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耕耘记(康熙与孝惠)-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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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宁芳已然费尽了他所有的爱护,他已然不会也不可能再负担一个人的重量。
对于皇后,除了催其自承,他什么也不会承担,亦绝不会承担。
每个人都有他要走的路,除非有誓死要保护的人与念头,不然谁都不可能承担谁的人生。而那些已然承担的,也不一定便能一辈子相扶着直至生命的尽头。
晴芳很想大声地质问皇上为什么不喜欢她?可她毕竟还是没能问出口,只是再一次泪如雨下,把个心都哭疼了、哭尽了。
玄烨只是微皱了眉,对她持续不断的哭声有了些微的烦厌,小心听着屋里的动静,就怕是把屋里的人给惊醒了。
晴芳自觉尴尬,抬首正要行礼告退,却把玄烨“关心”的小动作看了个清真。立时一口气上涌未能顺畅,牵着肚腹一阵子绞痛,抽气间便再退了数步。
玄烨很快发现了皇后的异样,一把抱起她轻推开“水一方”的门正要轻声穿室而过,却发现宁芳已然坐于榻上吃惊地看着他二人进来。
玄烨也来不及解释,边唤着李德全有快步趋至门边。
李德全打开门来却见皇上抱着痛苦的皇后便暗叫不好,却没敢细想,噔噔噔便冲下楼去安排轿椅。
玄烨边往外走往嘱咐随李德全守在门外的温腕好好看护太后,便一路抱着不停哎嚎的皇后使下阁去。
温腕进来合上门扉,见太后只着了中衣呆愣于榻上,便急近按抚了其几下后背,使其自觉呼吸。
醒觉过来的宁芳害怕地泪落把着温腕地手臂不停问道:“皇后不会有事吧?她不会有事吧?……”
温腕虽自觉此次恐难自圆,可太后都已不安地哭成泪人,她哪里还敢再予刺激,只是不能说“皇后没事”、“吉人自有天向”之类安慰的话。搂着不安、自怨的太后自个儿也惊恐的落下泪来。
皇后本已心伤,先前几番哭泣之下又哪能再有什么力气。玄烨一路扶抱着软轿驶回歇所,半路便见她昏了过去。到此番,他才真的开始担心。不单是皇后与肚中龙嗣的安危,脑子里更快速演说着由此引发的可能说辞。
这一次,这一劫,所有人皆不能幸免。一场衅风血雨,不日便将血鉴西苑与紫禁城,并引发皇宫自此经年累月的凄凉。
一因一报,谁都不能幸免,天子宫后亦不过是要受孽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解脱
皇后气弱却焉然已有提前生产的态势。御医换成了产婆,连太皇太后亦赶来探视。
图拉此时已然回到已被御医针醒的皇后身边。她眼见着太皇太后进来,心里便极度地快慰,自家主子的心愿便要圆满了。
可那皇后到如今,尽是除了独自落泪什么也不见其说,也可恨煞了图拉。
太皇太后自内寝出来,便见皇上与太后坐于一处,也不知是皇上说了什么还是皇后的事令太后有些惊恐,太后尽是白了脸色的呆置着。
暗叹一声,太皇太后近前说道:“皇后这里有哀家呢,皇上,你扶了你皇额娘回去吧,她这个样子皇后见了怕是更没有意处,反累得更加忧烦。”
宁芳并不想走,可最终还是在玄烨的“强迫”搀扶下出了皇后行宫。
宁芳是如何回到太后行宫的她已无暇去顾问,只是当她不得不在玄烨的双手间直面他的眼睛时,当她这么清淅地发现这是张如皇后般年青的脸时,她突然有了一念的退缩。
“不许你放弃,不许你不爱我,不许你不要我!”
是啊,这是她越来越爱、越来越无法离开的小三啊,怎么是能说舍弃便舍弃、说不爱便不爱的呢?
宁芳挣扎着闭合了眼睛。
可皇后怎么办?……她会……
“皇后没事的。”玄烨说完,却自觉这种说辞极不稳妥,为免以后再生事端,不得不改口道,“即便皇后出了事,也不是你的过错,前次生产就十分凶险,太医们就说了皇后生产不易,与你是没什么关系的。”
宁芳很想肯家他的说辞告诉自己皇后的状况与自己无关,可是她不能,她不可能昧着良心只为自己寻求解脱,自己这么个偷了皇后的丈夫并使其受于难产风波的女人如果是没有责任的那皇后又怎么可能会有责任?
