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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源氏物语-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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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一道:

“旅衣我制泪未干,襟若在湿君莫穿。”源氏公子读罢此诗,便于喧闹中匆匆答道:

“屈指记日相思苦,睹物好怀故人情。”此实乃一番诚意。公子遂换上此装,将平日衣服送于明石姬,以留作纪念。此农香气浓郁,又安能不睹物思人?

明石道人对公子道:“我乃朽木遁世之身,此日恕不远送了!”一脸悲苦,甚为可怜。众年轻女子目睹那模样,均不禁暗笑,道人吟道:

“长年遁世隐海角,此心终难舍红尘。推因爱女深切,以致神思迷乱,就不亲自护送了!”又向公子请安并央求道:“恕我念叼儿女私情:公子若思念小女,请惠赐玉音!”公子闻此言分外伤感,哭得两腮通红。答道:“如今已结不解之缘,怎能忘怀?我等心迹不久你自会明白。久居此地,真叫我难以割舍!”便吟诗道:

“久居孤薄伤秋别,犹如去春离京时。”吟时不住拭泪。明石道人听罢,更为颓丧,几近人事不省。自源氏公子离去,他竟步履蹒跚,似乎老了许多。

明石姬悲伤情状,更不必言说。她惟有强忍悲愁,以防外人看出。她自认身份卑微,故愈为伤心。公子返京本迫不得已,可此身被弃,难慰今生。公子面容总挥之不去,自知难忘,除挥泪度日外,再无他法。母亲惟有安慰,一味怪怨丈夫:“都是你出的歪主意,你这老顽固,铸成这般大错!”明石道人自知理屈,亦有苦难诉,仅答道:“罢了!如今亦不必再多言。再说公子怎可弃下自己的骨肉?虽眼下离去,定会想出法子的。劝她吃些补药吧,老是哭哭啼啼会伤了身子的。”说完,返身靠在屋角,不再作声。而乳母及母夫人仍在议论他的不是,但听说道:“多年来一直盼望她有个好归宿,本以为已了却夙愿,岂知刚开始,又遭此不幸广明石道人听了此叹息,愈发同情女儿,也愈觉烦乱了。昏昏沉沉睡了一日。夜里,一骨碌爬起来,说道:“念珠在何处?”便合掌拜佛。近日弟子们怪他懈怠,因此于一月夜,出门到佛堂做功课。岂料一个闪失,跌进水塘里,腰椎撞在突兀的假山石上。自此卧床不起,亦无暇顾及女儿。

且说源氏公子辞别明石捕后,途经难波浦时,举行了拔楔。又派人前往住吉明神神社,道明情由,以表围旅途仓促未能及时参拜,待琐事停当后,定专程来此还愿感恩。此次返京,确实异常忙乱,一路急速前进,无暇观览途中美景。

回至二条院,于此专候的人与随赴侍从畅述衷肠,互诉思念之苦,抱头大哭。一时说话声、谈笑声、哭泣声、慨叹声、嘈杂切切。紫姬孤寂日久,常叹红颜命薄,而今得相逢,自是欢喜不尽。数月不见,容颜却越显标致。仅因常积愁苦,浓黑的秀发稍薄了些,倒显得另有韵味。公子暗想:“从此将永远陪伴这个美人,再不分开了。”觉得分外满足。然而想到明石浦那个惜别伤离的人儿,不禁有些凄楚。源氏公子啊,此生何时才得安宁!

有关明石姬之事,他—一告知了紫姬。言及幽幽离情时,神态甚为激动。紫姬虽有些不快,但只能装得镇定自若,随口低吟道:“我身被遗忘,区区不足惜;却怜弃我者,背誓受天蔽。”借以托恨。源氏公子闻后,甚觉可爱又可怜。“如此一倾心美人,我竟舍得长年累月与之离别,不觉可惜?”一番思量,也自感诧异。因而更为诅咒这残酷的人世。

源氏公子恢复了原爵,不多久便荣升为权大纳言。以前曾因公子而受累者均复旧职,犹如古木逢春,又显一派生机,实乃有幸。一日,朱雀帝召见源氏公子,赐坐于玉座前。众宫女,尤其自桐壶帝以来的老宫女,均认为公子相貌更显堂皇了。想到此贵子几年久居荒凉海滨,甚为悲戚,不觉号哭了一阵。朱雀帝面有愧色,因此隆重召见,服饰亦极为讲究。朱雀帝近来心绪烦乱,身体虚弱。但近两日清爽了些,便与源氏公子商谈议事,直至深夜。

此日正逢中秋佳节,昭月当空,夜色幽碧。朱雀帝回首往事,感慨万千,不觉悲凉渐起。对公子道:“昔日常闻雅曲,自你去后,我亦久无管弦之兴了!”源氏公子慨然赋诗:

“落魄访提帘海角,倏经锤子肢瘫年。”朱雀帝一听此诗,深感愧疚,又有些怜悯,答道:

“绕往二神终相会,悲忆前春离京时。”吟时神采飞扬,仪态潇洒。

再说源氏公子复职后,为追荐铜壶上皇,急备法华讲佛一事。他先去拜见冷泉院,看了皇太子。太子已满十岁,甚是英俊,见到源氏公子,不脱童趣,兴奋跑了上去,投入公子怀抱。公子顿感无限怜爱。皇太子才学初见端倪,人品正直,可想将来定无愧执掌朝纲。源氏公子待心情稍稍平静后,又去拜见已出家的藤壶皇后。久别重逢,可想又有一番感慨。

却说当初公子返京,明石道人曾派人护送。护送者回浦时,公子曾瞒着紫姬托有一信于明石姬。信中道:“夜夜波涛,难遣相思!

浦上夜长却无眠朝霞升时叹息无?”言语缠绵,情思悱恻。且有那五节小姐,为太宰大武之女,因暗恋源氏公子,曾寄信于明石浦。知公子返京后,她亦日渐灰心,便派一使者送信至二条院,吩咐不必言明信主,只须递个眼色。信中有诗道:

“一自须磨书信罢,罗襟常湿盼君睹。”源氏公子见笔迹优美,料知为五节所写。便答道:

“造得音信襟常湿,更欲向卿诉怨情。”他曾热恋过此小姐,如今收到其信,越觉得亲切可爱。而如今公子已循规蹈矩,不再有轻薄行径。至于花散里等,也限于致信问候而并未登门造访。她们为此反倒徒增了许多烦恼吧。

 第十四章 航标

源氏公子于须磨做了那个清晰的梦后,常常怀念已逝的桐壶上是。每每哀愁悲叹,便欲做些佛事,以拯救父皇阴间之苦。如今他已返京,遂忙着筹备超荐。定于十月里举行法华八讲。世人亦一如往常仰慕他。太后病情犹重,因奈何不得公子而怨恨。至于朱雀帝,因违背父皇遗愿,深恐身遭报应。如今将源氏召回,稍觉宽慰。眼疾也已痊愈。不过,他总为自己性命及是位惴惴不安,故时常宣召源氏公子进宫商讨国事,且坦诚相待,但凡政务事宜无不与其磋商。皇上终于能够临朝执政,举国上下一片欢腾。

朱雀帝日渐坚定了让位决心。但面对尚待俄月夜哀叹身世愁苦,又甚是怜悯。便对她道:“称父太政大臣早已过世。你姊皇太后卧病于床,病情危笃。我在世之日恐亦不久。今后你孤苦于世,委实让人心酸。你爱恋我那般短暂,又将深情付诸别人。但我始终专一于你。待我去后,自有更为优秀之人来照顾你,然而又怎及我痴?仅此一点,便甚为忧心。”话到此处,禁不住举袖拭泪。俄月夜满面鲜红,娇羞的双颊早已布满泪痕。朱雀帝见了,便忘却了她的所有不是,只觉分外传惜。又道:“‘为何你不生个皇子与我?真是憾事啊!将来遇到那宿缘深厚之人,想必你会为他而生吧!可怜身份限定,仅为臣下。”他因念及身后之事,竟毫无知觉道出此番言语。俄月夜甚感羞惭与悲哀。

俄月夜也深知,清秀堂皇的朱雀帝对自己一往情深;源氏公子虽摊洒俊美,却不及朱雀帝情感真挚。回首往事,常痛惜不已:“年幼时为何任情而动,惹下如此滔天大祸。自己丢尽颜面倒罢,牵连别人历尽磨难……”自己真是薄幸之人!

次年二月,冷泉院为皇太子举行冠礼。年仅十一的皇太子,显得要比实际年龄大。他沉稳端庄,容貌艳丽,模样与源氏大纲言极为相似,竟如一母所生。二人均容光焕发,交相辉映,世间传为美谈。藤壶皇后闻后,心中隐隐发痛。朱雀帝对皇太子丰姿,亦大加赞扬,并情深意切地告与传位一事。是月二十过后,让位之事突然公布于世,皇太后甚是惊讶。朱雀帝忙劝慰道:“辞去帝位,得些闲暇时日,孝养母后,不必操虑。”皇太子即位后,便立承香殿女御所生之子为皇太子。

