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虚拟婚姻-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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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大于性,一种是与性密切相关的,现在雅称“情色”,而杨树和美丽的爱却介于两者之间。用主人公的话说:“我们的爱比柏拉图的还要美千百倍,柏拉图若是生活在现在,他也会感叹不已的,我们不仅仅获得了精神上的爱,还获得了肉体的爱。”
表面看来,《我的虚拟婚姻》呈现的三个世界,仿佛暗喻着远古的自然人性,现代的异化人性,后现代的虚拟人性,只有第二个世界才是真实的,其他两个都比较虚幻。但是,仔细体味,发觉人在这三个世界中,都有自己真实的一面,而且不同的人在不同的世界中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拯救。换句话说,每个人都生活在这三个幻象中。我认为最具启发性的是网络和电子文化时代的世界,它为我们展现了一个充满不祥却无比广阔的虚拟世界,有时候会觉得它更像是宇宙,黑暗无边,却又清晰可见。“虚拟世界曾一度是人们谩骂的对象,现在还不承认它的存在。但在虚拟世界里,有一种真实是你诧异的,那就是内心的真实”。“年轻人中有很大一部分首先是从网络开始认识世界和恋爱的,先来了解人最隐秘的部分,来熟悉他的精神世界,然后才付诸于现实。即使不见面,也享受了一次精神的洗礼。工具改变了人类的生活。我敢大胆地宣言,人类的精神生活从此将被无穷地拓展”。(作者后记)
雷达:现代之梦——灵魂回归原野(2)
小说在描述这两个女性的生活时,还提出或者说暴露了在后人现代语境中家庭正在面临或即将面临着一些危机,即现实婚姻与虚拟婚姻如何判断,如何处置?程琦与美丽哪一个更真实,哪一个更重要?我们应该同情和赞赏哪一个?这似乎成了两难的问题。小说重点要写的是男主人公杨树的救赎。杨树最初的救赎是靠爱情,但这很快就在现实世界中幻灭了,同时幻灭的还有他的梦想。与美丽的交往使他重新获得了梦想,他想实现自己大学时的诗人梦、作家梦。在美丽的支持下,他每天都生活在一种难以自持的激动中。他积极写作,还进行研究,无意义的现实世界突然变成了有意义的理想世界。在与美丽的爱情中,他完成了自我的还原。他说:“我的灵魂又回到了家乡的原野。”他在程琦那儿被鄙视的乡村生活从此成了他灵魂的栖息地。当美丽死后,他的人生也陷于绝望,他就是靠这种原始的诗意的生活来重新拯救自我的。值得特别一提的是,在这种貌似个人性的拯救中,其实包含了对整个现代文明世界的拯救。这种拯救远远地超越了自我拯救,使小说的主题突然之间得到提升。
在这里,徐兆寿表达了一种理念,即对文明世界的救赎不靠文明本身,也不靠宗教,而是要回到那个原初的世界,至少要在精神上回归原初,那个世界并非原始的洪荒,而是一个充满诗意的、神奇的乌托邦,是一个大自然与人的灵魂可以息息相通的共融世界,和谐社会。然而,我们在小说中看到,“西北偏西“代表着的这个世界已经开始向现代文明开放,它已经不是完全封闭的了,寡妇琴心的儿女都在接受现代文明的教育,这也许暗示着桃源世界无处寻觅的虚幻性质和拯救文明世界的无望呢?明知虚无,却要战胜这虚无,明知绝望,却要反抗这绝望,正是文学精神的火光所在。
徐兆寿的创作属于智性的,带有文化哲学色彩的写作,它与社会学,生理学和精神分析理论有密切的血缘联系,有时候你甚至会觉得他是从弗洛伊德,荣格,或者福柯,杰姆逊等人的理论的某一点的启发下突发灵感的,他的语言擅长精神剖析,层层剥笋一般。另一方面,也得承认,由于注意人物心灵的纵向开掘,往往顾不上横向的繁复多样的生活层面的展开,线索显得单向。从《非常情感》以来,我感到,他小说的趣味性大增,心理刻划细致多了,增强了大量描绘性的笔墨,质言之,文学性强化了。这本《我的虚拟婚姻》除了思想观念上的大胆,出新,艺术感染力也足可称道。总之,徐兆寿是文坛上的一个“另类“,一个怪才。无论在甘肃作家群里,还是在全国作家群中,都是极其独特的。后来我才知道,他为人并不狂傲,他是温和的,沉潜的,他的锋芒主要藏在内心深处。我们需要这样的作家,我们需要意识到他的不可替代性。
