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你不可辜负-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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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两条长腿屈起来,把脸埋在其中,手臂抱住脑袋,窗户开着,外面的雨水洒进来,淋在裴言峤的身上,蔚惟一站在那里就觉得寒意逼人,然而裴言峤却保持着那个姿势,许久没有动一下。
蔚惟一的心像被尖刀戳着一样疼,走过去忍着泪低低叫他一声,“三哥。”,半晌没有回应,死寂的房间里,唯有窗帘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段叙初蹲下身在裴言峤膝盖前,抬起手掌放在裴言峤的肩膀上,这才发现他整个人都是僵硬的,估计从昨晚开始到现在,他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言峤,听我说。”段叙初掌心里的温度透过裴言峤湿透的衣衫,传递给裴言峤,他凝视着裴言峤,低沉地开口,“言峤,这是言瑾自己选择的路,我想他一定是没有牵挂和遗憾地死去了,所以……”
话还没有说完,一直僵硬不动的裴言峤摇摇头,发出一个沙哑压抑的字音来,“不……”,他从膝盖中抬起脸,跟段叙初一起蹲在他面前的蔚惟一注意到不甚明亮的灯光下,裴言峤的眼眶通红,墨色的瞳孔里闪烁着什么,亮晶晶的。
段叙初单膝跪在地上,放在裴言峤肩膀上的手掌一点点收紧,觉察到裴言峤肌肉的颤动,他抿起唇没有接话。
雨水从裴言峤的头发上滴落下来,顺着他苍白的面容往下滑落,他似乎目无焦距,又似乎在很认真地盯着段叙初和蔚惟一,“那天晚上我告诉他,若是他想求得我的原谅,就必须为他对你所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但我当时也仅仅只是说说而已,我没有想让他死,他那么了解我,为什么没有听懂我是无心之言,反而真的用死来偿还?”
段叙初无言以对。
他觉得他可以理解裴言瑾自杀的原因了。
对于裴言瑾来说,裴言峤的不原谅,才是最伤害他、最让他痛苦的,而从裴言瑾的角度来说,裴言瑾不愿意遵循裴廷清的安排跟其他女人结婚,而做出的一系列反击行为,其实并没有错。
如果换做段叙初处在裴言瑾这样的局面,段叙初同样不想跟不爱的女人结婚,他或许会用更多的极端手段,会伤害更多的人。
不过都是为了自己,追求自己想要的,想更好地活着,谁对谁错,无法真正判定吧?
裴言峤让裴言瑾付出代价,于是裴言瑾选择了自杀。
裴言瑾或许以为,只要他死了,裴言峤就会原谅他。
太自以为是的想法。
蔚惟一的心很疼很疼,眼中的泪水猝然间涌出来,她伸手按在裴言峤另一边的肩膀上,轻声说:“实在难受的话,不要憋着自己。”
段叙初手下微微用力,沉默不言地将裴言峤揽过来,双手抱住裴言峤的脑袋,声线低低地说:“二哥在……”
裴言峤的脑袋抵在段叙初的胸口,不一会段叙初就感觉一颗一颗滚烫的液体砸在自己被雨水浸得冰凉的手背上,裴言峤低而压抑的哭泣声传入耳中,段叙初只觉得自己眼中的某种热液也要冲出来一样。
无论下属眼中的裴言峤多么暴戾,性子多么古怪多变,让人难以捉摸,但在段叙初的心里,裴言峤始终是小时候在晚上做过噩梦醒来后,拿着父亲和母亲照片独自掉泪的那个小孩子而已。
半晌后蔚惟一抬手抹掉脸上的泪,跟段叙初递过一个眼神后,她起身走去楼下的厨房,在冰箱里找出食材做好三人的早餐。
半个多小时后段叙初和裴言峤并肩走进餐厅,蔚惟一分别把早餐放在三人面前,低着头沉默不言地吃着自己的。
裴言峤却还是一动不动地坐着。
段叙初以为裴言峤又陷入悲痛中无法自拔,他唇畔噙着温润的笑,像是哄孩子一样温声问裴言峤:“怎么了言峤,嫌弃你一一妹妹做的早餐不好吃?那这样,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来。”
裴言峤神色恍惚地说:“十八岁那晚我第一次找去大哥的家里,第二天早上他给我做了一份炒饭。”
“我知道了,你先坐一会。”段叙初说着长身而起,走去厨房很快地端来一份炒饭,放在裴言峤的手边。
蔚惟一眼瞧着裴言峤很安静地吃起炒饭来,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这个有很多面,让人看不透内心的男人,实际上很单纯、很简单。
原来裴言峤所缺的只是来自于亲情的关怀和爱而已,他之所以很在乎段叙初,正是因为段叙初给了他宛如父爱一样的亲情。
吃过早餐后裴言峤渐渐从悲痛中缓过来,只是整个人突然在一夜之间变得很落寞,不再像平日里那样总是慵懒闲适的,转过头看向段叙初时,那一双深褐色的眼眸幽沉凝定,“我回裴家看看我大哥。”
蔚惟一见状紧跟着起身,柔声劝道:“不如你先休息一会,下午再去看。我估计裴大哥现在应该在殡仪馆里,在此之前并不方便吧?”
