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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文皇后传-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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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现在可是替你在卖身了。”
  他这话中含了点点幽怨,文墨正枕在那人肩头闭目养神,甫一听见,就哧哧笑了:“嗯,臣妾是该好好谢过皇上,没有皇上夜夜辛劳,臣妾如何统领后宫?”
  她缓缓睁开眼,又道:“丽婉仪日日在臣妾面前哭泣,皇上,你什么时候能屈尊降贵……”
  难得听她这么软声细语,却是为他人做嫁衣裳,长青不由气结,偏头看她,就见她眼中蕴藏着一丝狡黠,他又很是无奈:“其他人都好说,单单这人不行,再过些日子吧。”
  文墨知道他是要在前朝压一下严宏那人的气焰,只得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连说几声“罢了,罢了”。
  长青见她那瓣红唇上水滴盈盈,极为娇羞,便情不自禁地低头吻了下来,到了最后,他在她耳边哀求:“别嫌弃我了。”
  景祐十年,初夏,皇帝的最后一位兄弟终于搬出了宫廷,未过一月,孝瑜又来求赐婚旨意,这回不是暗地请旨,而是于朝堂之内,光明正大地提了出来。
  长青见他心意已决,终批了这道旨意,孝瑜欢天喜地。
  同日,阿茹离开礼亲王府,失去踪影,遍寻不着。

  第 82 章

  阿茹不知所踪后,文墨再见到孝瑜,已是三个多月后。
  其实,阿茹失踪的前两天,她曾进宫找过文墨,依旧是带着自己做的几样西姜小点心。和往常一样,两人随意聊了些家常话,她才告辞。
  告辞前,她还问起文墨的那本西行小札,说是思乡心切,想要讨一本去看。
  这书是景祐三年时无忧替文墨刻版印制的,当年虽在士林内轰动,但一晃眼,也已是七年前的事了。自无忧死后,他名下那些文馆和书馆皆被封查,抄去不少东西。时隔整整一年之久,长青才下旨命翰林院重新整顿开张。
  故此,她的那本小札,市面上倒真是不多了,就这宫里,也只有她这儿有两卷。一册是她自己留作纪念的初版,一册是长青当年不知从哪儿收来的。
  新蕊听皇后的吩咐去书房里取,拿出来得,正好是长青藏的那册。
  文墨接过随手翻了翻,上头没有任何批注,很干净,只在扉页上有小楷写下的“临夏”二字,墨迹干去许久,可以认出是长青的字迹。
  文墨浅笑,于是再让人去取自己的那套初版,结果那上头被她写得乱七八糟,文墨一赧,只好将长青收的那卷给了阿茹。
  当时未作多思,可直到听闻阿茹不见了,她才细细琢磨出不妥来。
  这书的落款一直是临夏,且说这个表字,不是亲近的人不可知,更何况,文墨进宫后从未再以此自称,而阿茹来大周后只在皇宫行走,她怎会知晓?
  而这卷书是文墨所著一事,知之者就更少了,那她又是从何处得知,还讨要去看?
  思及此处,文墨便有些不安了。
  阿茹不顾一切撇下这儿离开,肯定有她自己的理由,她应该是回了西姜,或真的如她所言因为思乡,或还有其他缘故……文墨不愿再猜,只全数告诉皇帝。
  长青听完,先是大呼小叫,心疼那本藏书,旋即才下圣旨,命礼亲王亲自带人往西北道去寻。
  孝瑜他们一路追到乌秦山脚,仍没有发现任何阿茹的踪迹,她落在茫茫尘世间,就像从人世蒸发了一样,大海捞针,何其难也?
  孝瑜在那儿又多留了大半个月,还是没有她的行踪,也只有心灰意冷地归京。
  而文墨这次遇到孝瑜,正是他从西北回来复命之际。他除去消瘦了些外,其余的境况看着似乎都还好,也比原来更瘦高了些。
  虽已至秋日,但炎热不减,二人如原来闲暇时一样,躲在御花园听春亭里,吃着冰镇的新鲜瓜果,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只是谁都没有再提及阿茹,好像她这几年都不曾存在过。
  孝瑜临走前,他正色给文墨行了个礼,口中称道:“皇嫂,这些年多受你照拂,孝瑜感激不尽,一直未能好生谢过。”
  这话说得颇为见外,也生出些古怪,文墨正要劝慰,孝瑜转身就走,许是想到前尘种种,他的眼圈泛红,而步子凌乱,竟似飞逃一般。
  听他一提,文墨便记起第一次的见面,那时礼亲王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头上顶着片滑稽的树叶,而现在,他已经高出自己一头,是个彻底体会过情伤的男人。而只这一下的打击,他似乎就脱胎换骨,沉稳内敛许多。
  风声萧萧,亭子对面那片苍翠的杏林飒飒作响,文墨看在眼里,不禁感慨,这一年复一年,宫里的景致虽相同,但往来其间的人却是变了又变,说到底,都不一样了,几十年后,谁还记得谁?