时势更换,万象俱新,一派欣欣向荣。源氏权大纲言又荣升内大臣。仅因左右大臣职位均满,尚无空职,故以内大臣之名为额外大臣。源氏内大臣本应兼任摄政,但他道:“如此重任,微臣实不敢当。”欲将摄政职位让与左大臣。但左大臣早已告退,故不接受。他道:“我本因病告退,而今年事已高,力不从心,岂能受此重托广然朝野上下均以国外有先例为由不肯让其告退。他们道:“每逢时势变迁、天下混乱之时,即便遁隐深山、不沾尘事之人,亦为平治天下而不顾鹤发高龄,决然从政。如此之人实乃圣贤,可钦可佩。左大臣虽因病告退,然时过境迁,复职效力亦无不可。且在本国尚存先例,不必推辞。”左大臣推却不得,虽年已六十三岁,只好再次受命太政大臣。昔日因时局不利而解甲归田,今又恢复显贵,家中诸公子也随之升官晋爵。尤其宰相中将荣升机中纳言。因正夫人已故,便准备送右大臣家一女进宫作新帝女御。此女为四女公子所生,年仅十二,备受珍宠。儿子红梅曾于二条院唱催马乐《高砂》,如今亦已行过冠礼。可谓万事顺心了。其他夫人也曾生育,一时家中儿孙满堂,热闹非凡。源氏内大臣只是喜在心里。

源氏内大臣惟有一子夕雾,为正夫人葵姬所生。相貌俊美清秀,特允于御前及东窗上殿。不幸葵姬命薄,太政大臣与老夫人哀伤至今。数年晦气,也因源氏内大臣的荣威而彻底扫除,家业日盛,万事蓬勃。惯如往常,每逢喜庆时日,源氏内大臣必亲赴太政大臣私邪。对小公子夕雾的乳母及未曾散去的传女,均悉心关照,故而与人交情甚好。二条院那边:数年来苦等公子者,均获优厚待遇。曾蒙宠幸的中将、中务君等待女,适时得到传爱,以慰藉数年孤苦。因忙于内务,遂无暇外出闲游。二条院以东的宫邪,本为桐壶上皇遗产。此番大加修缮,更是壮观,以便花散里等境况清寒之人居住。

再说那明石姬自有身孕而别,其近况源氏公子甚是牵挂。回京后,事务繁忙,未能及时问候。时至三月初,估算产期已届。公子更是暗自怜爱,便派一使者前去探询。使者回来禀报:“三月十六日产一女婴,均平安无事。”源氏公子初得女婴,倍感珍爱,亦更为着重明石姬。他有些悔恨:为何不接进京做产呢!曾有相命者预言:“若生子女三人,必有二人为天子与皇后。权位最低者也必为太政大臣。”又言:“夫人中位卑者,必产女婴。”此话果然应验。也曾有诸多占术高明的相命者不约而同言道:“源氏公子必荣登龙位,一统天下。”后因时运不济,此话没I着落。但随着冷泉帝即位,相命先生之言又得以应验。源氏公子甚是欢喜。他早已明了此生与帝位无缘,断不作此妄想。当年众多皇子中,父皇对他格外偏爱,却又降为臣下。父皇用心,原已无帝缘。但转而思忖:此次冷泉院即位,外人木知真相,但相命先生所言即是。思前想后,确信‘明石浦之行,必为住吉明神信导所至。那明石姬亦定有宿缘生育皇后,故而其父虽禀性乖僻,却也胆敢与我高攀姻亲。照此说来,高贵的皇后竟要诞生于此等穷乡僻壤,真是莫大的委屈与亵渎。姑且让她居此他吧,将来定会迎人宫中。”定下此事后,立即督促修筑东院,以便早日竣工。

源氏公子又思量道:“明石浦如此偏僻,要找好乳母一定不易。忽然忆起昔日桐壶父室有一女官叫宣旨,生有一女。此女之父为宫内卿兼宰相,早已亡故,母亲宣旨不久亦故去。如今此女生活甚是孤苦,又遇上一前途暗淡之人,产一婴儿。此事源氏公子早有所闻。遂托人请作乳母。

那人便将此意诉与宣旨的女儿。此女年纪尚轻,思虑单纯;身居偏僻陋室,生活尚无着落。闻得此话,认为源氏公子之事总是好的,并不担忧前程,便应承了下来。源氏公子多半是怜悯此女,便暗中前往面晤。此女不免忧虑,但念及公子实出好意,亦就有些动情,道:“听候差遣就是。”是日黄道吉日,便打点出发。源氏公子道:“我曾居此浦上,今委屈你去,自有重要原因,将来你自会知晓,沉寂生涯,望你以我为先例,暂且忍耐些。”便将浦上情状—一讲述与她。

宣旨之女,曾于桐壶上皇御前伺候,源氏公子亦见过几面。此次再见,觉得她清瘦了许多。所居之处甚是荒凉,惟宽广依旧。庭中古木森森,阴风飒飒。不知她于此何以打发时日。此人正值芳龄,面容桃红,模样倒还干净,源氏公子竟不免动情。便笑道:“真不舍你远行,若能接至我处,该有多好。”此女心想:“若能侍候于此人身旁,也算我有福份了!”她静静仰视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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