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水浒-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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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庞永华
“我要性交它母亲的这个世道!”
大郎穿着像牛嚼过一样皱皱巴巴的白的确良衬衣,双手插在像抹布一样破烂肮脏的涤卡西裤兜里,蹬着用58个烧饼换来的假冒伪劣增高鞋,面色铁青地看着市容将自己那副枣木担子扔上客货车后愤愤地骂道。此刻,一股脑的伤心往事像潮水般不可抑制地涌上他的心头:潘金莲三天两头地去见网友,小混混隔三岔五地前来骚扰,“大檐帽”防不胜防地前来扫荡……今天倒好,就连自己相依为命的担子也被市容给收走了。
“他娘的说我是占道经营!我只不过是放在那里歇歇脚,暂时停下来而已!”大郎吐了一口黏痰后自言自语。
没人理他。
夏日炙烈的阳光像烧饼炉子一样烘烤着大地。
大郎像烧饼炉子里面的烧饼一样感到浑身的燥热和烦闷。
马路对面的冷饮摊前,几个无业游民正在惬意地喝着啤酒,时不时还吹个口哨,对街上来来往往的女性骚扰骚扰。无事可干的大郎不知道何去何从,口袋里用来卖烧饼的一把零钱早就被他攥出了水,湿漉漉地粘在手心。别人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却如此轻松安逸,醉生梦死;我早出晚归,辛辛苦苦,却不知道酒为何味!这个世界真他妈的太公平了!大郎的心里开始翻江倒海,波涛汹涌,不满和愤怒的后浪推起前浪,前浪悲伤地死在了大郎伤感而绝望的心岸上。
大郎心烦意乱地穿过马路,鬼使神差地在一家商店买了两瓶啤酒,一瓶是冰镇啤酒,另外一瓶也是冰镇啤酒,然后像只老猴子一样蹲在马路边那浓密的梧桐树荫下喝了起来。这种冰凉的有着丰富泡沫的液体一会儿就让大郎的血液沸腾起来,头脑也跟着渐渐膨胀起来。潘金莲浓妆艳抹的脸,西门庆不可一世的笑,大檐帽下不分青红皂白的脸,左邻右舍那冷漠嘲弄的流言蜚语,还有那些来来往往像看怪物一样看他的眼神……这些画面像飞越伊拉克上空的轰炸机一样掠过大郎的心头,大郎的世界开始四分五裂,血肉横飞。
他妈的叫我三寸丁谷树皮!
他娘的说我是棉花人性无能!
他奶奶的说我狗屎上插着一朵鲜花!
他大姨妈的怎么不说我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呢?
大郎的脑袋再一次眩晕起来,血液再一次沸腾起来,肌肉再一次鼓胀起来,他头晕目眩地站起身,掂起一个刚刚喝空的啤酒瓶朝紫石街的十字路口扔去,那个在商店押了五毛钱的玻璃容器在热气滚滚的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后,四分五裂地降落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声音清脆,好听极了。
酒瓶碎了。
大郎的心也碎了。
世界在大郎的眼里也全都碎了。
大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他慢慢地抬起头,挺直腰板,跺了两下增高鞋,忽然感觉自己高大和伟岸了许多似的。平素里只晓得低头弯腰勾肩缩背地走路和做人,抬头挺胸收腹提臀后才发觉谁也比谁高不了多少。
喝得二晕二晕的大郎开始在街上颠三倒四地闲逛起来。
阳谷县这些年发展得极为迅速,随着大量外来工的疯狂涌入,随着社会崇富心理与畸形消费观念的冲击,随着许多人们公仆的腐败堕落,阳谷县变成了骗子们的幸福乐园,成了人听人骂、臭名远扬的“骗子县”。在这里,大大小小的骗子多如牛毛,形形色色,规格齐全;在这里,家家都是茅台酒厂,户户都能造出“三五”香烟,个个都财大气粗得跟比尔·盖茨一样;在这里,招待所和大小宾馆住满的,尽是外地上当受骗后前来讨债的人;在这里,抬头可见高楼林立,低头可见店铺横生,回头可见骗子们的倩影神出鬼没。
“都他妈的是骗子!”大郎使劲地吐了一口黏痰后恶狠狠地说。
“嗨!三寸丁!你往哪吐呢?”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传来。
大郎回头一看,只见自己刚才那口黏痰正好吐在一个戴着墨镜的正在街边给人指点迷津的算命先生的脚上。大郎正想说声对不起,却感觉有点不对头,于是阴阳怪气地问:
“喂!你不是瞎子吗?怎么知道是我吐的?”
“哦,不好意思!”算命先生恍然大悟地嘀咕道,“我忘了我是瞎子了!”