  正值文墨心情烦闷之时,宁英跟前的周嬷嬷急匆匆赶来听春亭,额头起了汗珠,胸前的衣衫也被濡湿大片。
  见到皇后,她微微福身,气喘吁吁道:“娘娘,公主被惊着了,一直大哭不止。”
  周围人皆是唬了一跳,唯独文墨面色如常,只淡淡地问:“公主今天又去哪儿调皮了?”语气波澜不惊,又透着些无奈。
  宁英脾性好动,到如今虽还不满三岁,但人小鬼大,整日里不停歇地上蹿下跳,也不嫌累。
  譬如,宫女们伺候她休憩,只要趁人不备,她就能偷偷爬到床下,然后逮着机会出来吓人作乐;又或者,有一回去崇嘉殿,宁英直接命人将那棵老槐的叶子摘个精光,以至于她再去,老槐树情不自禁都要抖上三抖,似在簌簌求饶……
  女儿恶迹斑斑,数不胜数,文墨头疼不已的同时,也已经习惯,所以,她今天听到周嬷嬷的这话,自然是无感。周嬷嬷也不敢耽搁,忙将原委道了出来。
  今天宁英撺掇端华偷溜出殿,这也就罢了,两人没带一个内侍宫女,害得两宫之人一通好找。正焦急之时,他二人倒回来了,只是宁英回来后一直嚎哭,像是被惊住了一般,众人皆哄不住,只得赶紧禀报帝后。
  轿撵到玉和宫,文墨下来,就见大皇子端华立在院子里,他呆呆看着屋子里头,也不进去,是个手足无措的样子。
  端华见到文墨,慌忙抬头扫了一眼,唤了声“母后”,倏尔又垂下头去不敢再看,只死死盯着地面,很是害怕。
  屋子里头传来宁英的哭声,文墨心下虽焦,但瞧着端华这样,她又有些不大放心,只得上前几步,蹲下身子,轻声问他发生了何事。
  端华目光躲闪,文墨只得牵住他的手。暖意传来,他扁扁嘴,一副哭相。文墨便将他搂住怀里,端华这才抽噎着道出经过。
  原来,他二人今日背着众人在宫里闲逛,走到一处宫殿时,里头突然窜出来个女人,疯疯癫癫的,冲到宁英跟前就要抓她。幸得那人被拖住了,他二人才得脱身,也因为此,宁英就被吓着了。
  末了,端华揉着红彤彤的双眼,又道:“母后,是我没保护好妹妹。”他暗自垂泪,是个难受又自责的模样。
  文墨心中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她揉揉他的小脑瓜,安慰道:“好孩子,这事不怪你。你先回宫歇着,母后先去哄妹妹,待会再去看你。”
  端华点点头,一步一回头地往外走。直到他身影不见了,文墨这才往里走去。
  玉和宫的东稍间里头,宁英蹲在榻上,小脸皱成一团,嘴巴扁着,很是不高兴。她梳着个双平髻,一边散了,头发挂下来,一边还歪着,耷拉到耳朵那儿,又是说不出的狼狈。
  待文墨走进来时,她已经嚎尽力气,只剩低低抽噎,宁英身子往后缩了缩,眼睛眨巴眨巴,规规矩矩地叫了一声“母后”。
  文墨心疼极了,忙上前搂住女儿,就听外头内侍唱喏,说是皇帝来了,不消片刻,那道明黄衣裳就匆匆进来了。
  宁英眼睛倏地一亮,挣脱开母亲的怀抱,跳下床去,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摇摇晃晃扑了过去。
  长青最是疼爱这个女儿,此时见她赤足在地,忙单手将她抱起来,拥在怀里。宁英藕节一样的胳膊紧紧还住父皇的脖颈,小嘴一撅,眼睛里又噙着泪花。
  她断断续续地就说了今日之事,说罢,又委屈地哭嚎起来。长青心中已猜到是谁,他一脸怒容正欲下旨,文墨忙止住他,两人对视,四目相接,梢室内一瞬间有些凝滞。
  宁英见父母二人皆不理她,于是,哭嚎地就更响了。长青忙专心安慰女儿,又不得不应承下宁英提得若干个无理要求,才让女儿止住了泪。
  文墨敛色,正欲说她几句,宁英赶忙看向父皇,眼珠滴溜溜地一转,偷偷使了个眼色,又轻轻扯了扯父皇衣襟。
  这是他们父女私下的约定,长青将宁英搂得更紧,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慰,忙又岔开话题,打断文墨要说的话。
  文墨气结。从来都是这样,往往她想要训斥几句,长青便会将她拦下,气得她常言慈父多败儿,长青也不生气,他得意地挑眉,一脸恣意:“朕的女儿,有何疼不得的?”