裴言峤皱起眉头,还想说些什么,肩膀却被段叙初重重按住,“听话,不然我劈晕你。”
裴言峤无言。
段叙初拿过手机看了一眼,“裴伯父找我应该有点事,我顺便过去帮你看看伯母。”,说完后段叙初也不等裴言峤同意,转过头对蔚惟一说:“你要么留在这里,要么我送你回海边,总之我不能走一路,带你一路吧?”
蔚惟一也有些不好意思,略一沉吟点点头,“那我留下来陪三哥,你下午再来接我。”
裴言峤立马就不高兴了,“我不需要你陪,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第176章:隐晦的告白
“哦?”蔚惟一挑挑眉,走到裴言峤身边,她举起手摸上裴言峤的脑袋,揉着他漆黑的头发柔声说:“乖,不要装深沉,我已经把你完全看透了。”
裴言峤:“……”
段叙初低沉地笑了一声,“我走了。”,到了门边发现蔚惟一跟在后面,段叙初猛地转身一下子拽住蔚惟一的手腕,将她抵在鞋柜上,俯身凑近她的唇,“追我出来做什么,还要跟我吻别是不是,嗯?”
“是啊!”蔚惟一含笑说着,伸出手臂抱住段叙初的脖颈,仰起脸亲吻他的唇,直到煽动得段叙初喘息粗重,四片紧紧交缠的唇才分开,随后段叙初抱住蔚惟一的脑袋,在她的额头上珍视地印下一吻,这才开门离开。
蔚惟一揉了一下自己的唇,返回客厅见裴言峤正坐在沙发里抽烟,她皱着眉头夺过他指间的烟,“我是孕妇,你不能在我面前抽烟。”
裴言峤云淡风轻地抬眼睨向蔚惟一,几秒钟时间他深褐色的眼眸却是幽沉复杂,过了一会他站起身,一言不发地往楼上走。
蔚惟一觉得自己似乎又被裴言峤鄙视了,咬着唇跟在他身后,“你做什么言言?”
裴言峤忽地在门前顿住脚步,转过身时蔚惟一猝不及防之下撞上他的胸膛,正要往后退道歉,裴言峤却抬起手握住她的肩膀,深眸紧锁着她刚刚被段叙初吻过,显得越发娇艳欲滴的唇,一点点低下头。
蔚惟一蓦地睁大眼睛,反应过来后抬手一个巴掌照着裴言峤的脑袋用力拍下去,下一秒裴言峤松开她,揉着自己的头瞪她,“下这么重的手做什么?想友情地抱你一下,寻找点安慰不行吗?”
蔚惟一往后退出一步,讥诮地冷笑,“既然能恶作剧了,我看你也不用什么安慰了吧?”
裴言峤冷嗤一声,没有再理蔚惟一,转过身打开门,还不等蔚惟一跟进去,他“砰”的一下从里面关上,“我洗澡。”
蔚惟一听着他慵懒的语气,这才放心下来,站在门外对裴言峤说:“我去厨房煲汤,你有什么事再叫我。”
“嗯。”
蔚惟一这才下楼走去厨房。
房间里裴言峤靠着门坐在地上,手掌摸着蔚惟一的巴掌拍过的地方,眼眸一点点暗下来,变得沉浮不定。
怎么办?
他好想抱蔚惟一,好想吻蔚惟一,更想拥有蔚惟一,让蔚惟一从此以后都属于他,但蔚惟一是段叙初的女人,他怎么能存有这份念想?
若蔚惟一是其他男人的女人,他会不择手段、不惜代价地抢过来吧?只是就算抢过来又怎么样?
蔚惟一不会爱他,他虽不是正人君子,但一直以来都是所有的女人对他趋之若鹜,他怎么会强迫女人?
裴言峤想到这里,发现一点也不切实际,他肯定不会跟自己的兄长争女人,那么想这么多只会徒增烦恼,而且大哥刚死,他怎么还有心思琢磨这些儿女情长?
裴言峤扶着门框起身往浴室里走,打开冷水开关,他连衣服都没有脱,就站在那里,任由冰凉的水冲刷着自己燥热不已的心和身体。
这还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女人动心、动情。
半个小时后裴言峤换过一身衣服从楼上下来,看到蔚惟一正坐在沙发上专注地翻着书,他走过去不由分说地拽住蔚惟一的手腕。
蔚惟一踉跄了一下,跟在裴言峤身后,试图抽出自己被裴言峤捏得生疼的手腕,“你做什么?”