“你爸你妈给了你一双明亮的眼睛,而你却用它来冒充瞎子!”大郎嘲笑道。
“你爸你妈给了你一副耍把戏的身材,而你却用它来卖烧饼!”算命先生回敬道。
“都是买卖人,就少说两句吧!”一旁卖刀的“哑巴”开口了,“忍一忍海阔天空,让一让柳暗花明。大家都是在街头混的嘛,抬头不见低头见……”“哑巴”伶牙俐齿,语重心长。
“你口才挺不错的嘛!”大郎看着卖刀的“哑巴”鄙夷地说,“你怎么不去给那些搞传销的讲课去呢?”
就在这时,一个常常在十字路口讨钱的“瘸子”飞奔而来,他边跑边喊:
“不好喽!快跑啊!鬼子又来扫荡啦!”
“瘸子”叫喊着飞奔而去。
“哑巴”骂骂咧咧地收拾起摊子蹿入了小巷。
“瞎子”抬起头看起了站牌,假装等起了2路汽车。
“妈的!都是些骗子!”大郎一边骂骂咧咧,一边陷入沉思之中,那些街头骗子的骗人画面像幻灯片一样从他的脑海中一一闪过,他一边沉思一边喃喃自语:
常见的街头骗术有哪些
骗术一:“他乡遇难”实为他乡淘金
骗子通常以身在他乡遇到难处为由,向他人“借”点路费或饭钱进行诈骗。
骗术二:“消灾除病”实为封建迷信
骗子通常称事主家人将有“血光之灾”,可以帮其“消灾除病”,从而骗取钱财。
骗术三:“神医神药”实为谋财害命
骗子通常谎称“神医”,诈称有“神药”,诱人看病购药,谋财又害命。
骗术四:“捡钱平分”实为调包行骗
骗子通常故意在他人面前丢下钱包,以平分捡到的钱物为由调包行骗。
骗术五:“高薪招聘”实为骗取押金
骗子通常在路边张贴高薪招聘广告或打着知名企业的名义设点招工骗取报名费或押金。
骗术五:“借打电话”实为想骗手机
骗子通常以手机没电又急于回复电话向他人借手机,然后伺机逃走。
骗术六:“告急电话”实为骗人电话
骗子通常通过套磁来的电话号码,假冒医务人员打电话给其家属,以出车祸、突发重病住院等急需用钱为由,骗取汇款。
骗术七:“兑换钞票”实为骗取钞票
骗子通常以换零换整为由,或用没用的外币骗取他人真钱或少给真钞。
骗术九:“好心问路”实为套磁碰磁
骗子以问路为名与人搭话,然后趁机以假物或设局进行诈骗。
骗术十:“试试手气”实为诈骗钱财
骗子通常在路边以猜瓜子或套铅笔为名诱人下注,起哄骗钱。
骗术十一:“以棋会友”实为借棋行骗
骗子通常在路边设下棋局,以“交流”招数为名对象棋迷进行诈骗。
骗术十二:“免费午餐”实为有毒诱饵
骗子通常打着“免费”的幌子,将事主骗入自己预先布好的陷阱。
防骗要点
●不贪图小便宜是防骗关键!
●不参加陌生人提出涉及钱财的活动!
●不要轻易接受他人的帮助或去帮助他人!
●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任何食物、饮料和香烟!
●不要到环境复杂的场所购物和光顾路边地摊!
●不要随便和陌生人闲聊或跟其到偏僻人少的地方!
大郎自言自语。
电线杆默默无语。
“嗨!大郎!对着电线杆抒什么情呢?”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嬉笑着飘了过来。
大郎回过神,看见一家名叫梦娜的发廊门前站着的一位浓妆艳抹的小姐正朝他嬉笑着,她染着黄黄的发,噘着红红的唇,挺着高高的胸,穿着短短的裙,露着白花花的腿,像根曲线优美的柱子或桩子一样戳在发廊门前。大郎知道她叫翠花,知道她不爱吃酸菜,知道她最爱吃的是他烤的烧饼,并且一口气能吃三。
“是翠花呀!”大郎阴阳怪气地说,“我在对电线杆讲解怎样预防街头骗术呢!”
“哦,我还以为你在找‘老军医’呢!”翠花嬉笑道。
“我没事找你舅干啥?”大郎嘀咕道。
“你叨叨啥呢?”翠花纳闷地问。
“我是说呀,这些街头骗子的骗术并不高明,许多还是低档次重复的,可为什么还是屡屡得手?”大郎一本正经地说,“说穿了,他们是利用了人们好心、好奇、好财心理。如果人人都心胸坦荡,遇财不贪,见利不动,对人不那么轻信,许多骗子也就失去了可趁之机,人世间也就少了很多本不该发生的悲剧!”
“嗨!你别把自己搞得跟公安局刑侦处的处长一样啊!”翠花讥笑道,“处长,进来美美容或洗洗脚吧!”