我的虚拟婚姻 第一部分
我的虚拟婚姻0(1)
我快死了。每天下午,从半梦半醒中坐起,我就感觉到死神刚刚从我身边走过。一袭黑衣,空空的暗影,忽地消失了。我想,大概在我睡熟之后,她在仔细地瞧我的面容,然后像风一样从我身体里穿过,把我带走一些,再带走一些。我已不怕。
在这个乡村客栈,我已经住了好多天。我走不动了。我想就在这儿消失。这里到处都是我所熟悉的树木,杨树,柳树,沙枣树,还有几百年的柳树。无论白天和夜晚都异常宁静。据说先前是给那些以马为生的人借住的,有些年头的院子里还有什么人丢下的马鞍,泛着远古时代的光。经营它的是一个寡妇。她的丈夫死于一场车祸,已经很多年了,她都似乎想不起来。她有一男一女,女儿已经大学三年级,学的是文学,儿子也在外地寄读中学。我是这里唯一的旅客。
我是迷迷糊糊到这儿的,只记得从敦煌出来后就被一个漂亮的女人迷住。异族、大眼睛,让我不禁想起电影中那些露肚皮的舞女。我在神思恍惚中被她拉到了一辆破旧的大巴上,但等坐到大巴上时,那个女人却不见了。便想下车,可哪里能下去。后来才知道,那辆大巴因为没有执照,是黑车,所以走的路线都不是国道。起初我非常生气,后来发现这样也有意思。可以看到很多以前没见过的风景。满眼的荒漠,路旁兀立的红柳,孤独的荆棘草,忽然跳出的野生――我从不知道它们的名字,我从不去追问它叫什么。我终于看到了海市唇楼,一片接一片的。然而也终于疲惫了,在车上睡睡醒醒,醒醒睡睡,一直在那辆大巴上坐了三天。车上的旅客换了又换。我本来在最后一排坐,前面下一个人,我就往前挤,终于挤到了第一排。在这里,我可以清楚地看到沿途的景色,也不怕小愉。汽车司机是一个胖子,不停地问我,你到哪里下车?我说,我也不知道。天知道我要到哪里去。到第三天时,还在戈壁和沙漠中间跑。中午时分,我们都渴极了,要求司机找一个能买到水的地方。司机说,噢,那只能到西北偏西了。司机操的是一种西北方言,我听得不太清楚,但整个车上似乎只有我对他说的这个地方感兴趣,我便问,你说是哪里?司机说,西北偏西。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奇地问,什么。司机不耐烦地说,西北偏西。我再也没有睡意,一直等着那个地方。可我还是睡着了。只听司机喊道,谁要买水?我一下子醒来,看见几个孩子和老人提着开水和鸡蛋什么的在叫卖。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打着一块招牌,上面写着:月光下客栈欢迎您。月光下?是一个客栈的名字?多么意外而又正中下怀的名字。我问司机,这是什么地方?他说,西北偏西。我对司机说,我要下车。我们争了半天,才把车费弄清楚,但实际上我还是吃了亏。
我跟着那位妇人一边走一边看着茫茫戈壁和沙丘问道,离这儿有多远啊?她说,不远,一会儿就到了。我的行李很多,她替我提了多半。我从车上下来时,感觉已经不适应地面的行走了,一直觉得整个大地还在颠簸。我说,有没有水?她从身上摸出一个苹果说,这个行不行。我说,行。那个苹果看上去跟一般的苹果没什么两样,可吃起来太香了。我问她,这是从哪里来的?她笑道,我们村里种的啊。吃了这个苹果后,我觉得有精神了。走了大概半个小时后,我看见前面是茫茫沙漠,便觉得有些不对,生气地问她,你不是说一会儿就到了吗?怎么不但看不见客栈,还走进沙漠里了?她愣了愣说,才走了一会儿啊,再走一阵就到了,我们就在沙漠里住。一路上能看见枯死的树木,像电影和一些摄影图片里能看到的一样。我问她,大概还有几里路?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来了。她把我身上的包抓住说,来,这个也给我背着,还得走这么长路呢,你觉得远吗?我说,简直太远了。她说,我们都走惯了,觉得挺近的呢。我们走的地方根本就没有路。因为沙子把走下的路都埋了,但妇人走惯了,径直往前走着。我怨道,你们这儿除了你们之外,我看别人根本就不知道怎么走。她说,你说对了,外人肯定是找不着我们的。我更加害怕,但已经走了这么远了,便想,反正我也快死了,索性就跟着她走好了。这样一想,我倒觉得很刺激。