裴言峤头也不回地说,“陪我去一个地方。”,拖着蔚惟一的手继续往前走。
“好,但你至少等我先把厨房的火关了。”
裴言峤这才放开蔚惟一,抱住双臂斜靠在门后,闭着眼睛点点头。
蔚惟一:“……”
这货比段叙初还霸道、还高高在上。
过了一会蔚惟一从厨房里走出来,裴言峤作势又要拽她的手臂。
蔚惟一立马把自己的手背到后面,“我自己会走,你死拉硬拽着我,就跟遛狗一样。”
裴言峤一愣,“遛狗?”,他也想像段叙初那样温柔地牵着她的手,关键是她每次都拼命地挣脱,于是他只能用拖、用拽的。
蔚惟一觉得裴言峤有些缺心眼,就不懂什么是男女授受不亲,她也不跟裴言峤计较,拿过伞后报仇雪恨般在裴言峤肩上用力一拍,“走吧言言,陪你去。”
结果裴言峤看起来挺瘦削,实际上特别壮实,这一拍之下她自己的手心反倒火辣辣的疼。
裴言峤心情很好地笑出声,眉眼如画一派的恣意,他大步走在前面,蔚惟一走得慢,因此他停下脚步,放缓速度跟蔚惟一并肩。
乌云密布的天空下,俊男美女走在一起的画面,构成一道靓丽的风景。
***
段叙初先到医院附近的某家咖啡馆等裴廷清,半个小时后裴廷清一边打着电话,一边走过来对段叙初点点头,坐在段叙初的对面。
几分钟后裴廷清结束通话,拿出烟要递给段叙初。
“不用了。”段叙初微笑着解释,“惟一怀孕了,我正在戒烟。”,看到裴廷清的脸色不是很好,段叙初低沉地劝道:“教官也少抽一点。”
裴廷清用打火机点着烟,“我没什么。”,这样不在意地说着,他却转过头捂住嘴重重地咳起来,过了一会看到段叙初很是担忧的样子,裴廷清转移话题,“惟一怀孕多久了?”
“快一个月了。”提起来段叙初的唇畔情不自禁地浮起笑意,眉眼间溢满温柔和幸福,看得裴廷清的心情也好转不少。
他正要点咖啡,段叙初翻过点心单子,温声建议道:“教官有没有吃过早餐,点份蛋糕怎么样?最初我也不喜欢吃这种甜腻的东西,只是后来陪着囡囡吃多了,倒是爱上了。”
裴廷清舒展始终紧皱的眉宇,“好。”,段叙初的为人处事无可挑剔,足够体贴、善解人意,他对段叙初一直很满意。
段叙初把点心单子交给侍者,他微微敛眉低声对裴廷清说:“人死不能复生,还请教官节哀。”
裴廷清摇摇头,含着苦涩说道:“我觉得整件事都错在我,若是我没有强迫言瑾跟不喜欢的女人结婚,他也不会忤逆我。”,裴廷清挺括的肩膀垮下去,靠在沙发上他抬起手掌遮住眉眼,沙哑的声音传出来,“就算走到那一种地步,若我没有将那把枪丢在他面前,把他逼到绝境,他也不会开枪自杀。”
段叙初的唇抿成一条线,“我无法判断谁对谁错,毕竟言瑾也有他自己的立场,而从教官你身为父亲的角度出发,你也是为了言瑾好。言瑾最初喜欢的是女人,你试图把他的性取向扭转回来,但谁也没有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教官还是不要自责了,我想言瑾他一直都很谅解你。”
裴廷清却听不进去段叙初的这番话,陷在他自己的悲痛和愧疚之中,“若我想到他会自杀,我宁愿答应他所有的条件。由此我得到教训,从今往后我不会干涉言峤和言洁的人生,未来的路怎么走,让他们自己选择吧!”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就这样放逐不管不问,若是他们自己走了弯路,又怎么说?
只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后辈子女的成长永远都是一大难题。
沉默半晌,段叙初斟酌着开口,“既然整件事都是厉绍崇挑出来的,如今言瑾自杀正中他的下怀,他不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我们可以猜到他下一步的计划是曝光裴家财阀长子的性取向秘密,更有甚者还会连累到言峤,教官你想到对策了吗?”
裴廷清的面上一片冷然,“无凭无据,就算让媒体记者闹大,也只能算流言蜚语而已。”,他的下属一直有跟踪裴言瑾,那些试图在暗中偷拍的人,早就被他清理掉了。
而且裴家财阀在四大财阀中实力最强,根基颇为深厚,这些年遇到太多这样的事,岂是他厉绍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