隔着老远,大郎还是清晰地嗅到了翠花身上散发出来的某种味道,淡淡的,香香的,让人想入非非的。这种味道像花香,也像肉香,更像蒙汗药一样让他头昏脑胀,全身酥软,两腿似乎不听使唤了。大郎很清楚翠花是在嘲弄他,生意再不好做也不可能做到他头上,要是放在平常的话,他也只是低着头自嘲地一笑了之,今日喝了点酒,又闲得无事,竟两脚不听使唤地走了进去,一屁股塌在那包着人造革皮的椅子上。
发廊里就是凉快,外面热得跟炉子一样,里面却凉快得跟冰箱一样,小姐们就像冰箱里冷冻的鸡一样,一个比一个露的肉多,一个比一个闻起来香,一个比一个抹得像鬼一样。
“武老板,是洗头还是洗脚?”翠花一边娇滴滴地说,一边用手在空中像和面一样胡乱抓了两下,“或者按摩按摩?”
呵呵,她叫我老板?有我这样头皮屑像麸子皮一样轻舞飞扬的老板吗?有我这样穿得像烂菜叶一样的老板吗?有我这样揣着一大把零钞来消费的老板吗?管他呢!叫就叫吧!反正这年头老板就像臭水沟里的老鼠一样多!大郎的心里开始乐了起来,一乐,竟有点飘飘然了。
“那就给老板我按摩按摩吧!”大郎露出满嘴黄灿灿的像熟透的包谷一样的四环素牙,瞅着翠花那深深的乳沟皮笑肉不笑地说。
她的乳沟怎么会那么深呢?
大郎在想这个看似简单却又复杂的不是问题的问题。
“那你有钱吗?”翠花开玩笑地问。
“你说呢?”大郎爽快地把手心里攥着的一卷零钱掏出后财大气粗地往面前的架板上一撂,“够吗?不够的话我给你烤两烧饼去!”
“就这?”翠花那粉红一片的脸颊顿时结起了一层冰,迷人的微笑就像三九天的泥鳅一样被冻僵在了里面。
“你没数怎么就知道不够?”大郎阴阳怪气地问。
“那好,我给你好好数数!”翠花说着往手指上恶狠狠地呸了一口后认真地数了起来,“一毛,两毛,一块二……七块五!”翠花数完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大郎,不阴不阳地问,“处长,还要不要再专门聘请两个注册会计师来清点一下?”
“这难道还不够吗?”大郎抽了抽鼻子,“不够的话,那就给咱洗洗头吧!”
“哎!苍蝇也是肉啊!”翠花说着使劲把大郎的头摁在水桶边,往上面浇了一瓢水,抹了一点假冒伪劣的来路不明的洗头膏后,歪着脑袋,闭着眼睛,咬牙切齿地揉将起来。
“怎么是水洗?”大郎疑惑地问。
“就你那几块钱还想干洗呀?”翠花的声音明显地带着鄙夷。
“我早知道是水洗的话,还不如在自家的水桶里涮一涮就行了,涮完了还可以和面给你们做烧饼吃,谁还来你们这里?”大郎感觉钱花得有点冤枉,嘴上也絮絮叨叨起来,“你轻点!怎么跟洗洋芋蛋蛋和淘菜叶子一样?小心我到消费者协会告你去!消费者权益保护法颁布了这么多年,难道现在还没深入到你的心灵深处吗?胸脯那么高,心胸却一点也不宽广……”
洗完五块钱一次的水洗,还剩下两块五毛钱,大郎又嬉皮笑脸地让翠花给喷了点咖哩水,三下五除二地梳出了一个油光锃亮的酷似乡镇企业家的大背头。偌大的脑袋经翠花这么一按一捏一揉一搓外带一拍,大郎顿感神清气爽了许多。
“拜拜!”大郎阴阳怪气地跟翠花道了别。
“您慢点走!”翠花微笑着叮嘱道,“如果不小心掉到茅坑里,千万要记着爬出来啊!”
大郎抬头看了看天,感觉天仿佛蓝了许多似的;他伸开双臂,感觉风仿佛也柔了许多似的;他回头再看了看翠花,感觉翠花仿佛就是他老婆金莲似的;他深深地做了一个深呼吸,感觉刚才淤积在心底的苦闷和难受全都摔死在了翠花那高高的乳沟里似的。
酒啊,真是个好东西!
钱哪,真是个好东西!
小姐啊,也是好东西!
大郎感到了心情舒畅。
心情一舒畅,大郎就情不自禁地高歌起来:
“我不是黄蓉/我不会武功/我只要靖哥哥/完美的爱情/我不是黄蓉/我整天做梦/在夜里唱情歌/失恋也英雄……”
大郎神经错乱地载歌载舞。
载歌载舞的大郎颠三倒四地穿过了紫石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