  这日回咸安宫后,两人又为着宁英的事置气,到最后,终是长青告饶,连说下次不敢了,可他说归说,到了下次总还是这样。
  文墨无奈长叹一声,方回到今天的事上,径直问道:“毓枚宫那位,皇上打算如何,今天是想着要直接仗毙么?”
  宁贵嫔产女后一直被禁足毓枚宫,算算也有四年,今日文墨听两个孩子所言,她竟似疯了。
  长青不答反问:“你打算如何?”文墨既然猜到他的作法,却又将他拦下,肯定又是心软之故。
  “还能如何?”文墨哂笑,罔顾人命之事,在这后宫之中,她始终不愿看见。何况,说来说去,那人也是个可怜人罢了。
  长青就知她会如此,只好叹道:“那听凭皇后处置。”
  两人来回这样打着太极,文墨自觉无趣,背过身不再理他。那人脸皮愈发厚了,他自己凑过来,央求道:“墨儿,我们再生个儿子吧。”
  文墨一脚踹了过去。
  翌日,文墨终是去了趟毓枚宫。
  朱红色的两道宫门虚掩,上头落满了灰,又结了些稀稀拉拉的蜘蛛网,很是破败,而走进院子里,两侧生满杂草,又有些凄凉,只有中间一棵合欢树长得还算茂密。
  树下支着张摇椅,一人蓬头垢面仅着中衣,披头散发倚着,眼睑闭阖,待听见人的脚步声,才微微睁开了眼。
  宁贵嫔也不行礼,只是掩面嗤嗤地笑,等笑够了,她才好奇问道:“你是谁?”目光里透着些痴傻之意。
  听见院子里的动静,有人蹬蹬蹬从里头跑了出来,正是宁贵嫔跟前的李泰福。他见到皇后的身影,不禁满脸惧色,忙跪下叩拜道:“参加皇后娘娘。”
  文墨看看宁贵嫔,她正捡起一片树叶,拈在指尖撕着玩,文墨再看着李泰福,不禁疑道:“贵嫔这样多久了?”
  “有一年多了,是某日突然如此的。”李泰福重重叩首应道,生怕牵连到自己。
  宁贵嫔“呀”地尖叫一声,慌慌张张冲回屋子里。文墨一愣,李泰福正欲解释,就见她拥着一团破衫出来,一边轻轻拍着,一边柔柔说道:“好女儿,乖女儿。”说罢,她又扯开衣襟,露出大片的雪肤,就像是要替孩子哺乳一样。
  文墨骇然,忙让人止住宁贵嫔的动作,她心中涌起些酸楚,不愿再看。
  这日,文墨下了道懿旨,着太医前去毓枚宫替宁贵嫔医治,又命内务府派些人过去伺候,七七八八地,也恢复了她的品级待遇。长青听闻,只是摇头叹息,可这后宫之事他交给了文墨,也就按她的意思办,他不愿过多干涉。
  此后,文墨也时常会去毓枚宫坐坐,这偌大的皇宫里,也就这个人,还见证着他们之间那段可笑的过往。算计到头,有几个人是善终的?
  偶尔有一回,她从毓枚宫出来,竟见着端华和宁英两人扒着宫门边偷偷往里瞧。两个小人的头挨在一起,想要打量又不敢看的模样实在好笑。
  宁英见着母亲,忙隐下好奇之意,故作解释道:“母后,上次就是她吓着女儿了,女儿今日只是来瞧瞧,路过路过。”
  文墨领着二人往外走,另一旁的端华忸怩了半晌,终于问道:“母后,这人是谁?”那天这人神经兮兮的样子他一直记得,想起来总是觉得渗人。
  不知怎地,文墨忽然就想到了淑贵妃,她低头看向端华,这张脸上果然有她的痕迹在,尤其那双眼睛,看久了仿佛就能看见另外一人。
  文墨扯出个笑,抚上他的小脑袋,柔声道:“是你们父皇的一个嫔妃,身子一直不大好,这里病气重,你们俩少来为妙。”
  端华听话地点点头,口中称是,而宁英撇撇嘴,含糊其辞地随便说了个什么,明显是打哈哈想要糊弄文墨。
  文墨点了点宁英的脑门,一脸了然。她一手牵起一个,手心里软软地,文墨只觉得安心,她不想再生动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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