玄烨紧紧把宁芳扎紧。他知道以宁芳的性格如果此刻不打消了她的退缩与自责,以后便别想有什么安泰的日子过,更何况以后内外兼难的日子还多着呢。
“宁宁——告诉我你是爱我的好吗?告诉我你爱我胜过一切好吗?告诉我那些艰难的日子你对我的付出是完全不需要理由和回报的好吗?告诉我当我一次次拥有你时你的幸福与憧憬是最真实的好吗?告诉我你一夜夜守着弱小的我给我吟唱的那些曲子是你心底最柔弱的声音好吗?……”
她最终还是睁开了眼睛。她纵使懦弱,却会在需要她的人面前学着坚强;她纵使满身痛楚,却不会在爱护她的人面前撕心哀嚎;她纵使一无是处,却会为爱她并令她极度为之爱的人面前抱定挣扎地耸立着。
她是有错,错在最初便不该开始这场爱恋。
可所有的一切已然开场,所有人都无法选择后退。她不可能收回与小三之间已然由亲情变质成爱情的情感,她不能!这情感得到得越多便绞着她的身心再难坦然地放下。而皇后也不能,她不可能当作一切都没有看到。
既然已经不可逆转的发生,那现在,谁还应该纠结于对错与后悔?所有人首先应该做的只是面对,选择面对。
宁芳黑沏的瞳孔中重新有了玄烨的面孔,是挣扎中坚定的韵色。
玄烨心慰地吻在她的额头,执着地问道:“告诉我,你会一直爱我,对吗?”
宁芳的笑容滑过一丝苦意与释然:“除了爱你,我似乎已经没什么路好走了。”
玄烨拥住她,轻拍她的背给予安抚:“别怕,有我呢。谁也不能把你从我怀里拉开……谁——也不能。”
皇后的这一劫终究未能躲过。
当太医宣布只能在大人与孩子之间留一人且都没有把握时,所有人,都沉默了。
太皇太后一直期待着离了索尼已然没什么气数的赫舍里家还能最后给这个帝王留下一个正名的嫡子。而这一刻,她可能什么也不能留下。
宁芳还在期望神灵能给她一个可以饶恕的希望不必她背负生命逝去的代价。而这一刻,神灵并未出现。
玄烨也在等待,等待一个健康的“太子”与一份情感的解脱。而此刻,他知道自己的心魔强大到可以灭视一个生命的逝然。
在信仰面前,谁都不是仁慈的。
接连擦过三个黑夜,在这个四月第一天的清晨,大清国六阿哥保成以他最嘹亮的啼哭早历史一月降生于世。他的人生,还仍是历史注定地起伏经生吗?
皇后最终没有像太皇太后甚至任何人道出那个美丽的午后发生在瀛台“水一方”的幻灭。
此刻,这一对帝国最高贵的夫妻竟是从未有过轻松地居在一床一躺一坐,仔细地端祥着彼此。
皇后此刻的凄惨不得不牵引了玄烨心头的愧羞与同情。她也不过是个可爱与可怜的女子,也许从来就是可爱的。可惜,他没有时间也不可能花费时间去发现。
人的情感就像那岁月之上凝结的冰花,不是哪一朵不够漂亮与绚烂,只是那一颗心已经凝结在了前面的冰花之中,成了一颗自己看来完美璀璨的钻石,而对他人却只是冰寒锋利的武器。
“皇上……喜欢过晴芳吗?”