我问她,你们这儿为什么会叫西北偏西呢?她背着我的包显然很吃力,呼着气说,谁知道呢,反正就叫这个名字呗。我又问她,那你总该知道你们的客栈为什么叫月光下客栈吧。她笑道,是我丈夫取的,他说这里的月光是天底下最亮的月光。我失笑道,谁都认为自己家乡的月光最亮。她似乎没有听懂我的话,也没有应答。
这儿的阳光太强,我虽然空手走着,仍然汗流如雨。妇人的身体很好,她的脸大概是被太阳晒的,黝黑黝黑的。她不觉得自己背着沉重的东西,反而一路在照顾我,一个劲地冲我笑着说,不远了。大约走了很久,可能有八九公里远,我们终于来到了一个沙丘旁。她说,能看到我们村子了。我站在沙丘上,一眼看见远远地有一片很大很大的绿洲。我不禁有些感动。在这茫茫沙漠中,竟然有这样的地方。这片绿洲被我们脚下的这些大沙丘挡住了。行人不可能看见这里。我们走得更快了。就是这些路,我们实际上也走了四十多分钟。
村口是两棵巨大的柳树,大概得好几个人才能抱住。一半儿活着,一半儿已经死去。再往里走,便是大片大片的田野,穿过那绿色,才到了村庄,也能看见人了。我看见一些老人坐在柳树下面,有的在聊天,还有的在睡觉。村子里因为有树,一下子凉了下来。街道都被树木手挽手地遮住了,阳光从树叶间漏下来,很亮,像是目光。那些老人一看见我进来,都好奇地看着我。他们穿的都是粗布衣服,和我穿的形成鲜明的对比。他们的头发有的长,有的短,看上去很好笑。偶尔才能看见几个年轻人和孩子,也都要盯着我看一阵子。不过,年轻人的头发大都跟我们的差不多。月光下客栈在村子的中间,没有大门。都是土房子,大约有近十间,都空着,门也一律开着。其实这里的人们都没有院门,围墙就是一排排的大树。这使我更为好奇。
我的虚拟婚姻0(2)
妇人安排我住在一间面南朝北的房子里,看得出,那里已经有一阵子没住过人了。她麻利地打扫了房子,说,你肯定也累了,好好休息一阵子吧,我给你做饭去。我这才想起我们还没谈价钱呢,便说,我想问问,你这儿住一晚上多少钱?她笑道,你看着给吧,你觉得多少合适就多少吧。我有些不高兴地说,你说多少我就给你多少。她说,一天二十块钱怎么样?我想我是听错了,问她,你是说住还是吃?她说,连住带吃。我便笑了,说,好吧。我还从来没住过这么便宜的地方。我算了算我身上的钱,可以在这儿住上一年,便说,好吧,如果服务好一些,我可以多给你一些。妇人一听,高兴地说,那你休息,我给你去做饭。
我倒有些不忍心,便说,算了,你也该休息休息,等你休息好了再做不迟。
但我一睡下,就像死了一样地睡去。直到很晚才醒来。看见一抹很亮的光线从外面照到屋里,以为是阳光,又觉得不对,仔细一看,是月光。还真的很亮,比我见过的所有的月光都亮。妇人见我醒来,赶紧给我端来饭。吃完饭后,她拿来一个油灯说,我要去睡觉了,你有什么需要,你就大声地叫我,我叫琴心。我笑道,你们这儿的名字都很有意思。她也只是笑笑,走了。
我在月光下坐了很久,发现整个村子都已入眠,便又躺下睡去。琴心的房门一直开着,根本没有防备我的意思。但我把门关上了。
第二天,我对琴心说,我要在这儿住一阵子。她说,好啊。我说,我对你们这里很好奇,能不能给我讲讲你们这个村子。整整一天,我都和琴心交谈。很多事她根本就不知道,但她所说的一切让我非常惊奇。这个村子里的人取的名字都与风、云、雷、树、草等有关,而且没有姓,比如,寡妇说她的女儿的名字叫轻风,儿子则叫惊雷。我大张着眼睛问她,她在大学里的名字就是这个?寡妇说,当然啦,她还能用其它的名字吗?还有比这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