:“不吃饭了,面都擀好了。”
朱建明说:“算了嫂子,这么多人一人一筷子都不够。”
母亲又拿个馍让董榆生装上,董榆生笑道:“娘,一顿半顿饿不死人。”
大家伙儿听了朱建明那句话,生怕当“王八蛋”,争先恐后往前跑。董榆生见不是道,急忙喊道:
“都停下都停下!又不是去打狼,去这么多人干啥?不如选几位代表,七叔一个、有才一个,洪林和我,自行车捎上四爷。有我们五个人去,大家看是如何?”
众人这才没话说。
乡上非常重视群众的意见。刘书记刘庚年马上召集几位领导碰了个头,当即决定三天以后在凉水泉子召开村民大会。
下部 第五十七章 初试锋芒竞选村长
第五十七章 初试锋芒竞选村长
凉水泉子终于迎来了自己的节日,好像大把大把的票子等着他们去拣、去拾似的,大人小孩洋溢着欢乐的气氛。男人们又刮胡子又剃头,妇女们换上了过年过节的新衣裳。“老革命”朱建明似乎是稳操胜券,特意买了两挂伍仟响,自己命名为“万事发”,以备不时之需。侯有才、朱洪林、董国胜几个年轻后生一大早就来布置会场。朱洪林性子急,再说他也估计朱三肯定不在,所以就一颠一颠地走过去,照着朱三办公室的门“咚咚”两腿。谁知朱三头天晚上约人喝酒议事,天晚未回,就睡在办公室里。听外面有人踹门,腾地起来,穿着大裤衩子,光脚就冲出去,看到朱洪林,眼一瞪吼道:
“尕顺,你狗日的不想活了?”
朱洪林还是有点怕朱三,他本意是照门出气,没料到里面藏着真神。如若赔情下话,先折了自己威风;如若来硬的,又得罪不起这个活阎王。正左右为难,猛地心生一计,指着门说:
“三叔,我、我看见门、门上有只苍蝇。”
“门上有苍蝇就踹门,门上要是趴个老鼠,你还把房子烧了?尕顺,你狗日的别胡搅蛮缠,你球娃也别高兴得太早,董榆生能当上村长我跟你姓!”
“跟我姓?三叔真、真会说、说话。你姓朱、我姓朱,你跟我、我姓,我、我跟谁姓?”朱洪林笑道。
朱三情急之下乱了方寸,一指侯有才,不管不顾地说:“我跟他姓侯。”
如果在以往,侯有才也许就三缄其口了。可是今日非比往日,他断定朱三必定完蛋,所以就大言不惭地说:
“担当不起呀三叔,你千万别跟我姓,我还没娶媳妇哩!”
朱三火了,多少年都没受过这号子窝囊气。一把从董国胜手里夺过扫把,满院子追打侯有才。董国胜在旁边喊道:
“三叔,慢点慢点,老二出来了!”
朱三本能地往裆里一摸,不知啥时大裤衩子破了个洞。他一边捂着下身往屋里走,一边回过头来恶狠狠地骂道:
“你们几个,没一个好怂,等我完了再收拾你们!”
朱洪林仨人哈哈大笑。
选举大会如期举行。乡党委书记刘庚年、副乡长贾六清正中就座,两边两位候选人。贾副乡长宣布大会开始,由候选人陈述竞选纲领,朱三是老村长,自然是第一个先说:
“乡亲们,不是我吹牛,我在红泉村是辛辛苦苦、区(呕)心沥血三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民兵连长有我、社主任有我、大队长有我,大队革委会主任一干就是十几年,我容易吗?乡亲们手捂心口想一想,谁家没有得过我的好qi書網…奇书?谁家的事不得让我操心?你们丢了鸡找我,没了狗找我,婆娘吵架我拉,兄弟分家我评,生病没钱朝我要,没了口粮找我批。我敢说,红泉村没我还真不行!我年岁不大,身体还行,几次想辞职老县长都不答应,他老人家拉着我的手说:老朱同志啊,你可要保持好革命的晚节、为红泉村的兴旺发达贡献自己的白面(绵薄)之力呀!方县长都这么说,我不干能成吗?当然,我这个人脾气不好,爱发火骂人,不经意间得罪了哪位乡邻,我这里一并赔礼道歉了。”
说着,朱三双手一拱,深深朝台下鞠了一躬。村民们谁见过“三阎王”有过这么好的态度?不是为了竞选,他能装出这副憨态,看来还是官的吸引力大呀!要不,好人也想当官,坏人也想当官,图啥呢?朱三啥样的人物,居然为了一个小小的破村长,给这些狗屁不是的穷乡亲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的。真是走哪步说那步,兔子急了咬人是因为害怕,狗害怕了不但不咬人,而且还会装出一副恭恭顺顺的可怜相。
“还有,”朱三岔开话题,继续说,“对于另外一个候选人董榆生,我不得不说几句。至于家庭问题,没根没据的话就不说了。还有一点大家不清楚,他是厂里开除的,户口没有落到我们村,属黑人黑户……”
“老朱你等等,这个问题由我说明一下。”刘书记从包里拿出一份材料,朝台下扬了扬说,“乡亲们,董榆生同志的户口已经转过来了,他是参军入伍转走的户口,按规定可以转回原籍。同时,我前天专程到他们厂去了一趟,他们的马厂长接待的我。马厂长说当初董榆生本可以不辞职,如果他现在想回厂,厂里热烈欢迎,而且补发四年的工资。我当面问过董榆生,他表明态度不回,他说他选不选上村长都要在凉水泉子和乡亲们一块儿干。”
村民们报以热烈的掌声。
朱三先失了一招。凡事都凭个机遇,今天早晨大裤衩子破了个洞,被一帮子尕球娃奚落了一通,他就知道这不是吉兆。选举这么大的事,乡里来谁不好,偏偏又是那个刘胯子,刘胯子想找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回终让他刘胯子逮住了机会,我朱三的命好苦啊!朱三见村民们又是拍手又是喊叫的,很是恼火,忘了刚才的矜持,破口大骂道:
“喊球啥呀?都给我住嘴!你们知道什么?董榆生的问题多着哩!他在部队上就偷过战友的钱;到了地方也不正规,狗吃太阳想了个美,妄图和县长家的丫头搞对象;上’五、七’干校不好好表现,甚至搞阶级报复打伤学员。差点没把人推到黄河淹死。你们想,这号货还能当村长?我劝大家眼放明些,心放亮些,千万别上当!”
轮到董榆生发言。贾副乡长示意他有些问题可以作一些说明。董榆生点点头,不慌不忙地说:
“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