玄烨觉得,此刻他应该为她做些什么,也许只是这么个安抚的“谎言”便足够了。
可他最终——什么也说不出口。
本以为所有的眼泪都尽了。可晴芳的眼角还是滑落了一腺热泪。这一刻,她是最美的。带着对一生的美好追忆,带着对磨难的淡化释然,带着对挚爱之人最后一刻仍爱大于恨的无法超脱……也许还有很多很多,她一生中最美好的瞬间可令她回想,可她已经没什么时间了。
晴芳突然从生孕以来那种病态里解脱出来,重新回到自己本来的样子,那个善良、大度、以心诚对、以态视人的皇后。这种感觉令她全身都轻松起来,重新又化作了自己。
而此刻,目光重新清淅起来,竟把她如此爱恋却终将早早离别的夫君看了个真切。
他是如此令人着迷,在他身上,永远有无尽的力量与深浓的情感,只是可惜,她这短短的一辈子也不能窥见了。
“皇上——”晴芳最后伸出了她仍嫩滑的右手,可求这个在此刻越发使其爱之更深的男人一个交握,哪怕只是最后的祝福。
在她的希望几乎将要幻灭的瞬间,她那只冰寒的手还是被帝国最尊贵的人握实了。
玄烨看着皇后笑了,尽也可以笑得如此美丽与真心。
也许生活中那些美好的东西从来就不曾缺乏,只是我们的眼睛从来未曾选择好好地把一切看清。
玄烨对皇后的猜计与厌弃在这一刻全化成了淡然。他不爱她,却钦佩这个女人,这个坐在皇后位上近十年却忠于他的女人。
“告诉皇额娘……我……不恨她……”
当皇后合上的双眸滑落最后一窜泪珠,玄烨知道,这个劫,平安地渡过了。而此刻对于皇后的死亡,不再是释然,而是多了丝苦涩。不论她为什么选择原谅,玄烨都从心底深处敬慰与感谢她。因为这份原谅正是宁芳需要的。
也许人只有真的面对死亡才能真正明白与通透,又或者死亡也无法叫人解脱。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死亡对逝去的人意味着一切的结束。可对于那些活下来的人呢?逝去的人仍就纠结在他们生活的每时每刻,如魔雾般如影随行。
可事情远未曾结束。
当帝国一后的葬钟在京城哀鸣时,图拉嬷嬷正跪于太皇太后面前声泪聚下的说道着什么。
苏茉儿哀叹了一声,见太皇太后抖大着双眸已然合上。再看那图拉,痛哭流泣的样子却还真是她们由始自终以为的那个慈善嬷嬷吗?
紫禁城的初夏便在这几种燥动中消然来临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没有我,你可以吗?
皇后一薨,太皇太后、皇太后等皆随皇上回了皇宫。
坤宁宫停放着大行皇后的梓棺。
宁芳一身疲累地回到慈仁宫。她已经从玄烨口中知道皇后走时并没有恨她。本该有的轻松却未松反窒。
温腕见自家主子呆坐于榻上,便上前扶了宁芳入了内寝,着手把她乏重与濡湿的衣物脱下来,上身便只余了胸衣。
虽已是初夏,室内却温着一顶暖炉,并不显湿冷。
宁芳自处在愣神疲软中,到很是配合。立了起来正要脱去外裤,却见一行二人推门进了来。
温腕见领行一人的视线在太后□的肩颈胸腹间游移,当下便暗叫不好。皇上总爱一次次往主子身上种红豆,这由浅直深再变浅也不是三两日的事。
宁芳见太皇太后与苏茉儿进来,下意识披了中衣便上前行礼。
布木布泰领了苏茉儿在主位上坐定,闭了眼睛却并未叫起太后。
“苏茉儿你拉了那没用奴婢下去,哀家要同太后——单独说话。”
宁芳此刻才清醒过来,正想起身求问,却立时接收到太皇太后的厉眸:“你给哀家跪好。自身都难保,还想救下你那些贱奴?!”
太皇太后的声音虽不大,可那股子寒意还是直直传进宁芳的心身里。看来,这一番,是来者不善了。
苏茉儿自外合了门扉之后,室内安静了好久。
宁芳似乎应该在想无数种可能,可最终只有一个念头跃过。她似乎应该是慌张的,可经过皇后事件的突发,反而没有那么焦灼了。不论是什么事,也不过是那么一件了。
“哀家原本还存了希望,希望那只是个误会,是有心人的造谣祸害……”布木布泰的目光重新在宁芳低领的颈间游移,那一块块深浅不一的青紫直接便敲击着她的视线,没有什么比这些更能说明事实了。
“嘭——”布木布泰一掌击在案上:“哀家与这大清哪点对不住你了?嗯?你是想男人想疯了还是怎么竟下贱地勾引起了自己的嫡子!你还记得自个儿的身份吗?你还记得自个儿是从科尔沁走出来的吗?你还要不要脸面还要不要给皇上和大清甚至科尔沁留一丁点的脸面了?!”
布木布泰一席质问吼出来不但不解恨,反亦发怨恨。虽说她从来未对这族女寄了什么厚望,可这几年来凭着她的本分与无争,到真是得了自己贴心对待的,却不想今日她不但害了皇后,还把整个大清都陷于惊雷之中。这等孽事虽说在十余年的后金不算个什么天大的丑闻,可这是在京城,这是在大半统治是汉人的大清,这是在三藩作乱一处即发的康熙十三年。
或许宁芳应该反驳些什么,反驳说她不是想男人想疯了,反驳说她由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